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运动 成年男女的故事,确切地讲,不是故事,是事故。 童悦有预感的,只是没想到预感会这么灵、会这么快。 强化班的期末考格外的争气,李想依然保持年级第一,谢语从班上的倒数第一 跃到倒数第十。强化班的平均成绩超过普通班一百多分。高三,讲什么都没用,分 数决定一切。 明天是散学典礼,然后就开始二十天的寒假。今天没有课,校园里静悄悄的, 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几只飞鸟喳喳地窜来窜去,渗着寒冷的风从头顶卷过,围墙 边几株腊梅送来清冷的香气。 这一天应该是非常开心的,童悦走出办公楼,看着漆黑一团的停车场,突然哆 嗦了下。 她按了下遥控钥匙,这才辨出红色君威的方位。 郑治真抠,这还没放假,就办公楼的照明留着,其他地方的灯全给掐了。 “是童老师吗?”一束手电筒照进停车场,保安在黑暗里问道。 童悦降下车窗,“是的。” “你有个朋友找你,我还担心你走了呢,她在保安室等你。” 童悦把车开到保安室前,刚停下,车欢欢象阵风似的从里刮了出来。“童悦, 这是你的车吗?看不出你会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她熟稔地拉开副驾驶室,跨了 进去。 “你找我有事吗?”车欢欢脸上明艳的笑容象一道闪电,戛地掠过童悦的清眸, 童悦的心情一下就坏了。 “都说过了,我在青台没有其他朋友的,找你肯定是逛逛街、喝喝茶、吃吃饭 喽。呵呵!”车欢欢一脸“明知故问”的娇嗔。 “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 “那明天呢?保安大哥说你们明天就放假了,肯定有时间,是不是?” 童悦真是佩服她的锲而不舍,这是一种单纯,还是一种自信?她把车开出校门, 不想出出进进的同事再多八卦话题。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心晃晃悠悠地向谷底坠去。 车欢欢昂起下巴,“在青台找个人很难吗?哈,别紧张,我从爸爸的记事本里 偷偷翻到的。上面写你在实中工作,元旦结婚的,咦,他也是元旦结婚,难道青台 人都爱在元旦那天结婚,为什么呢?” 他是谁?童悦的眼里晦暗得如同冷雨来袭之前的天空。 “我真是有点崇拜你了。我读初中时成绩不算太好,夜里做梦梦到考试不及格, 总会哭醒,所以我爸妈才把我送去国外做小留学生,说国内的教育体制不适合我。 我最折服好学生,而你是好学生的老师,真厉害。”车欢欢小脸微微仰着,夜色下 明眸闪烁,仿佛吸走了天上的星光。 如果她是男人,这样的女孩她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吗? “我在前面的站台停车,你打车回去吧!”天气太冷,她只想早点回公寓泡个 热水澡、喝碗热汤。李婶今天过来,说会等她回家后才离开。 “好啊,那明天我们约在哪里?其实我就是想买件小礼服,公司团年会,我第 一次参加,总得打扮得漂亮些。童悦,你是不是没化妆?” 每一道呼吸都在车内凝结成白色的水汽,童悦冷然地看着她,“是的,我不会 化妆,也不是礼服好参谋。” “那你真要学习哦,你不愿意为你老公打扮得漂亮些吗?我妈妈说社会上现在 到处是狐狸精,一不留神,老公就给人家抢了……啊……”车欢欢脸刷地红了,慌 忙捂住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无心的。我……妈本 来已为我配了件礼服,后来他……是我现在的头啦,他说他太太有事不能陪他出席 团年会,我也是一个人,中层领导都要携伴参加的,这样我们就凑在一块,我要配 合他的西服,重新选件礼服。”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吗?”童悦再也压抑不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车欢欢受伤地低下眼帘,“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对不起,我走了。” 她推开车门,不时地回回头,脸上的伤心是那么明显。 朋友?童悦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是如此的雷人。 李婶等得有些着急了,童悦一进门,催着童悦先洗澡,然后忙不迭地把饭菜端 上,都是补骨的,汤汤水水几大碗。 李婶只盛了一碗饭,拿了一双筷子,不用说,她也知道叶少宁这个时候是不会 回家的。 童悦换上家居装,挂大衣时,拉开衣柜,看到那天为叶少宁买的大衣和衬衫, 为什么不买套西服呢,这样团年会上他就可以气宇轩昂、丰神朗目,成为全场的焦 点。 团年会是总经理主持的,他本来就是焦点。 明晚,他更加会夺目璀璨,因为心情是不同的。 