4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入我的房间,一缕缕亮色让整个房间变得鲜活起来, 富贵竹、接吻鱼,甚至墙上的水墨画都有了跳动的气息。 外面的马路上依旧车来车往,步行的人依旧需要谨慎地绕过修复中的800 路车 站,从我订婚的前一天就已经开始的工程,到了三周后的今天仍就是一个衰败的大 坑。 我手里拿着一瓶香水把玩着,棕红色的瓶子乘着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很漂亮。 曾经有人说过,人和人之间最初的好感来自嗅觉,从我和常欢的交往看来,这 是条百分百的真理。 两年前初夏的一个下午,横穿马路的我被一辆奔驰的大卡车撞得飞出了好远。 醒来以后,我忘记了天地万物,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后来才慢慢得知:我叫叶心爱, 24岁,未婚,泰城大学新闻系毕业,是泰城日报经济版的编辑。那个满脸严肃的老 先生叫叶建国,是我的爸爸,那个风韵犹存的阿姨叫王爱华,是我的妈妈。至于那 位姓李的医生,他总是笑眯眯地问我一些古怪的问题,据说可以帮助恢复记忆,可 直到我出院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但是我却记得一种味道,淡淡的木香混合着体味,这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那天下午,一个身穿黑色T 恤的高个子男人抱着一束香水百合走到我的病床前, “好些了么?”他问我。 “我认得你,”我莫名其妙地对这个陌生人说,“我认得你的味道。” 这个男人就是常欢。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有点俗气:这个眉清目秀又幽默的男人总是 “路过医院, 过来坐坐”,半年后,他抱着一大束粉色玫瑰也不算敲开了我家的房门,要我做他 女朋友。我其实满欣赏常欢,但又很清楚他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 是我的那杯茶,所以有言在先:恋爱可以,但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这句看似婉转 知性的协议其实可以用一句大白话来概括——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只是这么 说比较难听,所以我们才选择了文绉绉的前一句。 等到确立恋爱关系的第二天,我们就上了床。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不 是完封之身,可当我发现自己本能一样懂得如何索取如何呻吟的时候,我明白了一 个事实:我不是处女,至于第一个男人会是谁,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我问他会不会介意,他对我说:记住,叶心爱,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不要去 追究之前的是谁,只要记得现在。我记得自己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是你, 我记住了。 昨天,我那位“第一个男人兼未婚夫”常欢先生为了案子的事情飞去昆明,相 信此刻他正与那个空中小姐鸳梦重温,而我则坐在电脑前面,面带微笑的敲打着键 盘,我告诉棠,说今天泰城有着很好的太阳。 棠是一个作家,他的小说在泰城卖得不错。几个月前,我在网上发表评论,说 他的小说是在描写一种状态,还称不上一种生活,不久就看到了他的跟帖,说难得 一个诤友,想认识下。 网络世界造就的一大堆虚拟病人中显然包括我们,我和他,一个闲极无聊的女 编辑和一个游走在生活与理想边缘的男作家,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几乎 无话不谈。他给我讲了很多过去的故事,关于他和小妤,关于那个才华横溢的女作 家,他告诉我他们曾经相爱,之后又选择分开。我曾经看过小妤的书,那的确是个 情感纤细的女孩子,她的文字中总是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颓废感,让人看着看着 就有寻死的念头,尤其是那本《子时花开》,看得我差点跳楼。 通常来讲,经由互联网认识的男男女女,他们在熟识后,话题总会无可避免地 归结到两个方面:爱情、性。女人们很喜欢聊关于“情”的部分,而男人们似乎更 喜欢单刀直入地讨论“性”,可棠不。 我们熟识了,却迟迟没有切入主题,与其在他看过我的照片后,我们之间仿佛 进入了一个很是怪异的境界。他变成了我的心情保姆,让我开心似乎成了他的一项 义务。我总是在说着天气如何,心情如何,他总会安静地听我发一通牢骚,然后再 慢条斯理地耐心开导。我还会像个幼稚园里的小女生那样跟他讲《哈里·波特》和 《大闹天宫》,而他好像也乐于奉陪,并三五不时地说到几米和《天书奇谈》。这 个男人似乎愿意配合我的一切话题,除了小妤。每次我尝试着提那个名字的时候, 他就总会想尽办法打岔避开,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故事,这让我万分好奇。 我说今天泰城有着很好的太阳,这样的一天应该属于微笑。 他说康城在下雨,这让他突然间想起了小妤。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起小妤,那个文字中洋溢着悲伤的女人,棠说在想她。 他说想跟我视频聊天,我要他给个理由先,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告诉我,说我的侧 脸像极了小妤,他想她想得撕心裂肺,于是想到了借助我来望梅止渴。 我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忧伤击中了,难怪一向心高气傲的作家会像个白痴一样 跟我讨论哈里·波特,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我那张右侧45度角的资料图片所赐。 那一刹那,我真的有些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不为其他,单单为了棠对她的情 意。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因为我的离开而撕心裂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爱她那样 爱过我,这几乎让我妒嫉。如果我也能拥有一段那样忧伤美丽的爱情故事,说不定 我也会成为一个畅销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