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来西门姑娘是个性情中人,随性又潇洒。”慕容凉戏谵笑道。 原来是个野蛮丫头,也难怪没人上门提亲了,但无妨,他要的是机关盒,只 要达到目的,要他怎么做都无妨。 “多谢夸奖,云娘,可以送客了。”话落,她摆了摆手便打算起身回房卸下 这一身沉重的行头。 “小姐!”见状,舒大娘一把将她拉回。“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没忘啊,可是你应该也记得我说过,只要那男人长得很不像样,我就有 权利不要吧。”她咬牙道。 要她同那种男人搅和在一块儿?她宁可不嫁! “二爷是人中之龙,我不懂你在嫌弃什么?”舒大娘不禁发噱。 那样叫做不像样?慕容二爷面白如玉、五官如画,细长美眸深邃而犀利,鼻 梁若悬胆,倘若这样叫做不像样,这世上还有俊美男子吗? 就说了,小姐除了会制墨、会在墨上头精研,其他什么都不会,就连审美观 都与正常人大大不同,简直教人呕死了。 “拜托,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狐狸吗?”她头也不回,只是轻蔑地伸手往后 一比,但随即教舒大娘将纤指给扳正。 “狐狸?”舒大娘眯眼瞪着她,咬牙凑在她的耳边低喃着,而另一只手则是 紧紧地捣着她口无遮拦的嘴,就怕她不经意又吐出什么伤人的话。 老天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啊? “呜呜呜……”她哀怨地抗辩着。 “记住,不准你再胡乱说,听到没有!”舒大娘压低声量道:“我告诉你, 慕容二爷绝对是出身富贵人家,再加上他玉树临风、姿态翩翩,我不准你再胡乱 嫌弃,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别教人家嫌弃你,要是错过他,就怕你真的出不了 阁,到时候,你就等着看铺子倒闭!” 闻言,她不禁扁紧唇。 威胁她……什么玉树临风,她横看竖看都觉得这男人长得很嘿心啊,说他是 狐狸,算是侮辱狐狸了。 “懂了就快点过来。”舒大娘低声吆喝着。 无奈地扁扁嘴,任由舒大娘像拎小鸡般地将她抓回位子上。 唉唉,她的男人运还真不是普通的差,她不会过份地要求貌如潘安,还是浓 眉大眼的美男子,只不过是要个长得比较像样的对象,不要太有碍观胆嘛,很难 吗? “呵呵呵,慕容二爷,我家小姐年纪轻,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说起话来总是 口无遮拦,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舒大娘试着打圆场,笑得脸都快要僵了,只听到冷冷勾笑的慕容凉戏谵笑道: “依我瞧,她年纪不小了,说起话来还能够百无禁忌,那就表示她是一个不 懂待人处世、不懂人间疾苦的任性千金。你说,面对这等驽钝千金,我怎会同她 一般见识?” 长得倒还挺清灵的,浓眉大眼显示她的野烈和放肆,遗憾的是——不长脑子。 “呃……”看来他的舌也顶毒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都这种年纪了,说起话来还这么没分寸,她也未免被 宠得太过头了吧。”他浓眉一挑,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二爷说的是啊………”闻言,舒大娘也只能干笑以对。 老爷和夫人尚未归天之前,确实是对小姐宠爱有加,毕竟是掌上明珠,又是 唯一的女儿,怎能不宠?只是说真格的,小姐倒也不怎么任性,只是有时候说起 话来比较……随性。 “喂,你也太不客气了吧。”听到不善的口吻,舒大娘微愕地回头,想要阻 止却已来不及,只见西门念弦撩起裙摆走到慕容凉面前,纤指直指着他,微恼地 启口,“本小姐还没嫌弃你这狐狸,你倒是先嫌弃起本小姐了?” 混帐东西,真是教她光火极了。 一想到自己竟为了这只狐狸被弄得这般狼狈,她便一肚子火,又听到他毫不 客气的嚣张话语,更是教她忍不住,不,她根本就不打算要忍耐! 说她是笨千金,说她任性又说她被宠坏,他以为他有多好,以为她看得上他 吗?回去照照镜子吧! “狐狸?”慕容凉微眯起细长美眸。 这个笨丫头说了什么? “瞧,你敢说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狐狸?”她纤指直指着他异常妖美的白 玉脸。“你怎么不干脆去照照镜子?凭你这样子,也敢上门求亲?你凭什么以为 你配得上本小姐?吹影公子还比较人得了我的眼!” 丑死了,为何每一个上门求亲的男人都长得如此地希奇古怪?不是黄鼠狼就 是鼠,不是尖嘴猴腮就是獐头鼠目,如今还多了只狐狸,真是教她无语问天。 “小姐……”闻言,云娘已经昏倒在一旁座上,而舒大娘更是面无血色地瞪 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早就跟她说了,要她端庄一点,可她非但不端庄,甚至还口不择言…… “你说什么?”好半晌,慕容凉才回神。 虽说他未曾在意过自个儿的外貌,但也知晓他长得不差,就连自家几个兄弟 倒也都有几分俊色,而眼前这刁蛮干金到底在说什么? 狐狸?胆敢说他长得像狐狸? 还说吹影比较人得了她的眼,敢情她的意思是说,他的外貌远比不上吹影? 