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今晚特特又有游泳课。冯筝下午后两节没课,早早就到美发店做头。理发师说 冯筝的头发有点儿沙,动员她做个负离子直板烫,并拿出发型效果照片给她看。冯 筝看了以后非常喜欢,可一问价格,打折竟还要五百多,就当即表示不做了。美发 师给冯筝做了个电夹直板,说你看头发又垂又坠又顺又滑,你多夹几回就知道烫一 次物有所值了。 冯筝兴冲冲地领着特特赶到彦年游泳馆时,却发现特特游泳班的教练换了。她 问新教练鲁教练怎么没来。新教练说他不知道谁是鲁教练,反正以后这个班都是他 带。冯筝心里一沉,难过得就象丢失了宝贝。特特上课的时候,她没去陪练,而是 在休息室呆坐良久,黯然想着那个英俊的大男孩。 冯筝近来总是不知不觉地想起鲁一捷。上班的路上、课间休息时、晚上入睡前 她都曾想起过他。她有时想,自己要有这么个弟弟多好,有时又想,世上总有一个 女孩会和他恋爱,最后成为他的新娘,而那个幸运的女孩会是谁呢?她长什么样? 她哪里讨他喜欢?她对鲁一捷的情愫很复杂,想见他又怕见他,怕他觉着自己老, 怕自己和他在一起年龄显得相差太多。为此她在去游泳馆之前,总是要将自己精心 装扮一番。如果不是怕岳子行责怪,她都想把自己的头发染了。每次上课前,她的 心情总是轻松飞扬的,而每次下课后,她又郁郁寡欢。她知道自己这样想着一个比 自己小十岁的男孩太可耻,也曾为此深深自责和忏悔,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 想他。焗特特快下课的时候,冯筝再也坐不住了,找到一个老教练问鲁教练怎么回 事。老教练说,小鲁让人给辞了。她惊问为什么,老教练没好气地说,你去问他自 己吧。她又找别的教练问,可都说不了解情况。在游泳馆经理的帮助下,她得到了 他的传呼号,可一连呼了四五遍也不见回。 下课了,冯筝领特特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点儿失魂落魄。她乘车投币时,拿一 张五元币当一元币投了,到住宅楼下时还走错了门洞。她很担心鲁一捷,怕他出了 什么大事。可是他离开得太突然,没留下电话号码和学校信址,冯筝连他的专业和 年级都不知道。她好难过,怕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从此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冯筝和孩子回家时已近九点。特特睡下后不久,岳子行微有醉意地回来了。再 过几天程辉就要走了,今晚又难得有空,运营部两男一女就去必胜客撮了一顿,灌 了不少啤酒。为了给二人留出“啃”谈时间,岳子行打算买完单后告辞。程辉争着 掏钱,岳子行说,你去澳洲以后,咱们这辈子再见面的概率几乎为零,我今晚放点 儿血,就当为你送行了。离开必胜客,岳子行觉得无处可去,就闷闷不乐地回家。 同事要走了,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抛弃了。那东西,是他向往的,也是他难以企 及的。 岳子行到家时,冯筝正在网上看小说,翻动网页的鼠标小轮在她指下发出清脆 的嘀嘀声。电视开着,放着连续剧《手心手背》。他进了特特的房间,轻轻打开灯, 怜爱地看着酣睡的孩子。天凉了,冯筝早把特特的毛巾被换成了小薄被。特特的小 桌上放着一幅彩笔画,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和一个小男孩儿,还歪歪斜斜地写 着:爸爸妈妈和我。看来这画是孩子今天新画的,人物造型显然受了动画片《大头 儿子小头爸爸》的影响。看着眼前的情景,岳子行油然生出愧疚。他爱孩子,却很 少予以关心,就连必胜客也从未带他去过。 冯筝把电脑让给岳子行,自己去看电视。岳子行发现冯筝的头型变新潮了,心 里隐隐不悦,但嘴上啥也没说。冯筝满心希望岳子行能夸她一句,可他仿佛没注意 她头型变了,令她非常失望。 岳子行上网看了会儿体育新闻,觉得脑袋有些迷糊,就想早点儿睡觉。他去卫 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客厅时发现电视里放着“重头再来”节目,冯筝正斜依 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岳子行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站在沙发后面跟着看。冯筝 说,想看就坐下来看嘛。岳子行说,不用,随便扫两眼。冯筝说,炒作了那么长时 间,没想到今晚才演,不过感觉还可以。岳子行不再说话,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电视。 屏幕里女嘉宾正在做自我介绍,很快就轮到倪婉了。