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变 “我请了假,独自一人坐了几千里的火车过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旅游?那家 伙偏偏就以为我课业太闲,所以出来转悠转悠。她热情是热情,叫了一大帮同学陪 我。有几个当地的男生和我拼酒,我那点酒量根本不能抵挡,几个回合就趴了。想 着让她带我出去走走,争取有个二人空间说说话,她到好,又是一大帮人出游,搞 得象* 示威,连送我上火车,也是这样。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我 就闷闷地回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挺好笑的。其实我想缘份这事,真的是冥冥之中 自有安排。我这么苦心积虑都寻不到机会,而左修然就是来青台授个课,结果,陶 涛离婚了,然后嫁给了他。不是不争取,可能就不是我那杯茶。” 他就那么倚在床上,姿态慵懒,轻描淡写地说完,一挑眉,“现在,我在你心 目中的形像有没变得矮小?” 她象是在深思,以至于都没听见他的问话,直到他又唤了一声,她才愣愣地抬 起眼,“为什么会变得矮小?” “没想到我以前会这样糗吧!” 她喃喃道:“谁从前没做过几件糗事!” “你也说件我听听。” “我……”她张了张嘴。 能从口中说出的糗事,说明真的不会在意了。能坦然面对的过去,说明那一页 真的是翻过去了。 她不行,彦杰是她心底独占的秘密,她不愿与别人分享,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因为每一次想到这个名字,心都隐隐作痛。婚礼上彦杰为她流下的泪,她如何也抹 不去的。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象这样调侃般说出来,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要保持完美形像,才不给你取笑我的机会。”她出其不意地勾住他的脖子, 闭上眼,吻上他的唇,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失意。 “鬼丫头。”他惩罚地反被动为主动,肆狂地轻咬住她的唇瓣。 当她去洗果盘时,她没听到他轻轻一叹。 手机里有一条彩信,上床前发现的,是她从婚车上下来进恒宇酒店时拍的,好 象是回身和桑贝说话,就是那回首的一个瞬间,她嫣然轻笑,婚纱飞扬,画面非常 唯美。 发信人是苏陌。在婚礼上没有看到他,显然他来过了。 “你的每一次美丽绽放我都珍藏,我也从不曾错过。”随彩信发过来的还有这 么两句话。 雪是夜里停的,隔天,天就放晴了。北国的阳光,在皑皑白雪的折射下,犹如 彩虹般的美丽。 “不要贪图好看,这雪很容易刺伤眼睛的。”出门时,叶少宁让童悦戴上墨镜。 冰城真的很有对付暴风雪的经验,街道已清理干净,行人和车都多起来了。其 实没必要特地去看冰雕,童悦觉得大街上处处都是景。 两人先打车去中央大街,这条街称为国内罕见的建筑艺术长廊,也是亚洲目前 最长最大的步行街之一。 对于建筑,叶少宁是行家,什么文艺复兴、巴洛克、折衷主义等各种风格,他 如数家珍,每经过一处建筑,他都停下来为她细细讲解。不知怎么居然吸引到其他 游客,简直把他当成了导游,还有人举手发问。他是温雅的人,有问必答。走了没 几步,两人身后跟了一帮人。 童悦起先能保持温婉的礼貌,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一丝骄傲。渐渐的,她发现有 些不太对劲了。 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毫不在意叶少宁挽在臂弯里的童悦,公然对叶少宁秋 波频频,还主动递上名片,说想与叶少宁认识一下。 “老公,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童悦状似无意地打落叶少宁手中的名片,盯着 对面街上的一家糕点店,直咽口水。 “那是哈尔滨一绝,叫大列巴,外皮焦脆,口感松软,很好吃的。”旁边有人 介绍道。 “是吗?老公,你快给我买去。”童悦等不及的推着叶少宁。 叶少宁笑笑,丢下众人走了过去。刚买了回来,童悦又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 拽着叶少宁忙过去。 “你要吃这个?”叶少宁光看,牙就酸了。 “不吃,买了玩。”她难得流露出小女人的任性。眼角的余光瞧着那时尚女子 有些不甘心地直撇嘴。 又有人过来向叶少宁请教前面那幢精品商厦的风格,不等叶少宁开口,童悦抢 先出声,“对不起,先生,我和老公在度蜜月,能给我们一会儿独处的时间么?” 