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了火车站,又搭上公交车,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溱潼镇,小镇淳朴自然, 青石砖路,阡陌交通,河边绿柳青青,随风摇曳。桑榆信步踩在石砖上,全身怡然 舒畅。 小镇不大,两条交错的十字街,她奶奶家在小镇的东边。溱潼镇还没有开发, 除了马路边上的房子是两层的小楼房,下面的基本上都是小平房,青砖乌瓦,一派 的自由。 脚步停滞下来,站在自家的门前,木门的左上角上盘起了一个厚厚的蜘蛛网, 一只蜘蛛来来回回地爬着。门没有锁,她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吱”的一声,敞开 了。三十几坪的小院子,从木门到正房铺了一条青砖路,大院的右边有一棵梨树, 听说这棵树是在她出生那年桑书江亲手种下的。 当年桑榆奶奶去世后,桑书江找人特地把这里重新修葺了一下,一室一厅,倒 也简单。桑榆走到正门口,仰头看着大门上已然褪色的红色对联,饱受风吹雨打, 对联的下角早已损坏了,触手一摸,眼前一片湿润,这几年她每年都要贴对联,她 刻意地想延续过年的气氛,让她在孤独之余偶尔可以回味家的温馨。 拿起门口的小石狮子,钥匙果然还在那,她轻吟一笑。 走进房里,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家里满是灰尘,一股子味道。一放下包,赶 紧把门窗都打开。又把橱里的被子垫褥拿出来,找了一根绳子在院子里牵起了,把 被子垫褥晾上去。还好自己来时,自备了一套床单被套。 差不多把家里给打扫好,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桑榆又饿又渴,赶紧提水烧 了一壶水。 端着一张深的发红的竹椅,坐在院中,随意地啃着面包,喝着水,蓝天白云, 屋顶上鸟儿沐浴在阳光下欢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夜颠簸,加上刚刚劳作,桑 榆真的很困了,一会儿,打起盹来。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正头了。 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站起来,生生懒腰,找来一根竹竿,轻轻地 拍打棉被褥垫,一下子,灰尘满天飞,在阳光地照耀下清晰可见,被子慢慢地蓬松 胀大。 桑榆脸贴在软软的棉被上,心里暖暖的。手摸着上面地纹路,这被子是奶奶特 地找人弹的,一阵八床棉被,说是将来给她出嫁用的。可是奶奶终始没有等待那一 天。 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在院子门口响起,静默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当木门“吱” 的一声被人推开了,桑榆一回身,就看到他站在门口,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目光 交灼,仿佛穿越了亿万光年一般相遇了。 陈池一身米色的休闲服,弯着腰正抬腿迈过在那窄小院门,眼光清冷的看着她, 似乎带着沉沉的怒气,却又发作不得。一步一步地走到桑榆身边,桑榆捏着手中的 竹篙,陈池周身笼罩在阳光下,她眯起眼,才看清他的脸,注意到他的额角有一个 金蛋大小的红印,看上去滑稽可爱,就像小时候她在自己的眉心印上自己心爱的美 少女的红印章。 他凝眸深锁,两人眸对眸,桑榆眨眨眼,隐去心里的波动,“陈总,怎么来这 里了?” 陈池让她装着糊涂,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来观光!” 炙热的气息在她面前吹拂着,桑榆仰起头,“那你可选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又不是 什么名镇古迹。”她嗤嗤一说,话语间,小鼻子些微的一动。 “是吗?”陈池侧过头,抬手,桑榆直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一会儿,陈池收 回手,桑榆看到他的指尖占着一小团棉絮,他甩动手指,棉絮飘然而去,她怔怔地 看着,神色有些恍惚。 只听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再美的地方如果没有想见的人也是空城一座。” 桑榆一顿,忙把头低下,装作什么不明,不动声色地又拍了几下被子。然后走 进房里,陈池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四下扫了眼房间,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倒也 干净整洁,清静幽雅。 桑榆拿了一个白色的瓷杯,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眉宇间地倦色,猜想他是 一大清早就开车从C 市过来了。 陈池坐下来,接过杯子,玩转着,“不知道桑老师有没有空陪我四处走一下。” 来者即是客,她吸了一口气,“我先申明小镇路窄,你别开着你那辆车。”不 然也不知道有招摇。 陈池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几下,抿了几口,这水甘醇口渴,口感甚是不错。 他不知道这里基本上家家都有口井。然后深深了看了她一眼,放下水杯,“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桑榆把门一拉,也没锁。溱潼镇乡风淳朴,很多家几代人都是 生活在这里,邻里间就像亲人一般。 桑榆一撇头看到一辆奔驰吉普,陈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车在这里好开, 坐着也舒坦。” “你这是嫌弃我们乡野土路了?”