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今年28岁,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当过兵,退伍后在西藏工作,那时候的 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而且连鬼门关我都已经走了一遭。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的 时候,那里的雪有几米厚,山都被封住了,新鲜蔬菜送不进来,女友恰巧在那时候 生了一场病,身体虚弱,神志也有些不清,直嚷着要吃新鲜的蔬菜。情急之下,我 只得沿着山往外走,积雪没到了膝盖处,走一步都有缺氧的危险,我初到那个地方 不知道情况,从山里走到外面,起码要五六天,而凭那时的科技,封山也最多封两 天,幸亏一个老农的经过救了我,否则我定要冻死在山里头。那时候我对女友的爱 是深切的,似乎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原田顿了顿,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 对柯曼倾诉,“你肯定很奇怪,那时候那么爱她,后来还是把她给抛弃了。”柯曼 恩了一声,于是原田继续道:“其实这也不奇怪,当初我在那么苦的地方工作,而 她愿意放弃家里优厚的生活,跟着我吃苦。我的心里便积满了深厚的感激,加之在 那种环境下,她又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我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后来回 到南方,开了外贸公司,生活富裕了,交际广了,人心更贪了,矛盾也多了。人就 是这样,外面的诱惑越多越不能自持,况且我当时的财力也渐渐雄厚,别人都抢着 巴结我,只有她每天对我冷嘲热讽。你知道,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我的自尊心是 夹杂着对过去的不满与愤恨,这种积压的愤怒终究有一日会爆发出来,于是终于有 一日,我喊出了郁积在我心中的不快,割断了我与女友的最后一层关系。” “既然你后悔,为什么不找他回来?” “找她回来?”原田的表情忽地黯然下来,说,“我现在只是希望她能够活得 快乐,然后找一个好男人。” 柯曼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膝盖,她嘴拙地找不出任何可以慰藉的词,只能也带着 落寞的神情盯着原田。倒是原田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没事了,早已过去了, 我现在只是想说给人听听,我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我很喜欢听,因为这些都是我没经历过的!而且跟你相比,我的这点 小挫折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柯曼思量了一阵问,“我曾经去过西安,火车一路开 过去,都是空寂的荒原,你那边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是的,车子从沙漠边上过去的时候,跟大自然相比,你会感受到人类生命的 渺小和脆弱,觉得和人之间的一切矛盾都是微乎其微的,特别是驶在荒漠上时,我 便觉得车子就是生命,如果走出这个车门,那无尽的沙漠便是你内心深处无尽的寂 寥。压抑的苍穹逼迫得你透不过气,你会不自禁地逃回车内,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 “我乘着火车去西安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特别是夜里的荒原,寂寂中透着 几分深冷,偶尔有几个透着灯光的窑洞,就像是南方坟墓边上的鬼火,现在想想都 令都直打冷颤,而且旁边的人大多都已入睡,如果不是有一些呼噜声存在,你会觉 得这里或躺或坐的全部都是死尸。”柯曼说完,看见原田抿嘴而笑,便有些窘迫地 看着他,以为那是一种嘲笑,于是说:“怎么,你觉得我的描述有那么好笑么?” 原田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对话倒不像对话,仿佛在拿着笔写似的。” 柯曼也意识到,笑着说:“是啊,我现在才发现呢,你也被我影响地书呆子气了。” 车子驶入了岩头的境内,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屋子,柯曼忽然忆起大学同学小 玲住在此地,于是便挂了一个电话给她,没想到小玲正空闲在家,便热忱地招待他 们过去。久经商场的原田自如地应付着小玲和她家人,倒是柯曼窘迫地面对着小玲 的家人,尴尬地不知所以。吃完饭,小玲自告奋勇地担任起导游的角色,柯曼对她 倒不客气,没有推委便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一路走着,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柯曼跑进书店用仅剩的一点钱买了一本英 语散文诗包好了送给小玲,小玲感激道:“你还是和大学时候一样。”然后推委了 一阵,最后方才收下。柯曼虽然有些不明白小玲的客套,倒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 是久别重逢后的正常反映。进了丽水街,那条长长的李文跑过的街道,摆着最妖艳 的姿态呈现在人们面前;一旁的老屋在历史的变迁中摇摇欲坠;清澈的溪水,浮草 点缀其间,煽动的人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消沉于无尽的绿色当中;袅袅的炊烟弥漫 于古屋顶端,让游览的人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柯曼与原田跟着小玲穿梭于古村落 的巷道,脚下的石子路咯的人脚有些生疼,终于在一处庙宇处,三人一屁股坐在围 栏的凳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