那人面红耳赤,急忙道歉。 如此一来,其他人会意一笑,纷纷鸟散。 叶少宁乐不可支,“叶太太,想不到你很会捍卫主权啊!” 她一本正经地回道:“我这是为你着想,不想把蜜月变成聚众* 。” 环在那纤细柔软的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一点,他沉着声音说:“我不在意你一直 这样为我着想。” 童悦感冒刚愈,叶少宁决定暂时不去外面的滑雪场,两人就去冰雪大世界看看。 童悦从未滑过雪,溜冰也不行,身体又虚,乖乖地只当一个观众,不参预任何 活动。叶少宁滑过几次雪,一直想重温。 “你可以吗?”童悦站在雪场边上,看着工作人员帮叶少宁穿上滑雪装,绑上 滑雪板,她直拧眉。 “应该可以的。”叶少宁到是自信满满。不过走了几步路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逗得童悦抿唇直笑。 他到很勇敢,爬起身朝她挥挥手,在原地试滑了几圈,挺有模有样的。 工作人员冲他竖竖大拇指,领着他走向第一个高处。 当他从上面俯冲向来时,童悦感到快如流星般。他停下,举手向她做了个V 的 手势,她不禁也快乐地跳了起来。 他又上了第二个高处,又一次如流星般掠过他的眼前。 “好了,不滑了,那儿太高了。”还有最后一个高点,坡度非常的大,童悦觉 得心悬悬的,上前拦阻。 叶少宁扶扶雪镜,仰起头,“相信你老公呀,看着吧。” 工作人员也有些不放心,不住地提醒他动作要点。 童悦退到下面,手按住心口。 叶少宁屏住呼吸,然后身子前倾,滑雪杖一用力,滑雪板嗖地向下冲去。 童悦的心扑通扑通,快如奔马。 雪坡上的叶少宁象燕子般翩翩过来,越来越近,一个大的飞跃,人腾空而起, 下面就该是降落了,稳稳的,离她十米的距离。 她缓缓地闭了下眼睛,耳边听到“咚”的一声。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突地发出一声惊呼,“天!”。 有人在跑动,她睁开眼,看到不远处,叶少宁躺倒在地,滑雪杖落在一边,人 一动不动。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充斥了全身。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工作人员解开叶少宁的头盔,拿开雪镜,大声地 嚷道。 没有人回应。 又一个工作人员从童悦的身边跑了过去。 她的腿象灌了铅,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向前挪了一步,喉咙里象堵着个饭 团,一口气被压着,怎么也上不来。 还是别人架了她一把,她才动弹了一下。 叶少宁闭着眼,神情非常的平静。 颤微微地蹲下来,她摘掉手套,哆嗦地探向他的鼻息。手刚伸了一半,惶恐地 又缩了回来。 “看不出伤在哪?可是怎么这样子呢?叫救护车吧!”两个工作人员小声商量 着。 她镇定地阻止,“没有必要,他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是的,一定没事。这只是个游乐场,又不是专业滑雪场,坡度又不算太陡,他 保护措施做得那么好,技术又不错,怎么可能有事? 他说过结束后带她去看索菲亚在教堂,晚上去俄罗斯餐馆吃大餐,然后逛逛冰 灯庙会,他不会食言的。就象他说和她交往就真的交往了,他说一辈子注定和一个 人在一起,早一点结婚晚一点结婚有区别吗?于是,他们真的结婚了,都来他的伤 心地度蜜月了。 他应该是真诚的,所以肯定没有理由抛下她不管的。 不然,不然,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少宁,少宁,好了啦,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车呢!”手指紧攥 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锉骨的疼痛。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栗,眼眶又热又胀。 密密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又一下…… “童悦,飞翔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你要不要也体验一下?”俊眸漆黑发亮,唇 角上翘。 她定定地看了他有五秒,突然直起身,扭头就走。 “童悦……”他在后面叫着。 她没有回头,越走越快。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泪水就涌了出来,而且声势浩 大,她不住地用手指去拭,怎么也拭不尽。 