淡淡地弯起嘴角,是自嘲的笑。 李婶说家里没什么打扫,他们刚搬进来不久,保洁公司才彻底清洁过。等她吃 完,李婶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罗佳英明天回青台,李婶要早早地去叶家晾晒被子、买菜。 公寓似乎买大了,或者说家里的人太少了,把所有的灯开着都温暖不了整间屋 子。以前和凌玲合租,房间里塞得满满的,一抬手就碰到墙。有学生过来补习,另 一个人去厨房倒杯水,都得侧着身子行走。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桌子。凌玲那时已 和孟愚准备买公寓,一有空就出去看房,回来就和她说,她听着,心里偷偷羡慕, 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一天,和一个男人为将来的家,累并快乐着。 这一天来得太容易了,她没有为房贷纠心,没有到处托人找开发商在房价上让 点薄利,装修时没有为劳务费相持不下…… 她知道这套公寓时,装修已经近尾声,房价是一次性付清,据说开发商给叶少 宁打了一个很低的折扣。 她不曾付出,拥有时就少了点惊喜,其实是一种不真实感。 叶少宁说错了,没有人可以在现在笃定一生将与另一个人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死生契阔。这些美丽的诗词只是一种美好的 愿望,将来是不确定的。 早一点晚一点还是有区别。晚一点,可以多点了解,多点包容,多点比较,最 终心落何处,遗憾会少些。早一点,若发现人错了,能象在商场中对营业员说:对 不起,请帮我换一个! 可以吗? 夜寒霜重,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不甚其寒,躲进了云层中。天气预报说明天 是晴天,但在春节前,青台市还将有两场大的降雪。下吧,再大也不怕,她放假了。 没有课业的压迫,人象没了支点,看个电视也恍恍惚惚的。看看时间,快十点 了。她去厨房端出饺子馅,是李婶准备的,新鲜的猪肉和虾,她包几只饺子,给叶 少宁当夜宵。 他打电话回来,说在工地上和工人聚餐,明天所有的工人都要回家过年,他给 他们拜个早年,另外安排好值班的事。 海浪夹着吉他的弹唱在客厅里响起来,她擦了把手跑过去,是凌玲的电话。 “童悦,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快来,一个人,望海酒店1801。”凌玲的声音 抖得好象是生死边缘。 惊诧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童悦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故意没有开车,在小区外面拦了辆出租。 望海酒店中温暖如春,大厅里已吊上了一串串红灯笼,很有新春的喜庆气息。 电梯上行,她的心随着跳闪的数字,一下一下也加快了跳动。 1801在走廊的最里端,敲门前,她深呼吸、拳头情不自禁攥紧。 门应声而开。 “是你?”娇小的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 豪华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米色的地毯上几大块红色的污渍,玫瑰花瓣凋了一地。 凌玲头发蓬乱、双颊红肿地跪在床边,童悦表情呆在半空中,凌玲居然是赤裸着身 子。 看见童悦,凌玲眼中露出一丝羞惭和无助,慌忙低下头。 离别将即,她和周子期都有点难舍难分。没喝几口红酒,两人就上床了。第一 回合结束,周子期紧紧揽住她,不肯让她去冲洗。等到身子烫了,激战再次上演。 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周子期以为是订的客房服务,没理睬,继续与她欲生欲死。 敲门声锲而不舍。 周子期低咒了一句,不情愿地披了件睡袍下床,给她拉上被。门刚开了一条缝, 就被一男一女从外面推开了。 娇小的女人手脚非常俐落,冲上来掀开被单,把衣服踢到一边。相机响个不停。 周子期想上来拦阻,被男人一把搏住。 那男人叫周子期姐夫。 她吓得手脚全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娇小的女人举起桌上的红酒,哗地一下,浇向了她。抓住玫瑰花束,用力地抽 打着她的脸颊,不知哪来的气力,女人生生地把她从床上拽到地上。 “韩丽,够了,你再打她一下,我立马和你离婚。”周子期大吼,却挣不开身 后男人的胳膊。 “谁稀罕和你这种猪一块过,离就离,但在离之前,你别想好过,”娇小的女 人跳起来和他对骂,举举手中的相机,“我要把这照片寄给你们国税第一领导,让 他看看他看重的分局局长脱光了是个什么样。” 