岳子行有点紧张,急切地想看 到她,又想从电视机前逃开。 倪婉出现了。她很上镜,显得比真人还要漂亮。望着电视里的倪婉,岳子行心 中隐隐作痛,失落和屈辱几乎使他站立不稳。他正想逃到卧室去,忽听冯筝说,女 九号挺好的,长相和气质都不错。他听罢立刻走到茶几边,拿起遥控器将频道换成 央视五套。他很少看电视,也很少跟冯筝争频道,在冯筝正看节目时不打招呼就换 频道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 央视五套在放保铃球比赛的实况录像。为了表示自己确实要看这档节目,岳子 行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对冯筝说,我看看这个。 冯筝有点生气,但啥话也没说。岳子行很少看电视,今晚想看保铃球,她就让 着他。平日里,她多么希望丈夫能陪她看会儿电视啊,象刚结婚头两年那样,在床 上搂着看,在沙发上偎着看,初冬来暖气前,两人在沙发上一人躺一头,再盖上被 子看电视。那时,看电视不仅是乐趣,也是体验幸福的过程。可是后来,丈夫不再 陪她看电视了,甚至连电视也不看了,让他陪着看电视成了她的奢望。每天晚上看 电视,宽大的沙发上只坐着她一个人,觉得沙发上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电 视成了她驱赶孤寂和空虚的工具,已看不出多少乐趣。今晚岳子行抢频道,她甚至 有些高兴。他坐在沙发上,和她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但她觉得他已经离她很近了。 她虽然看不懂保铃球比赛,也不感兴趣,但她还是鼓励自己看下去。这是一个姿态。 冯筝在一旁安静地看保铃球比赛,令岳子行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太霸道太过分 了。他把频道换成大连台,对冯筝说,我睡了,你看吧。说完起身进了卧室。冯筝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面什么滋味都有。 岳子行用手机给刘大昆和朱旗分别打电话,告诉他们大连台正在播出“重头再 来”节目,要他们赶紧收看。朱旗问冯筝看没看,岳子行说她正看着呢。朱旗说, 小心点儿啊,你有可能出现在观众镜头里,别让她问趴下了。岳子行说,无所谓了。 岳子行躺下以后难以入眠,伤感地想着倪婉。她仿佛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触摸过去却发觉隔着千山万水。 冯筝看完“重头再来”节目睡下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面一会儿是鲁一 捷的突然离去,一会儿又是电视节目里的悲欢离合。岳子行问她,节目好看吗?冯 筝说,看完心里挺难受的。沉默了一会儿,冯筝忽然问,子行,将来有一天你会不 会不要我?岳子行心里一阵惶恐,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忽觉冯筝偎到身边,右手紧 紧抓住他的左臂,好象害怕他马上跑掉似的。他抽出右臂搂住她,轻轻拍了她后背 几下说,别乱说了。他不清楚他说这句话和拍这几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她放心 自己不会不要她呢,还是叫她别提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呢? 摸索了一会儿,冯筝有了做爱的意思。他一点都不想做。每和她做一次,那平 淡的感觉就会扼杀一次他对性事的兴趣。可是今晚,他觉得自己该做一次了,再不 情愿也要做一次。他们夫妻间最近的一次功课是三周以前做的,对三十岁左右的小 夫妻来讲太不正常。三十岁的女人对性爱的渴望如日中天,自己这样冷落她,终究 有违良心。 岳子行调动起所有的情绪,翻身压住冯筝。冯筝反应很热烈,嘴和手都在他身 上用力。岳子行没有任何前奏就进入了冯筝的身体。冯筝湿得厉害,在岳子行身下 不停地扭动,岳子行象征性的亲吻和抚摩都会引发她的呻吟的颤栗。她的表现让岳 子行感到新鲜,也使他有了久违的兴奋。他感觉自己一扫往日的颓废,变得强硬了, 很快将冯筝推到了浪尖之上。冯筝满足了,岳子行却没有射,喘了一会儿就翻身睡 了。 冯筝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惆怅的夜。她看到很多幻象,有岳子行、鲁一捷、 高老师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还有各种漂浮在黑暗中的圆形光斑。那光斑象萤火 虫,美丽而飘忽,就象鲁一捷给她的生活带来的那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