他又没摔断腿又没摔破头,应该开心呀,哭什么呢? 而这泪水让她觉得羞耻,也让她觉得害怕。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象他成了她 生命里特别重特别重的一个人,重到能影响她的呼吸、夺去她的心跳、* 纵她的人 生。如果没有了他,她简直不敢相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下去。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交往时,她可以一个星期不和他联系,就是有点小失落, 一切井然有序。即使领了结婚证,当他要求她为他改变时,她能平静无波地从他面 前走开,哪怕外面是茫茫风雪,她也只觉着疼痛是暂时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象被什么蛇蝎猛兽追着,慌不择路。 在大门口,气喘吁吁的叶少宁终于追* ,拉住她的胳臂。她象对待细菌传染体 般,惊惧地甩开他,“不要碰我。” “怎么了?”他被她的一张泪容惊住了。 她不说话,埋头向前。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声的。只是玩得太疯狂,我忘 形了。” 她象没听到,看到一辆旅游大吧停在外面,看也没看就上了车。 “童悦,这是去度假村的。我们要坐的是那辆。”他捉住了她的手,往相反方 向指了指。 “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她厉声喝斥。 这一次,她没甩得开他的手。 “是不是在和我生气?”他问道。 “我凭什么生你的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口吻又冷又硬, 眼睛看着路边的积雪,就是不愿瞟他一眼。 他叹了口气,“唉,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真的是生气了。怎么办,打我一下 会不会消气呢?” 他举起她的手臂打向自己的脸,她绷紧了没让他得逞。“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这气可不来事带到别的地方,不然会影响我们的 心情。不要舍不得,打吧!” “叶少宁,你很幼稚哎!”她捋了捋头发,这才发现手指冻得都没知觉了。只 顾着哭,手套也不知什么时候丢的。 他一皱眉,拉着她上车。车上暖气开着,到是非常暖和。他忙不迭地替她* 着 手指,她把头偏向窗外。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掌心的温度很快通过肌肤直流向她的 血液,直达她的心脏。冻僵的指尖有点胀痛,她不由地咬紧了唇。 “其实,我真的是幼稚,怎么会做那种蠢事呢?应该顾及你的感受的。今天, 吓住你了,是不是?”他无限自责地问道。 她不吭声,只是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泛滥了。 到达索菲亚大教堂时,正值黄昏。夕阳的暖红色涂抹在教堂圆圆的、饱满的 “洋葱”顶上,广场上悠场的音乐在空中飘荡。靠在教堂的墙上,会产生一种身在 莫斯科的错觉。 她哭得双唇发干,他给她买了杯热奶茶。 一群灰色的鸽子落在教堂侧面的墙檐上,这时教堂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鸽群 拍腾着翅膀,飞向苍茫的暮色。 她仰起头傻傻地看着。 一阵风吹过,刮起一层细雪,如粉末般飘在空中,沾* 的衣襟。 他替她掸去。 “少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如梦呓,却是清晰无比,“把手机开了吧, 我不会再走神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心里装着谁,伴在身边的人是谁,细细地比较, 天平还是会倾斜的。 彦杰太远了,她抓不住。而他,近在咫尺,盈手可握,这么的暖,恋上太容易 了。 何必去抗拒? 难道真的等到失去他再去后悔吗? 暮色四笼,渐渐变浓。 她把身体的重量依向他张开的怀抱,空气中仿佛有静止的魔力,她闭上眼承接 住他怜爱至极的一吻。 * 着她唇齿间奶茶的清香,他悄悄地在心中吁了口气。 也许有点无耻,害她哭成那样,但是他刻意地与工作人员合作的那一幕,还是 很有成效的。 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心。 “待会再开机,现在我们去吃晚饭。” 