桑榆声音一扬,马尾一甩一甩的。 陈池莞尔一下,盯着她,“不敢!这里可是人杰地灵。”说着带着几分戏谑, “听说此地盛产美女,如此倒真不假。”眼光若有若无的扫着桑榆。 桑榆脸一红,刚想说他。就听到前方的李妈妈的向他们走来,李妈妈带着浓重 的乡音,“咦,小伙子找到了啊。” 桑榆礼貌地喊道,“李妈妈。” “呦,阿愚对象啊,刚刚在镇口,小伙子还在问你家怎么走呢?” “李妈妈,他不是——” “刚刚真是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陈池快速地说道,一 脸的春风得意。 “没事,没事,甭客气——”李妈妈打量着陈池,这小伙子看上去真好看,比 韩剧的男主角帅多了,她笑呵呵地说道,“阿愚,晚上我让你大伯烧你爱吃的红烧 狮子头,你带着对象一起来吧。” “李妈妈,不用了,他来观光的,我带他四处转转,他一会儿就要走了。” 陈池立在一旁,脸色一暗,随即笑道,不动声色,“李妈妈,我常听阿愚说您 家的红烧狮子头做很正宗,阿愚经常在我面前念叨,今天能有机会尝一尝也不枉我 此次的”观光“。”他转头看着桑榆咬了咬观光两个字。 这话一说,李妈妈顿时就兴奋了,两眼放光,立刻说道,“好,好。”看着他 含情脉脉地看着桑榆,心里又是开心,他们也心疼桑榆这孩子,有人疼她,照顾她, 他们打心眼里高兴。“那你们晚上早点来。哎,我回去赶紧让老头做饭。”说完就 风风火火地向前走去,这一边走还一边喊道,“老李,老李,别敲麻将了,阿愚和 她对象晚上到咱家吃饭——” 陈池双手一负,向前走去,“这儿的人真热情。” 桑榆眉间抽搐,板着脸,真是越说越黑,“陈池,你瞎说什么?” 陈池停下脚步,一副慵懒华贵,“瞎说?可是你懂不是吗?”他顿了顿,“阿 愚,难道真要我用铁锤把你的壳给敲碎了,你的心扉才肯打开。你的过去我来不及 参与,难道你的将来,还要把我摒弃在外。” 陈池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温柔,没有过的执着,此时日月光环与此相比都暗淡 了。 桑榆一脸讶然地看着她,绞着手,嘴唇轻启,“我们——” “不要说我们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翩翩公子,楚楚佳人,哪里不合适?” 陈池一字一句坚持地说着。 桑榆听他这么自吹自擂,顿时心里一阵呕寒。陈池向她身边迈进一步,两人距 离相近,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阿愚,你爸爸也是希望你幸福的。” 她爸爸!桑榆脸上带着感伤,陈池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他嘴角噙着笑容, 眼睛里闪着些光彩,这一次他和她定会携手而归。 “你让我想想。”许久,桑榆柔声低诉着。 短短的五个字,仿佛是天籁一般。秋风徐徐,吹面而来,风中夹杂着纯净地清 草花香,陈池一时得意愉悦地拉起了桑榆的手。 桑榆一个激灵,往后一撤,“陈池,我只是说想想,保持距离。”这里左邻右 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呢,她可不想变成人家茶余饭后的娱乐。 陈池摇摇头,“桑老师,请您带路。” 他们这镇子小,没一会儿,整条街上,都传开了,阿愚带着对象回来了,是个 开奔驰的帅小伙。陈池确实是把握住了先机。 两个人走在河岸边,一前一后,陈池踩着桑榆的步子,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这条河叫清水河。”桑榆侧身,看着波光粼粼地的水面,“小时候,这里的 水是真的清澈见底。”提起小时候的记忆,她抒怀一笑,“夏天的时候,我还在里 面嬉水过,可凉快了。” 陈池看着她,问道,“那时候男孩女孩基本上都是裸奔嬉水吧——”这语气怎 么越听越酸。 桑榆斜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啊,穷人买不起布料!” 陈池噗的一笑,难得看到桑榆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顿时情不自禁地说道,“放 心,以后我一定给你买有料的泳衣。”说着眼神上上下下的扫着桑榆。 桑榆脸一红,心里腹诽,这人整一色狼,还自诩翩翩公子,真是无耻。她继续 说道,“我听老人们说,这条河原本叫情水河,传说有一对相爱的情侣,因为家庭 的阻隔,女子被迫要另嫁他人,出嫁那天来至清水河畔,哭泣了许久,最后纵然一 跃投入清水,她的恋人听闻她的死讯,来到清水,最后投河了。” 说完,桑榆淡淡一笑,有些怅然,“你说,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太傻了?” “不——”陈池坚定的说道,“是那个男人太没用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地 女人都守护不了,那么他又怎能说他是爱她的呢?” 在爱情面前,往往受伤的总是女人。女人的真,女人的痴,往往会让她飞蛾扑 火一般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一旦男人稍微地犹豫迟疑,伤痛只会让女人独自承受。 桑榆嘴角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陈池,我用我最美的时光爱着另一个男孩, 可是结局却超出了一切,我怕——” 我怕——这就是桑榆的担忧,令她踟蹰不前,她不敢再相信,因为失望太多, 酸楚太多。 陈池眼一沉,双手有力地固定在她的肩头,两个人对视着,“阿愚,该怕的是 我!”桑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睫毛颤动,陈池看着如痴如醉,低下头, 轻轻覆在她的唇,辗转流连,唇齿交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