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肖文楚一个人在客厅里呆立了好半天,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刚才周文轩来过了,他是来看看她还需要什么,并把家门钥匙全给了她,她让 他留上一把,取用东西方便些,可他说不需要,所用的东西都搬到妈妈那儿了。 临走时,他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嘱咐她,有什么困难一定打电话。 面对周文轩的体贴与周到,她的鼻子不由一阵阵发酸,不知为什么,面对着他, 她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此时的她正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自己的临时住处,这是一套普通的三居室的住房, 除了铺了地板砖外,未做任何装修,而且设施简单,很多地方甚至露着墙壁,客厅 里的沙发是旧的,电视机是旧的,周文轩用的写字台、书橱也都是旧的。不过,一 切都整洁有序,这点她不奇怪,在她的印象中,周文轩本来就是一个喜爱整洁的人。 不知不觉中,她踱进了然然房间,不由惊呆了,然然房间里可谓应有尽有,写 字台、小床、衣橱都像是专门订做的,这里和简陋的客厅、周文轩的房间形成了鲜 明的对比,而其中最吸人注目的是一架钢琴。 她在钢琴旁坐下,目光落在一个精制的小相框上,十六岁的然然依偎在父亲怀 里笑的多么幸福呀。 她拿起相框,轻轻抚摸着然然漂亮、稚气溢满欢乐笑容的脸庞,心里一阵颤抖, 然然,我的女儿,你真幸福,你有一个好爸爸,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肖文楚神思恍惚地倚在钢琴旁,这一切多像是一场梦啊。 十七年前,妈妈根本不同意她和刘思佳的事,而是一门心思让她嫁给周文轩。 为此她和妈妈不知吵过多少回,更令她伤心的是,最后刘思佳因为这件事也和她闹 翻了,两人大吵之后,他竟一跺脚扬长而去。 肖文楚委屈极了,她丧失理智地冲回了家里。 她找见周文轩直通通地问:“文轩,你愿意娶我吗?” 周文轩似乎没有料到她说这话,好半天才不相信似地问道:“文楚,你说什么?” 肖文楚尽量平静地说道:“妈想让我嫁给你,你愿意吗?” “我,”周文轩迟疑了一下,很快又说道:“文楚,我一直很喜欢你,如果你 愿意,我当然同意了。” “那好,我愿意嫁给你。” 周文轩仍然不相信似的:“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肖文楚说着,心里不由一酸,很快想到了刘思佳,但她还是硬起了心肠:“我 们马上结婚,越快越好。” 婚礼很仓促,当然这是在她的一再催促之下,因为,她很怕拖得时间长了,自 己又后悔了。 然而在她和周文轩结婚一个多月以后,刘思佳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当刘思佳得知她已与周文轩结婚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抓住她的胳膊激 动地问道:“文楚,你怎么能和他结婚呢?你不是说不爱他吗?” 肖文楚哀怨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你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吗?” “我那是气话呀。”刘思佳追悔莫急地说道。 肖文楚呆呆地盯着他,眼泪渐渐的涌了上来。她发疯似的捶打着刘思佳呜呜哭 起来。 “你坏,你坏,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这时候还跑来干什么?” 看着泪流满面的肖文楚,刘思佳也流泪了,他捧起她的脸:“文楚,我爱你, 你知道吗?我虽然人在外地,想恨你,可恨不起来,想忘掉你,更是做不到,心里 只有一个声音,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快点见到你。” 肖文楚呜咽着,好半天才摇着头喃喃说道:“太迟了,太迟了,我已经结婚了。” 刘思佳先是呆呆地盯着她,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说道:“文楚,和他离婚吧,你 不是不爱他吗?” 肖文楚呆呆地看着刘思佳,是的,他说的没错,她不爱周文轩,人就是怪呀, 她知道周文轩是个好人,对她体贴而周到,模样也出众,但她就是爱不起来。 结婚以来的这段日子,她痛苦极了,脑子里全是刘思佳的影子,虽然刘思佳气 她,甚至有时候**地用话语伤她,可她就是恨不起来,忘不掉。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痛苦了,虽然短短的一个多月,她觉得就像是过了一年似 的,现在见到了刘思佳,她更是一天都不愿回到那个家了。 “文楚,和他离婚吧,我保证再也不气你了。” 刘思佳把她搂到怀里苦苦劝着。 她经不住刘思佳的再三恳求,终于决心和周文轩谈这件事情了。 