闻言,舒大娘舔了舔发干的唇,开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的眼睛真的出问题了……面若白玉的俊美男子,她居然比拟成狐狸,简 直是见鬼了! 悄悄探眼过去,呜哇,二爷……好凶狠的表情啊,脸都青了,好吓人啊!正 想着,外头突地跑进看守店铺的伙计。 “大娘、大娘……” “你不在前头守着,跑来这儿做啥?”舒大娘忙道。 。 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可以稍稍舒缓这滞闷的氛围。 “外头有人说要来求亲啊!”伙计高喊着。 “嗄?”舒大娘一愣。 闻言,西门念弦骄傲地抬起下巴,不忘以肘推了推身旁怔愣的云娘。 就说嘛,凭她的美貌与家世,想要迎娶她的人,可是从城东排到城西,说不 准还可以绕城一圈。 “有好几个爷几啊,现下要请他们过来吗?” “呃……”真的吗?她不是在作梦吧。 “全要他们到偏厅候着,我待会儿便过去。” 西门念弦故意放大音量,随即又睨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慕容凉。 抹着得意的笑意,她拍了拍云娘的肩。“云娘,我先到偏厅去了。” 她一走,大厅静得鸦雀无声,好半晌,舒大娘才提气道:“还请二爷与吹影 公子一起到偏厅去吧。” 小姐真是太太太不给面子了,把这烂摊子丢给她,她好想哭啊! 偏厅里里外外喧闹不休,却压根儿没打扰到慕容凉的神游太虚。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心思始终绕在狐狸两字上头,他不自觉地蹙起飞扬的浓 眉,垂眸暗付。 狐狸? 在今天之前,他未曾想过面貌的事情,更不认为一个男人需要有一张漂亮的 脸,然而那刁蛮丫头让他不服气极了。 不是他自夸,依他的相貌,若他说第二,甚少有人敢狂称第一,也因为如此, 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的脸,然而,她竞说他长得像狐狸 “拜托,叫那一只马回家去,好不好?” 耳边响起她细微的抗议,他闻声探去,见着她正横眉竖眼地嫌弃上门求亲的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瞧去,瞧见一名男子脸形稍长了些,但也算得上清秀顺眼, 而她竟开口伤人于无形。 唉,那人真可怜。 目光穿过那个被称之为马的男人,睇着等在偏厅外头的人,似乎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不过是稍稍闪神,十数人竟这么快便被打发掉了,若是再照这种状况 发展下去,恐怕没有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说不走到最后雀屏中选的……会是吹影。 哼,她居然说吹影人得了她的眼,这女人的眼力真的有问题。 “小姐,小声一点。”云娘急得跳脚,不知道该捣上她的嘴,还是干脆捣上 自己的耳朵假装没听到。 “我说的都是真的嘛!对了!我先说了,刚才那一只猴子,我也不要哦,丑 话说在先,不要待会又骂我是小人。” 听见她刻意压低嗓音的小声抗议,他不禁好气又好笑。 马?猴?好样的,任何男人进了她眼里,全都成了其貌小扬的人,甚至是变 成动物了? 下意识地再探向吹影,瞥见他拉回视线与他对上,那双从不透露情绪的黑眸 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一如往常。真不知道依吹影这般老实而朴素的脸, 怎会得到她的青睐? 而他,只落得狐狸两字。 狐狸啊……他并不是刻意要在这当头作文章,只是心里透着一股吊诡的闷气 久久不散。 不知怎地,对于她的评语,他总是有些许的在意。 支手托腮,斜倚在椅背上头,他冷眼瞅着好似快要进行完的初步筛选。 这刁蛮丫头也真是了得,竞由她亲自挑选欲成亲的相公,不知道过了第一关 之后,除去打开机关盒,还有没有其他的难题。 不过是想要一窥机关盒,确定是否真是他要寻找的东西罢了,居然也这么麻 烦,还得要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 何德何能啊她?公主挑驸马的选拔也没她这般荒唐。 冷眼定在她的身上,首次正视她的面貌。 细长的柳眉配上潋滥大眼、鼻梁尖挺、唇瓣稍厚,但是五官揉在一块儿,却 是相当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一双眼,好似快要将人给看穿……蓦地一道灵光闪过脑门,教他不 由一怔。难道她所谓的狐狸,是指他的本性? 思及此,他不由得眯起眼,回想方才二被她斥退的求亲者。是了,可能真是 如此,她的目光有独到之处,恍若真能看清人的本性,只因方才那几个求亲者, 似乎并不是什么善类。 换言之,她亦看穿了他的本性? 倘若真是如此,这姑娘可有趣了,不若他想像中的庸俗。 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过了这一关,等到他见到机关盒,他便能够立即确 定那到底是不是爹所遗留的东西。 只是,若真是爹所遗留的机关盒,又怎会出现在她手上?而里头又到底是装 了什么?会不会是他要寻找的如意墨? 众多疑点,他得要好生思忖了。 “啊啊,云娘,为何连他也来了?” 耳边突地传来西门念弦的鬼叫声,紧急拉回他的神智,他不由冶眼睇去。