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灯下,慧慧撑着脸庞发着呆,她已经不知自己这是第几次发呆了。她不由想起 前几天周文轩匆匆离开时的情景眼睛不由又湿了。 她清楚地记得周文轩第一次来家里时,她高兴极了,因为妈妈工作忙、姐姐功 课紧,她们总是把她一人扔在家里。现在从天而降家里来了一个哥哥,她能不高兴 吗?她马上拉着周文轩的手缠着他讲故事。更令她高兴的是,周文轩很会讲故事, 记的那天他讲的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从前,有个小女孩,家里很穷,没有钱供她上学,她整天只能靠卖火柴来维 持生计,已经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的夜里,明天就是新年了,小女孩没法像别的孩 子一样在家里围着暖和的火炉、吃着喷香的烤鹅,她还得去卖火柴……” 周文轩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他讲得很动听,也很入神,不要说她了,就连妈妈 也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小姑娘叫了起来‘祖母!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这火柴一灭,你就会不见 了,就会像那个温暖的火炉、那只美丽的烤鹅、那棵象征幸福的圣诞树一样都不见 了’,于是她把整束火柴中剩下的火柴都擦着了,因为她想把奶奶留住。火柴发出 强烈的光芒,照得比大白天还要亮。小女孩看见,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慈祥和 蔼。她把小姑娘抱起来,搂到怀里。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 周文轩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停住了,看来他也沉浸到了故事情节中。 她拉着他的衣角,急切地问着:“哥哥,后来呢,后来呢,小女孩和她的奶奶 怎么样了?” 周文轩抚摸着慧慧的头,语调低沉地说道:“第二天,人们在这间屋子里发现 了小女孩,她已经冻僵了,双颊通红,嘴唇青紫,但是在她的脸上流露着微笑,她 死了,在她的手里还捏着那把已经燃烬的 火柴。” 房间里安静了好半天,她伤心极了,故事的结局大大出乎她的所料,她不想让 小姑娘死,她愣了片刻,一下拽住他的衣袖哭喊起来:“不好,我不让小女孩死嘛!” 周文轩忙耐心劝道:“慧慧不哭,明天哥哥给你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好吗?” 在他的耐心哄劝下,她止住了泪,更令她高兴的是,由于周文轩的学校路经她 们学校,他主动担当起接送她的任务,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要给她讲一个新故事。 不知不觉中,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很快过去了,在周文轩的呵护下她长大了。 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她有了自己的心事,有了自己的秘密。当她第一次来了 例假时,她吓坏了,当时姐姐在国外,妈妈在外地,她不知该给谁说。一时间,她 心里慌乱极了,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情绪。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 她开始排斥所有的男性,班里的男生、男老师,似乎也包括周文轩,反正她不想告 诉周文轩。 她惊慌中换下裤头将它胡乱地塞在被子下面,呆坐在书桌前,一时不知该怎么 办。 “慧慧,我正在洗衣服,你有要洗的吗?”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周文轩推门进 来了。 她吓了一跳忙神思慌乱地答道:“没有,没有。” 她的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发慌,天啦,以前怎么能让他洗自己的裤头呢,一时间 她的脸不由羞红了。 周文轩看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奇怪地问道:“慧慧,你怎么啦?” “没什么。”慧慧更加慌乱了。 周文轩奇怪地看看她,又看了看房间里,细心的他发现她的被子有些乱,便过 去要翻开,因为以前她总是把脏衣服塞在被子下面。 “别动!”她慌极了,忙紧紧压住被子。 周文轩更奇怪了:“怎么啦?你这孩子。” 被子终于被他翻开了,带血的裤头露出来了,她心里紧张急了,脸不由涨的通 红,一时间连呼吸都急促了。 而周文轩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耐心 劝道:“慧慧,你这是怎么啦,这有什么可怕的?这说明你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很健 康呀。如果到了一定年龄还没有来例假,那就说明你有问题了,你不希望自己有问 题吧?” 现在想起来,也真够难为他的,这本该母亲或姐姐管的事,现在只好由他来管 了。 她抬起头红着脸看着他。 周文轩又说道:“慧慧,我知道,这种事本来不该我来管,可你看,妈妈现在 人在外地,你姐姐又在国外,家中就我一个大人,有什么心里话,告诉我好吗?” 她依旧低着头,不过心不那么慌了:“哥哥,你说每个人都会像我这样吗?” “当然了,所有的人都要经历这个时期的,你的心情我理解,心里很慌是不是, 就像男孩子第一次遗精一样。” 