俄罗斯风情餐馆,厨师来自圣彼得堡,清一色的双人火车式座位,椅背很高, 由此隔离出私密的有餐空间。他给她点了奶油玉米粒汤和白菜肉卷包,配上红酒及 黑鱼子酱。 她不是很吃得来这种口味的菜,但是菜不重要,气氛很重要。他们都没有什么 讲话,一只手握叉,另一只手与对方十手相扣,时不时还互递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晚饭后两人在夜幕下散步,路口一个个地过。路灯把两人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 会儿缩短。月色皎洁,清清冷冷地挂在夜空中。 她朝他看了一眼,说道:“真想这条路没有尽头,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现在这样的感觉很好,如果回到青台,太多的人和事,她突然有一点隐隐的不 安。 太宝贵的东西便是如此,越是珍视,越是脆弱,一丁点儿风雨也禁不起的。 他看出来了,不舍地揽紧她,“叶太太,你现在是有夫之妇,放心吧,什么事 都有你老公顶着呢!” 回到酒店差不多十点,她先洗的澡。出来后,他进去。衣服脱了一半,刚开机 的手机催魂似的就叫了起来。 “你帮我接一下。”他在浴室里叫道。 手机已经响了有一会,她也没看屏幕,匆忙按下接听键。 “叶少宁,你这个总经理怎么当的,你居然给我关机,你什么意思,你是诚心 看我出丑吗?”清脆的嗓音,即使火气十足,听着还是非常悦耳动听。 “对不起……少宁他在洗澡。”她过意不去地打断连珠炮的发射。 那边一愣,“是叶太太?” “是的。你好,是少宁的同事吗?” “蜜月愉快吧!我是叶总的助理,叫车欢欢。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会你请叶总 回个电话给我,是大事,十万火急的。” “好!” 电波会改变人的声音,当然,她们只见过一次面,就是不改变,也很难有印象。 依稀记得,车欢欢,大大的眼睛,有一丝婴儿肥,笑起来米粒般的小酒窝,有 点象……陶涛。 “谁找我?”叶少宁身上只裹了条浴巾。 “是你的助理。”她把手机递给他,进浴室收拾衣服。 进来时,看到房间的门开着,叶少宁在走道上回电话。他穿得那么少,也不知 有没有人经过。 事情真的很大了,半个小时过去,叶少宁还没回来。 她给他倒的茶都冷了,只得重新换了一杯。 他回来了,原来担心是多余的,他早已换了浴袍,神色有点凝重。 “事情很麻烦吗?”她问道。 “还好。”他犹豫了一下,内疚地抱住她,“可能我们要提前回青台了,这事 必须我回去处理。以后我再陪你出来度蜜月。” 车欢欢把司行长的话当了真,又去建行催了几次贷款,还请人吃饭。其实司行 那种老狐狸,所谓的承诺只是场面上的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办成的。席间司行可 能喝得不少,车欢欢又提此事,司行借酒壮胆摸了车欢欢一把,说这要看车小姐的 诚意有多少了。车欢欢怎么肯受这种气,甩了他两个耳光,扬长而去。 这下好,贷款一事陷入僵局。 车欢欢意识到自己* 了,不敢告诉乐静芬,只得向他求救。 “学校也要期末考,我在外面呆着也是心惊肉跳。”她体贴地说道。 他立即请总台订机票,机票已经售空,还好,抢到了两张火车票,早晨六点的。 两人等于夜里没什么睡。等火车时,她去站里的特产商店买了点特产带给罗佳 英。车票是硬座,车上人很多,到处是行李,车厢内飘荡着一股异味。 他抱歉地耸耸肩,很是过意不去。 她调侃道:“也不错啦,我可以陪你重温一下你的伤心之路。” “你呀……”他失笑。 他是真的不能开手机,一开,电话就不断,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中途手 机打到没电,还找列车员帮忙充电。 他虽然不说,但她看得出他那件事非常严重。 她睡了一会,醒来时,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他握着手机,头一顿一顿,也睡着 了。 到达青台是隔天晚上九点,两人回叶家别墅,叶一川和罗佳英已睡下了。童悦 不方便进卧室,就在外面等着,叶少宁进去和爸妈说了几句话。 “当然是工作要紧了,学洋人度什么蜜月,真是的。快去洗洗睡吧,明天妈妈 起来给你做好吃的。”罗佳英只字没提童悦。 两人疲累之极,稍微梳洗下倒头就睡了。 睁开眼,叶少宁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揉了揉眼,急忙穿衣下楼。刚下了几级台 阶,一抬眼就看到罗佳英坐在桌边,手里握着她的手机,紧张地不知在翻看着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