周子期一下象泄了气的皮球,“韩丽,你……别做傻事,看在儿子的份子上, 千万别做,我……我不好,立场不坚定,经不住这女人的诱惑,才做出对不起你的 事。” 凌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有脸提儿子。”韩丽吐了他一脸的唾沫。“我要不是顾及到儿子,现在 来的就不是我,我打110 ,告你们卖淫嫖娼,让你去警局说去。” 周子期脸都白了,“你想要逼死我吗?” “你不该死吗?”韩丽哭了。 “姐,差不多就行了。”身后的男人知道姐姐只是想给姐夫一个下马威,并不 真的想和他绝裂。 韩丽擦了把泪,“你带他先回家,我一会再和他慢慢算账。” 男人松开双臂,周子期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栽倒,他没看跌坐在地上的凌玲, 捞起沙发上的衣服匆匆穿好,和男人走了。 凌玲呆若木鸡,本来还有一点羞窘,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想到了孟愚,突地打了个冷战。 那通往婚姻的大门,那八年的恋爱,她仿佛突然走到了黑洞洞的地狱门口。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谁说的? 韩丽刀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怒火在胸内猛烈地冲撞。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韩丽问道。 “对不起。”凌玲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讲得真轻巧。我不想和你聊,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他们过来。” “不要。”凌玲挨了刀般,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双手掩面,泪如决堤之江, 汹涌而下。 她直起身,扑通一声,扑倒在韩丽的脚边。不,不是扑倒,是跪倒,双膝着地。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和你老公联系,我会和他断。” “那我受的伤害呢?你知道被男人背叛的痛苦吗?瞧你有点气质,你应该是有 工作的,那好,不叫你家人来,让你们单位领导来吧!”一丝轻蔑的笑意凝在韩丽 的嘴边。 “周局他没有背叛你,刚刚这情形,你看得最清楚,你在他心里面是无人可替 代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图一时欢娱,没有感情的。”凌玲泪流满面。 “只图一时欢娱,也犯不着找他,他那幅猪样,你不恶心吗?夜店里的小伙子 不比他好,你就啥都没图?” “我……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他只送给我几件礼物,我会还给你的。” “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我家宝宝见不到妈妈会哭的,我着急回家,你快打电话 吧!”韩丽翻开凌玲的包,把手机扔了过去。 “嫂子,你好!”童悦礼貌地打招呼。 不需要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有因终有果。 “你认识她?”韩丽眼睛眯起,神情里凝结成一层霜。 童悦没有隐瞒,“我们是同事。”她越过韩丽,捡起衣服替凌玲披上。即使是 罪不可赦的犯人,也需要尊严。 “帮我求她,她手里有照片,不能让孟愚知道,我不能丢了工作。”凌玲乞求 地握住童悦的手。 童悦早已看到韩丽手中的相机。 那天在小区门口撞见韩丽鬼鬼祟祟的样,她就猜过韩丽好象是知道了凌玲和周 子期的事,而且是做足准备,居然摸到凌玲的新房。 她想和凌玲提,但没敢。如果不是,凌玲会薄怒的。这种事非常微妙,做得, 说不得。 “嫂子……”童悦不爱管闲事,但此时,不能不管了。 “少宁也知道她?”韩丽周身散发出火山爆发前的危险气息。 叶少宁和周子期多年的同学、朋友,如果她点头,两家势必情断意绝,永世不 会来往。 “她只是我同事。”童悦委婉地重复了一遍。“嫂子,我也不知能讲什么,这 事确实是我同事的错。我厚颜地向你请求,你包容点,把那个删了。” “妹子讲得真轻松,是我家子期出轨,又不是少宁,所以嘴巴才张得开来。” 韩丽冷笑。 童悦其实很同情韩丽,但这件事不应凌玲全部顶罪,周子期就无辜么?在这种 事里,男人可以象没事人似的掸掸灰尘脱身,女人却需要付出沉痛的代价,似乎不 太公平。 她不是偏袒凌玲,只是觉得凌玲已经得到教训。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惨吗? 凌玲抖得衣衫都拿不住,童悦托了她一把才勉强穿上内衫,随即把头掉过去, 不忍看她面无人色的恐惧。 “嫂子也在政府机关工作,那些地方最忌讳桃色新闻。任何一桩新闻中,不可 能只有女主角,没有男主角。嫂子应该比我还明白。” “你这是威胁?” “是规劝。嫂子如果不想和周局继续下去,我一句话不讲。那个照片外泄出去, 只有两个结局,我同事羞愤自杀,另一个是我同事咬牙扯着周局一起往下跳,嫂子 希望看到这样吗?” “童悦,第一眼看到你文文弱弱的样,我还心怜着呢,其实你才是个狠角儿。 她要死要活,没人拦,至于我家子期,也不劳你* 心。这口气我是不会轻易咽下去 的。” 说完,韩丽讥诮地哼了声。 凌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没有任何挣扎,整个人成了木雕泥塑,眼神空洞, 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她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你不要担心,她那是吓你。”童悦软语安抚,扶着她 出门。 “真的吗?”凌玲眼中流露出希望的曙光,“孟愚不会知道的,是不是?我们 的婚礼还有效?童悦,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穷点也不怕,我会珍惜孟愚的。” 童悦叹气。 打车一同回租处,童悦不敢丢下凌玲回家。凌玲有点神经质,要童悦向她保证 韩丽不会外泄照片,童悦沉默。凌玲哭了,揪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嘴巴,把头往 上撞着。 童悦死死地抱着她,闹腾到半夜,凌玲哭着睡去了。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在 尖叫。 童悦怕惊醒她,把手机改成震动。去了趟洗手间,发觉有三个来电,都是叶少 宁的,这时已是凌晨一点。 “你现在哪?”叶少宁着急地问。 “学校聚会,凌玲喝多了,我送她回来。”她撒了个小谎。 “孟愚呢?”叶少宁最不爱童悦和凌玲一起。 “他……也喝醉了。” “桌上的饺子馅要收起来吗?” 叶少宁可不是那么好骗,她走得匆忙,忘记放冰箱了,“李婶真不细心,放吧, 不然不保鲜。我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先睡。” 叶少宁什么也没讲就挂了电话,显然不太开心。 她看着蹙着眉沉睡的凌玲,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阴天,凌玲醒来在床上呆呆出了半天的神,眼神象死鱼一般。童悦唤 她洗漱早些去学校,散学典礼八点钟召开,郑治不允许任何人迟到。 凌玲惊恐地看着她。 “凌玲,如果……那照片外泄,你会怎样?”这样的话虽然残酷,却有可能发 生,不得不早些设想。 “我不去想……”凌玲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童悦握住她冰凉的手,暖了好一会儿,“其实那时天也不会塌下来的。” 凌玲又嘤嘤地哭了。 两人走着去的学校,凌玲一直缩在童悦的身后,说大街上的每个人都在看她, 都在笑。 “他们看的是我们,我们是美女。” 凌玲一点都笑不起来。 孟愚站在* 场边,学生会的学生在布置会场。看到两人迎上来,“你不舒服?” 他一眼看出凌玲脆弱得象被风能吹走似的。 听到这么温柔的问候,凌玲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也不顾其他同事在场,上前就 抱住了孟愚,* 直抖。 孟愚僵直地红了脸,“快松开,有学生在呢!” “只抱一会。”凌玲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散学典礼就是一个过场,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郑治让强化班的老师留一下, 赵清说一定是讲晚上聚会的事。郑治神神秘秘地把会议室门关上,“教育局明文规 定,现在不准大吃大喝,晚上的宴请取消。” 赵清嘘了声。 郑治瞪瞪他,“公众场合请注意形像。但是我知道总得向各位老师表达点意思, 明年的春学期最关键,大家会非常辛苦。那个我和几位副校长商量了下,安排了个 小活动,咱青台这么冷,咱们去昆明暧和暧和,行不?” “哇,亲爱的校长,你简直太伟大了。孟老师正好带着凌老师去度蜜月。”赵 清激动得跳起来。 郑治呵呵地乐,“行,凌玲老师也算教学精英,一块去。行程就安排在你们婚 礼后。” “乌拉!”几位老师举起双手。 “你小子最赚了。”赵清撞撞孟愚。 孟愚淡淡地笑,却没有一丝欢悦之色。 童悦坐公交回家,下午的站台人稀稀落落,李想独立寒风的背影,象一幅静默 的油画。 郑治在散学典礼上,当场奖给他一千元的奖学金,让他对全体学生说几句话。 