可离婚太难了,最后她不得不采取最消极也是最极端的做法,和刘思佳一起离 家出走。 就在他们即将上火车时,周文轩追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她冷冷地说道,以为他是来拉她回去 的。 “文楚,你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下,我好来送你呀。”周文轩气喘吁吁地 说道。 她一下子呆住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你说什么?” 她不由脱口问道。 周文轩没有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肖文楚接过来一看,眼睛立刻湿了,原来是一叠钱,这是他们共同存款,其中 更多的是周文轩的。 她忙推还给他:“文轩,我不能要,你留下吧,你和然然都要花钱的……” “别推让了,拿着吧,文楚,你出门在外不容易,用钱的地方多,带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文轩依然喘着气,看样子,他跑得非常急。 她呆呆地看着周文轩,手里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纸包,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 就在这时,刘思佳拉了她一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车就要开了。” 她只好跟刘思佳上了火车,不一会儿,火车徐徐开动了,她看见周文轩一直默 默地呆立在原地,既没招手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至今难忘,以至 于每次回想起来,她的心都要颤抖几下…… 肖文楚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了阳台上了,夜晚的 凉风正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她上前关好窗户,不由抱起双臂,目光恍惚地看着 对面楼房上的星星点点的灯光,悠悠地想,难道每一个灯光都有一个故事吗? 肖文楚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这是一场梦呀,一场悠悠十 七年不堪回首的梦。 她抹掉泪水,转身回到空阔孤寂的房间。 盛京大酒店高级客房里,刘思佳伫立在落地窗后面,在这个位置看出去,连江 市的夜景非常美。 在他的眼里,连江是那样的陌生,根本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昔日那座破烂贫 穷的城市摇身一变成了一座欣欣向荣现代化的都市了。 这座城市经过十五年的建设发展,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先前大片大片破烂不堪 的小平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造型各异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连江市呈 现出一片迷人的夜景。 铺建了高速公路,市容市貌也改善了许多,夜晚游逛休闲的人也多了,而在十 五年前,一到晚上这个时候,大街上早没人影了。 此时,他看见街上大小车辆穿梭往来,闪烁的车灯就像流彩带子一样从眼皮底 下流动着。 他不由感慨地想,这真像是时光隧道呀。 他转过身来扫视着宽大的卧房,这么大的一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太空了。 他不由想起了肖文楚,肖文楚那里的条件和这里简直无法相比,他有些后悔, 后悔刚才没有说服她一起过来。 这是他浪迹天涯十五年后回到连江的第一个夜晚,空落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他恨自己,十七年前,他就是个愣头小子,还带着孩子脾气,和肖文楚吵了好, 好了又吵,他们的恋爱时光就是在无休止的吵闹中度过的。可他作梦也没有想到, 自己再一次任性地同肖文楚闹翻并一走了之,当他后悔回来时,肖文楚已经成了别 人的新娘。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他看见已是别人新娘的肖文楚时,他是那样的后悔 不已,他深为自己的任性而懊恼。但自始至终他更恨周文轩,认为正是他趁人之危, 夺走了他的心上人,才始他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唉。”他不由叹了口气,这一切真是烦人呀。 他下意识地抬腕看了表,已经快凌晨一点钟,可他依然没有一点睡意。 想必肖文楚也睡不着,欧阳康也睡不着,周文轩更睡不着了吧。刘思佳不知道 此时睡不着的还有慧慧。 今夜真是无人入睡。 仿佛原本平静的生活随着肖文楚的回来都被打乱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