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陆川保持正常人的情感(9) 杨 澜:都得让人家试一遍,等你想清楚了,这帮演员早就冻死了。 陆 川:但是你知道,一个好的电影其实就是一生活,它多汁多味,它是有 水分的,那些水分其实就全在细节上。 杨 澜:所有吃的这些苦,是必须要吃的吗?你回头再看,《可可西里》可 以取一些大全景是在那儿拍的,但拍一些局部的戏的时候,真需要在6000米的海 拔上拍吗? 陆 川:我觉得对于演员来说,尤其对于我率领的这一群非专业演员来说, 要有一个东西让他们去相信。我记得站在河边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一句话。我说 :" 这条河,楚马尔河,5 年以前那支巡山队真的就在这儿。" 他们看过这记录 片。我说:" 他们当时在这儿抓过一批盗猎分子,就是跨越这条河,脱了裤子冲 过去抓的。" 我说:" 今天我们也在这儿实地拍。" 其实没有说太多,我只是说 :" 人家能过这条河,咱们也能过。" 当然他们过的时候其实是夏天,而我们是 冬天。 杨 澜:看到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血肉之躯在经受严酷的自然的一次一次 的折磨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犹豫和痛苦吧?要是我的话,我觉得我好像忍不下 心拍33条。 陆 川:其实我觉得我挺分裂的,或者说得更狠点儿吧,在拍摄的时候我挺 自私的。我完全…… 杨 澜:你只想着你的电影。 陆 川:我只想着这镜头合适不合适。我看镜头的时候会觉得有一个人怎么 跑得那么欢啊,不对,再跑,因为他不该欢,他应该筋疲力尽,但是又特别勇猛。 这是很微妙的,你不能欢你不能微笑,后来发现没人欢了,因为跑完几遍就得送 去打吊针。我到医院就会流泪,但是第二天拍的时候又不对了,一看监视器我就 会……这其实挺分裂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肯定是一种摧残。但对于电影来 说……拍戏的时候我经常跟大家说,在北京4 个月,我们能做什么呀?什么也做 不了。生命什么痕迹也留不了。就像女人生一孩子一样,对我们来说电影是一孩 子,它们也许没有把基因传下来,但是它把我们的向往记录下来了,或者它把我 们信念记录下来了。我坚信胶片可能有一天会坏,但是这部电影会有数字电影, 它会被流传下来,会在图书馆被未来的一些人偶尔翻起看到,知道在2004年有一 帮人这么干了一部电影。那时候我们肯定都不在了。 杨 澜:是一种不朽的欲望,对吧? 陆 川:当样片回来我们聚在一起看的时候,我们会被片子,会被自己所打 动,我觉得我们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杨 澜:离死亡最近的是哪一次?好像你跟自己的副导演曾经说过" 如果我 不在你要继续拍下去" 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