他说道:“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我会努力完成。” 冷酷的表情,把一帮小女生迷得口水直流,连乔可欣都夸这男生有味道。 “怎么没回家?”童悦明知故问。 李想与她换了个位置,面朝风向。“我想寒假里找来补习,可以吗?” 童悦象听了个笑话,“我都怀疑你替我补习还差不多。”他在全国奥林匹克赛 上可以是拿过物理和数学奖。 “你是我老师。我想抓抓基础题,我在上面老失分。”二十天见不到她呢,日 子会度秒如年。 “那个又没几分,失就失吧,只要大题目答起来就行,让其他同学也平衡点。” 童悦捋了下被风吹乱的短发,呵呵手。 “你这是老师讲的话吗?巴不得我考砸了似的。”李想嘀咕。 童悦耸肩,“学校规定不允许私下补习,你知道的呀!”帮他补习,等于是抢 钱,用膝盖想也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以前又不是没补过。我们约在星巴克见面,人家以为我们在看杂志呢!说 好了,一周两次。” “李想,打住。有些事我们已谈过。” “是的,我接受了。童老师是我敬重的老师,我想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会遇 上了,这种时光,我想珍惜点过。”李想眸光炯然,坦坦荡荡。 “我也会珍惜,但我不是从前的童老师,我生命里还有一个人,我要尊重我老 公的感受。” “那要是班上同学聚会,约童老师出来可以吗?”李想退而求其次。 童悦听到手机响了,对李想点了点头,“当然。” 李想笑了,帅气地挥挥手,“童老师,再见!” 是罗佳英的电话,不带有一丝感* 彩,“你现在回家一趟,我找你有事。” 韩丽赫然坐在叶家的客厅里,李婶躲在角落中冲童悦直挤眼,童悦有些了然了。 罗佳英的脸被热带的阳光晒出几份健康的黑色,嗓门也越发比从前明亮了。她 从沙发上拿出一个相机,“韩丽都和我说了,我答应她,真是我家里人犯的* ,我 会管教。我问你,你好好地回答。这里面* 的女人是你同事,你们以前租一个屋?” 童悦默然。韩丽今天一天够忙碌的,工作很有成效。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罗佳英腾地窜到童悦的面前,眼露寒光。 “我在听。”童悦脸色也沉了。 韩丽双臂交插,好整以暇地瞅着。 “你回答我,是是还是不是?” “是的!” 罗佳英惊愕地半张着嘴,“这个女人和子期搭上,是你穿针引线的?” 童悦无语。 “你不敢承认了吗?天啦,我们叶家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你害了我们少宁,我 们认了,你怎么还要去害子期他们家?人家儿子都两岁了,你乍忍?”罗佳英气不 打一处来,扬起手臂就朝童悦甩去。 童悦稳稳地接住,凛冽地看着罗佳英,“妈,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你 把事情想清楚再说话。” “我乍没想好呢?你妈是小三,所以你才理解小三、褊护小三,我说错了吗? 这女人没和子期上床,没拿子期的钱?”罗佳英口沫横飞,“你不是没妈吗,今天 就让我这婆婆来教训教训你。” “妈,够了。”童悦突地大叫一声,森寒的气息把罗佳英一时给呆住了。“我 昨天就和周太太说过了,这种* 的事,不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周子期是三岁的孩 子吗,拿块糖就能骗走他?” “反正是你引狼入室。”韩丽帮腔道。 童悦冷冷一笑,“你确定是我同事诱惑你老公的吗?” 韩丽一挺胸,“当然。” 真是悲哀的女人,童悦嘴角弯起一抹嘲讽,“周太太,既然你这么不肯罢休, 那好,大家索性把事情全抖出来了。昨天我同事知道自己错了,但想着顾全周子期 的面子,什么委屈都咽下了。酒店住宿都有记录的,你去查查登记的名是谁?还有 我再告诉你一句,你知道他们第一次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吗?你别吓住,我同事被 周子期灌醉了,然后他强暴了她。” “不可能。”韩丽失声高呼。 “把我同事和你老公叫过来,当面问问,就知是真是假了。” 忍耐是有限度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童悦不想刺激韩丽的,但她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行为惹火了她。好象周子 期是啥正人君子,硬被凌玲拉下泥潭。他们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她其实不知, 但听凌玲漏过一句,是在周子期家卧室发生的。男人都把女人带回家了,是诱惑就 可以了吗?她笃定周子期是不敢提第一次的,会把这闷亏强咽下去。