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晚上8 点,我终于回到了家。爸爸在看报纸,是《泰城日报》,尽管我辞职了, 可他仍旧是忠实读者。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回家?”看我进门,他放下了报纸,语气平淡 地问着,对于我的夜不归宿,他们早已习惯了。 “我去了北京,跟洛可可一起的。妈妈呢?” “在厨房。”他说完这句又重新拿起报纸。我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妈妈正在 煮饺子,蓝格子的布艺围裙把她略为发福的身材隐藏得很好,平心而论,这是一个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我悄悄绕到她背后,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妈妈你猜我是谁?”我象撒娇一 样问着。据说这是我五岁时候闹过的笑话,当时我蒙住了奶奶的眼睛,奶声奶气地 问“奶奶你猜我是谁”,结果把全家人笑得前仰后合。 “都这么大了还是喜欢胡闹,”她轻轻拿开我的手说,“去洗洗手吧,顺便告 诉你爸爸,马上就能吃了。” 我“哦”了一声就离开厨房,王爱华女士让我通知叶建国先生洗手吃饭,这可 是一个让人快乐的命令。 “爸爸,妈妈说可以吃饭了,让我们洗手。” “等会再洗,我有话要问你。”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可我却听出了一点不一样 的味道。他每次说“我有话要问你”,都不仅仅是“要问”那么简单,比如上次, 他 “有话要问我”的时候,就是要我说清楚和常欢的关系。在他问过以后一个月, 我们就匆匆忙忙定了婚,这次又要问,我有些忐忑。 “哦,好的。” “你和常欢相处得怎么样?”他似乎是再三权衡才说出了这句话。 “还是老样子,应该算可以吧?”我打了个马虎眼,没有直接说“好”或者 “不好”,因为我和他之间不是用“好不好”就能说清楚的。 “他知道我们回泰城了么?” “我没告诉他,他那天出差了。” “今天我和你妈妈在家乐福看到他了,不过他没看到我们。他身边还有一个女 孩子,是他的亲戚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言简意赅的爸爸会采用迂回战术,原来他一直在犹豫着 要不要把这次涅不准的“捉奸捉双”说给我听。而且他肯定是反复挑拣着句子,企 图把对我的伤害减到最低。 “哦,你说的是小妤吧?是不是长头发,个子和我差不多,比我稍微瘦一些的 女孩子?那是他姨妈家的女儿,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后来去了北京,上个礼拜 才回来的。”我假装恍然大悟般跟他解释着,并不是我有意维护常欢,而是我不想 让我们之间的烂账影响到我的家人。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他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随后补充了一句, “明天让他过来一趟吧,我们挺长时间没下棋了。” 我爸爸是个蛮奇怪的老先生,他下象棋的水平相当不赖(据说当年曾经是泰城 象棋大赛业余组的亚军),可却非常喜欢跟常欢这个“臭棋篓子”搅在一起,任何 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不难看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说明天要跟常欢下棋,这让我 有些为难,虽然打个电话给他就可以演好明天这出戏,可我仍会觉得别扭。 在我没想好是否答应的时候,妈妈走出来说开饭了,这简直替我解了围。这顿 饭吃得有些“隆重”的味道,因为一向不喜欢喝酒的爸爸居然破例开了一罐青岛啤 酒。 妈妈显然很开心,她说我们一家三口有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今天真难得, 就像一个节日那样令人高兴。她的话让我在刹那间伤感了起来,自责,愧疚……多 种复杂的情感刹那间涌向我灵魂深处一个名为“良心”的神经:她的节日仅仅是 “在一起吃晚饭”这么简单,可我的习惯性缺席性却让这么简单的一切变得有些奢 侈。 “那从今以后我每天都在家吃饭,再也不出去了,吃完了就帮你洗碗收拾房间, 好么?”我说得万分诚恳。 “这些都是傻孩子说的傻话,你早晚要嫁人,到时候就不能总回娘家来了。就 算你肯,常欢也不肯。” “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不一定非嫁他。”我夹起一个饺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是三鲜馅的,常欢的最爱。 “别总是胡说,你们都订婚了,难道还要嫁给别人么?前一阵子常欢的妈妈来 过电话了,刚好那时候我和你爸爸要去你姑姑那,就没太多讲,总之她是很希望你 们快些结婚的,这也是我和你爸爸的意思。” “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我们都还没玩够,现在谈这个太早了。”我 说的是实话。常欢肯定是没玩够,因为直到今天,他身边的异性仍在不停地更换着。 从空姐鸡到模特鸡,现在这一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留点口德,反正我不希望他管 她叫“作家鸡”或者“徐小妤鸡”。我的情况虽然简单些,但也没那么单纯。昨天 凌晨跟那个K 之间的露水姻缘让我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也绝非善类,实际我比常欢好 不到哪去,也就是50步和100 步的区别。如果说我们这样一对男女能结婚,恐怕鬼 都不信。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不结婚干吗又要住在一起,也许是妈 妈老脑筋,可是你跟常欢这样……吃亏的终究是你。”妈妈叹了一口气,像是很为 我发愁的样子。 “妈妈,”我象是安慰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放心,我们挺好的。我会 得到幸福的,因为我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叶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