哟, 撞鬼啦?要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怎会消了大半的气焰? 只见着一名男子从大门走来,身形修长、面貌清秀,然而那一双眼却显得阴 沉,浑身上下皆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初见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善类。 目光微调,移到西门念弦身上,蓦然发现她不知何时躲到云娘的身后,好似 极怕眼前这男子。 虽说他看来不像是善类,她也不需要怕到这等地步吧? “云娘,叫他走啦。”西门念弦很孬地躲着,硬是将云娘给推到前头去。 “可是,他也是上门来求亲的。” “谁要嫁给蛇男啊?叫他走!”她喊得义愤填膺,然而嗓音稍嫌无力,好似 极怕教眼前的男人听见。 蛇男?嗯……她形容得可真是贴切啊。 那男人确实带着几分阴冷,浑身上下不带善意。 “西门丫头,怎么,本大爷不能上门求亲?” 慕容凉正思付着,那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大手擒住她尖细的下巴,强迫她非 正视他不可。 “你——迟殷熙,今儿个不是该上门讨债的日子吧,你跑来做啥?”尽管双 脚有点发软,冷汗有些控制不了地冒出来,她还是努力地挤出一点声响和他应对。 总不能让人把她给瞧扁了,是不? 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债是她欠的,他这个债主上门索讨当然是天经地义, 可是当初说好了,他答应再宽限一个月的,他怎能言而无信? 太没品了吧? “谁说我今几个是来讨债的?”迟殷熙淡勾笑意,双眼直定在她慌张的脸上。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是来求亲的。” “我不接受。”她想也不想地道。 既然不是上门来讨债,她也不用对他太客气了。 可恶,还不放手,她的下巴都快要发痒了! “哦?你以为你作得了主吗?”他不以为意,松开手,迳自转向云娘,状似 随意地开口,“云大姐,你以为呢?” “呃……我作不了主。”她干笑以对。 “哦?你作不了主?那么,这家铺子大抵作得了主。”他睇向外头。 “喂,你太不守信用了吧,说好了明明……”她话到一半,教云娘给强行捣 住嘴。“呜呜呜……” 捣什么捣,人家都不顾仁义道德地上门要无赖了,她要是不反抗,岂不是真 要教人以为她是软脚虾? “小姐,咱们不能让人知晓铺子营运不佳。”云娘凑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 不忘以眼神示意她莫忘了一旁的慕容凉和吹影。 她一愣,无奈地垂下眼。呜呜,难道要她破例答应他吗? 不要啦,那家伙怎么看怎么冷,再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结冻了,真 要她和他相处下半辈子,她肯定会疯掉。她明明是在招夫君,怎么老是招了些牛 鬼蛇神? “丫头,考虑得怎么样了?”收回视线,迟殷熙走向她,笑得一脸得意。 “你想,要是那两个人知晓铺子欠了我不少银两,他们还会坐在那儿吗?” “很难说……”她垂首喃喃自语。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感觉覆盖在他的影子底下,她随即向旁踏出一大步,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既然贴了告示要招亲,自然是每个人都能上门,只要我点头认可的人,全都能 够进入第二道选试。” 好吧,她既然抗拒不了,那就让他加入好了,反正她还额外想了个法子,非 要逼得他知难而退不可。 “小姐,要我去取出机关盒吗?”闻言,云娘随即走向前来。 “不用,谁说现在便要用上机关盒?”还早得很哩。无奈地垂下眼,舔了舔 有些干涩的唇,她朗声道:“如今我点头认可的人,就是这三位了,几日后,再 办第二回选试,通过的人才能够进入第三道选试。” 闻言,慕容凉不禁微蹙起眉,才要开口,却教迟殷熙抢白。 “西门丫头,你该不会是在耍人吧?” “若是你觉得不满,大可离开,本姑娘绝对不会强行留人。”若是他肯走, 她还求之不得哩。 “哼。”迟殷熙冷哼一声。“你等着我吧。” 话落,他转身便走。瞬间,整个偏厅静寂下来。 慕容凉垂下长睫,长指轻轻地敲着椅把,像在暗忖些什么,蓦地起身。 “二爷,你要上哪去?”见他要走,舒大娘赶忙拦人。 “既已决定还有第二回选试,那么我以为咱们主仆两人就不该再打扰,他日 再来。” “不用费事了,就在这儿待下吧,让咱们好生地招待你。” “喂……”西门念弦方要开口,随即又教舒大娘捣住嘴。 见状,慕容凉不禁勾起戏谵的笑,“那么,在下就欣然接受了。” 这丫头可真是新鲜,神情生动鲜明,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压根下矫揉造 作。撇开她的无礼任性,她倒还挺有趣的,然而,最教他感兴趣的,是她那一双 看似无知却偏又极端犀利的眼。 恍若只要看上一眼,便能够看穿人性似的。哼,狐狸?打白娘胎,她还是头 一个能一眼看穿他本性的人。 这趟南京城之游,可是有趣极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