在周子期和凌 玲的相处中,她看出周子期绝对是主动诱惑的一方,用金钱与权利,凌玲也许抵抗 过,但贪心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很鄙视周子期的敢做不敢当,所以韩丽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怜之人必有可厌之处。 韩丽慌了神,“不会的,不会的……”韩丽摇着头,求助地看向罗佳英。 罗佳英也怵住了。 “我劝你把照片删掉时,是真替你着想。你是公务员,却做着偷窥、跟踪、偷 拍这些事,理解你的会同情,不理解的会觉得你是在侵犯别人隐私,何况主角还是 你老公,这事传出去光彩么?你听不进去我的话,变本加厉地把事情扩大化,行, 那大家一起撞死吧!你来这有问过周子期吗?你去问问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 妈妈,你不要一再地歪曲我和少宁之间的感情。我和少宁正式认识,是周子期穿针 引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有些唏嘘。在印度老电影《流浪者》 中有句经典道白: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小偷的儿子永远是小偷。不管你怎么努 力,骨子里的血是换不掉的。 她有一个做小三的妈妈,她再洁身自好,一遇到事,污水自然就泼了过来。 乐静芬如此。 罗佳英如此。 韩丽亦如此。 “没事,没事,照片还在这,咱们不说,那女人也不敢说,没人知道这事的。” 罗佳英宽慰吓得不轻的韩丽。 这就是罗佳英,明知周子期做了不道德的事,一句指责的评论都没有,想着怎 么掖怎么捂,好笑之极。童悦冷冷地凝视着两人。 “阿姨,可是……我来的时候已经给她老公的邮箱发了张照片。”韩丽哭丧着 脸。 “你乍这么心急呢?”罗佳英怨道,目光瞟瞟童悦,“你去和那男的说一声, 咱们不追究他老婆,他老婆也别追究我们。她说强暴就强暴了,子期可以不承认。” “阿姨,别说了。”韩丽清楚这种事是以女人说了算,谁知道那女人有没留啥 证据。美国总统克林顿不也一样栽在莱温斯基手中。“妹子,你帮我找孟老师谈谈 吧!” 语气一如她的长相——楚楚可怜。 “子期和少宁是朋友,她不帮你帮谁?胳膊肘儿能往外拐?”罗佳英说道。 韩丽当着童悦的面把照片给删了,在晚饭前灰溜溜地走了。她心里面自然是恨 周子期的,但一个强暴犯的父亲将会给儿子带来什么样的人生,她必须息事宁人。 罗佳英可能觉得刚才态度不太好,把从海南带回来的几串贝壳手链中拿了一串 给童悦。 “不用了,妈,我没机会带。”童悦拒绝了,也没留下吃晚饭,她回书香花园 了。 一上公车,她立刻给凌玲打电话。凌玲的手机关机了,孟愚的手机也关了。 避不开的暴风雨还是来了。 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华灯一盏盏地向后退去。看似街景是热闹的,行人 是欢娱的。都说婚姻如船,能有几家在航行中船不破呢? 叶少宁自然不在家,泰华今天在海晶酒店举办团年会。公车经过海晶酒店前, 里面华光溢彩,笑语飞扬。 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字,可能知道提了她也不愿来,所以他英明地邀请车欢 欢做女伴。车欢欢买到中意的礼服了吗? 夜真冷呀,鼻子直发痒,总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真是难受。这年的冬好 象格外的长、格外的冷。 对着电视坐到十点多,看的什么内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陌发了条短信,他今天去墓园看徐亦心了,买了束香水百合。亦心喜欢玫瑰, 但她不会怪罪,她希望他能快乐地往前走。玫瑰应该送给他心中安营扎寨的那个人。 她看完就删了。 苏陌现在每天都会发短信过来,不暧昧,带着淡淡的惆怅。 去浴间梳洗了下,换上睡衣准备去床上躺着,叶少宁回来了。她有些意外他这 么早,团年会应狂欢一夜的,有表演还有抽奖,公司最大的联谊活动就是团年会。 叶少宁脸阴着,她和他说话,他嗯嗯,并不看她。 “工作不顺利吗?”她替他挂上大衣。里面是簇新的法国绒西服,她没见他穿 过,应是新买的。 “顺利。”他扯下领带,越过她去洗了把脸。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不要。”也是两个字。 她怔了怔,把厨房的灯熄了,转身进了卧房。他跟着过来,闷闷地坐着。 “是不是有话和我说?”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她问道。 他终于对视她的目光了,“子期和我认识二十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 清楚。他有强暴的心但绝没强暴的胆。” 