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生爱-死爱(16) 凑巧的是,推回病房,几位同事已经等待很长时间了。我强打起精神同他们 说话,但腰间的剧痛却一刻也没有减轻过。最后同事们发现了,说:“你好好休 息吧,别硬撑着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我尽量不将自己难受的一面让朋友、同事看到,不想让他们受我的影响而坏 了心情,毕竟生活中需要更多的阳光与欢笑。在与他们说笑时,我甚至还感觉到 脸上还有一丝红润。但当他们离开关门的那一刻,我马上就蔫了下来,脸色变得 灰白,全身淌着冷汗。 检查一轮又一轮无了无休地进行着,病变活体却似乎越行越远。我开始整日 昏迷,神志不清。你爷爷急疯了,找到当值医生。当值医生即将临盆,挺着大肚 子,瞥了爷爷一眼,冷冷地说:“现在我们临床确诊你儿子是恶性淋巴瘤,非霍 奇金式的,这个没有问题。我们还要进一步做检查,如果你儿子是恶性淋巴瘤再 合并成白血病的话,那就不需要治了,两三天时间就不行了。到时你们把他拉回 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玩点什么就玩点什么。人吗,不就那么回事。” 爷爷听罢,山崩地裂,五内俱焚,在医生办公室里大吵一番,最后在极度的 无奈与愤怒中与院方达成了这样的口头协定:只要上药治疗,万一出现情况,家 属不追究医院的责任。 其实,谁都知道,这样的一份协定,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不让家人心 中留遗憾而已。如果真能见成效,那只能说奇迹中的奇迹了。但当时已经长卧不 起的我,意识不到问题有多严重,只知道在略微清醒的时候,不断碎片式地追忆、 追忆。 2000年的国庆节,又是一个长假。节前,我在地图上随意一点,居然觇定蜀 川野北,看来老天爷让我去九寨沟,那个梦幻斑斓的童话世界。山高路远,时日 风紧,我只能选择赶鸭式的随团游。 十月一日,天阴阴的,灰灰的。 清早,一位好友办喜事,自然我少不了忙前跑后,呼三喝四。与以往不同, 从出发到迎亲,我不时地看表,计算着离启程所余时间。好在事事遂意,所有的 进度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等新人到达酒店后,我便悄悄消失了,直奔机场而去。 也用不着同新郎道别,当天他的脑子昏天黑地一锅粥。 如果行程顺利,下午就应当安抵,我通知了当地的好友,原计划在成都将会 有一个精彩的夜晚。然而事与愿违,尤其在2000年,各服务行业对于旅游黄金周 的到来虽然个个乐上眉梢,却往往准备不足。中午就应当起飞的航班迟迟没有发 出登机的通知,除了几次“因为机械原因,您所乘坐的航班不能按时起飞”的播 报外,没有任何人来安抚我们。 大家散坐在候机厅的各个角落,有说有笑,没事人一样,毕竟长假难得,出 来游山戏水,涤荡心胸,细小的瑕疵不会影响太多的情绪。再说想要准点起飞, 其概率比中头奖还低,能够在正点之后三十分钟开始滑翔就算万幸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领到食物和饮水后,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开始有人 坐立不安起来。同机除了几个团去九寨沟之外,更有隔日转飞拉萨的队伍,如果 当晚赶不到成都,那么随后的旅行将全部告吹。 不安的情绪缓慢地发酵,素不相识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原本分散在候机厅 各处整个航班的乘客自发聚集成群,焦虑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无论机场方面还 是航空公司皆显出十足的傲气,似乎能不能正点起飞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脸 上除了麻木,更多的是不屑。 消息点滴地汇集着,原来我们所乘的是一次经停航班,飞机在始发港出了故 障,不能按时起飞,什么时间能到本地机场更加遥不可知。听到这一消息,立即 有人行动起来,找出S 航空在机场的代理,询问事态的进展。 代理衣冠楚楚,开始有点不紧不慢,一副外交官的口吻,“我们正在着手处 理此事”,说完就要拂袖离去。几位要赶赴西藏的乘客不依了,“不行,你现在 要给我们准确的答复,什么时候能飞?如果飞机的机械故障无法排除的话,你们 要拿出解决的方案来。明天我们还要飞拉萨,如果今晚赶不到成都的话,损失由 谁来承担,由你来承担,怎么样?”乘客们将他里外圈住,本以为能够敷衍过关 的代理满脸委屈,骄傲的头颅耷拉了下来,声音大降八度,“我也只是个代理, 飞机坏了我也修不好。不过可以联系联系,保证今天一定可以飞,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