她点点头,没有想到周文轩哥这么能理解她的心情,她抬眼看着周文轩哥含笑 的大眼睛。 “慧慧,不要害怕,更不要讨厌自己,你应该感到高兴,感到幸福。因为从现 在起你已经告别了儿童时期进入青春期了。” 更令她感动的是周文轩还给她买了卫生巾,又专门送给她一本讲青春期卫生方 面的书。 现在想起来,她既害羞又感动,她发现在周文轩的性格中有一些是属于女性的, 比如,他是那么的细心、体贴和周到。 记的她第一次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是在上大学后不久。 有一天她进了卫生间,周文轩正对着镜子专心地刮胡子。 见她进来,周文轩问道:“慧慧你有事?” “没什么,你刮你的,我洗一下手。”慧慧说了句。 听她这么一说,周文轩又转过身对着镜子继续刮着胡子。 慧慧洗了洗手拽了毛巾擦着,侧脸看着他,本来她想猛猛地吓他一下,可就在 这刹那儿,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周 文轩的眼睛大而明亮,明显的双眼皮,更令她惊奇的是,他的眼睫毛居然很长, “炯炯有神”用在他的眼睛上一点也不过分,他的眉毛黑而浓,正是那种书上描写 英雄的剑眉,他的鼻子挺而直,刮净胡子的唇上、下巴上微微泛着点青,透露出成 熟男性的魅力。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他的胡子扎人吗?她感到了他身 上的那种磁铁般的吸引力,一个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反正那一刻,她呆在那儿了, 让她后来一回想起来既羞涩又甜密。 周文轩刮完胡子,冲洗干净回过身来时,她依然愣在那儿,就那么傻傻地看着 他。 直到周文轩奇怪问着:“慧慧,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吓我一跳。”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她匆匆说了句“不告诉你”,便 夺门而逃了。 从那天起,慧慧觉得自己对周文轩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她自己一时也说 不清,反正她一想起那一幕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甜丝丝的,每天总想看到他,只要 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笑声,说话声,她就觉得特别充实、高兴。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周文轩的这种情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厚重了。从刚 开始只爱恋他表面的东西转向关注他的内心世界了,渐渐的,她发现,周文轩原来 并不总是快乐的,以前她不懂事,总以为着他是快乐的,因为他总是对她那么好, 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可后来,她觉察到周文轩也有自己的苦恼,虽然他从来不说。 再后来,当同宿舍的女同学都有了自己的男朋友,都开始神神秘秘地约会时, 她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抗拒地爱上周文轩了,她清楚,这已不再是儿童时代的 依恋,也不再是少女时期的崇拜,而是更深层次的爱恋了。 可令她苦恼的是,周文轩根本就不理会她火热的感情,自从她上高中以来,他 似乎在与她拉开着距离。她清楚地记的十岁那年,有一天,周文轩下班回到家里, 笑嘻嘻地对她说:“慧慧,我眼里有只小狗。” 信以为真的她忙趴到他眼睛上看着,看过来,看过去,怎么也没有看见什么小 狗,她奇怪地问着:“小狗在哪儿呢?哥哥,你骗人,根本就没有小狗呀。” 周文轩见她上当了,不由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妈妈也忍不住笑了,她拍拍她的小脑袋:“慧慧,你哥哥在说你是小狗呢,你 看着他,他眼里的小人不是你吗?” 她这才知道上当了。 童年许多事都忘了,可这一幕深深地留在了她的脑子里,后来一想起来,她都 不由下意识地笑起来,可他现在再也不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了。 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她和他打打闹闹,甚至在他怀里玩,他都不 介意,长大了反而和她拉开距离了。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让她改口叫他“姐夫”,她极不情愿,因为她已经叫了他 十几年的“哥哥”了,一时哪能改了口,她甚至嫉妒起姐姐来。 可周文轩就是不答应,见她不改口就板起脸来训她。经过几次后,她只好改口 了,因为她更怕惹他生气。 更令她痛苦的是,当她鼓足勇气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时,却被他当作是儿 童游戏。 现在周文轩似乎更忙了,每天几乎都见不着他,即使回到家里,也是匆匆吃了 饭又走了。 不过那妈妈的话倒给了她一些勇气和信心,不知为什么,她的鼻子一酸,眼泪 又涌了上来。 她爱文轩,是他陪她度过了童年时光,使原本枯燥的童年丰富多彩起来;她爱 文轩,是他呵护着她走过青春期,女孩子最美好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期,她多么希 望,真的能与他相伴永远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