哦,罗佳英打电话给他了。 “然后呢?”她平静地看着他。 “一个家建起来不容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会把一个家给毁了,你知道吗?” 温和的男人怒吼起来,同样慑人。 她没有吓呆,仍然平静,“你认为做错事的人是我?” “子期有错,但错没有那么大。”叶少宁侧面的线条紧绷着,眼中有一团火隐 隐卓卓。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你能说谁受的苦更多 些?黄盖一把年纪皮开肉绽,看着令人心怜。周瑜只是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演戏, 不痛不痒?错,得一大将赛十万强兵,何况是黄盖这样杰出的老将。棒杖落在黄盖 的身上,周瑜的心就象刀子般在割。你蔽护你的朋友,我理解,但讲话要中肯。两 个人一同犯的错,为什么要凌玲一人千夫所指?如果真的非要一个人承受,不应是 男人吗?” 叶少宁呼地站起来,“凌玲她失去什么了?即使婚约取消,她还能和别的男人 结婚,而子期呢,从此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在妻子面前直不起腰。” “凌玲爱孟愚,别的男人能代替吗?”她不禁也加重了语气。 叶少宁冷笑,“如果是真爱,怎么会和子期上床?” “周子期若真在意太太和儿子,为什么要养情人?怕是不止凌玲一个吧!” 叶少宁咄咄地盯了童悦有十秒,狠狠地甩上房门,出去了。 这一晚,他睡在客房。 童悦没有辗转反侧,她只是大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叶少宁先起床的,在外面梳洗。过了一会,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他上班去了。 今天就是假期了,她在床上窝到中午,起床洗了衣服、整理了下床铺,给自己 简单做了点吃的,也出门了。 去书店买了几本杂志和碟片,然后到商场买了两份礼品给两边的长辈,该尽的 礼节她不会少。 傍晚回的童家。童大兵还不能丢拐杖,但走路明显灵敏多了。钱燕给她拿了瓜 子还抓了糖,笑嘻嘻的。 “彦杰给她寄了钱还寄了明信片,她开心着呢!”童大兵悄悄告诉她。 “哥有消息啦?”她不觉精神一振。“现在经常打电话回来?” “没有电话。明信片上说工作忙,今年不回来过春节了,让咱们去饭店吃年夜 饭。” 哦,她看看手机,撇嘴,她结婚后,彦杰连条短信都没给她发过。 不是不失落的。 叶少宁又没有回来吃晚饭,她仍然准备了夜宵,暖在保温瓶中,隔天换的衬衫 和内衣放在客房的床上。昨夜没睡好,晚上,她早早就睡了。 半夜里感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她乖巧地依着,没有醒来。 早晨起床,看着身边放大的俊颜,她擦擦眼睛,以为看错。 他咕哝了一句,缓缓醒来,向她绽开一丝笑颜,凑过去吻了下,“早,叶太太。” 和往常的早晨没有任何不同,好象前晚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她也跟着失忆,回抱了他下,下床做早饭。 客房的衣服搭在卧室床前的椅背上,大概衣服是长了腿。 越到过年,叶少宁越忙,早晨有时六点就出门了,回来时晨辰满天。有时喝得 微醺,有时一脸憔悴。 有几次,她看到他端着茶杯站在阳台上失神,仿佛很纠结。 罗佳英派李婶送来叶少宁爱吃饭菜,顺便打听童悦把那事处理得怎么样。李婶 和童悦贴心,一五一十全说了。童悦只听着,不发一言。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你屋子里怎么点年味都没有?也该买束花、对联啥的, 新房新人要有新气象。”李婶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责怪道。 童悦惭愧,她没想到这些,也没心思去想。吃过饭立刻就上了街,买了一堆红 红火火的年货回家,这里摆一个,那里挂一个。 傍晚,意外地收到凌玲的短信。 “今天我和孟愚去办了离婚手续,没有眼泪,没有漫骂,我们很平静,这是我 俩的解脱。我想最开心的应是郑校长了,他可以省下一张去昆明的机票。呵呵,你 说得对,天并没有掉下来,我还能自如地呼吸。童悦,那天谢谢你,真的,千言万 语都不足以代表,我会永远永远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即使我们不再是同事,不再同 租一个屋。提前向你说一声:过年好!” 她再打过去,又是关机中。 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讲,只是想听听凌玲的声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