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生爱-死爱(45) 六月,东东特地从北京来看我。 本来以为我在床榻上死之将至,已无人形,谁知他看到我还很健康地生着病, 悬着的心立马放下,原先准备好的眼泪和悼词抛到了爪哇国,死乞白赖拉着我回 母校瞎逛。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回校是为了看心中的美景佳人,让我不得不恶意 揣测了起来,他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心中的佳人呢。 回家后,飙升的气温让我几乎虚脱过去,你妈妈数落着我:“平时差不多都 是躺在家里的,今天陪他逛了一整天,如果让医生知道了,还不臭骂你一顿,不 要命了?”但有朋自远方来,真的不亦乐乎。还好,高兴的情绪让我躲过一劫, 没被感染。 两位高中的同学得知我的病情后,赶来看我。眼见少年时的伙伴长卧病榻, 奄奄将亡,她们泪眼婆娑。曾经的我们多么青春年少,多么无忧无畏,而今几乎 阴阳两隔。我心里翻着五味瓶,但不想让她们更难受,只能骗她们说:“没事, 没事,别这样,过几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你的Miney 干妈从香港赶来看我了。她久久把你抱在怀里,询问我的病情, 倾听我的讲述,心里一定在寻思,这个小可怜,爸爸得了这样的重病,要是好不 起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送她下楼时,我们抱着你一同拍照留念,如果走不 过那一年,那么这就将是我们最后的诀影了。 人生真是祸福难测,数月前,这里还是一个温暖、温馨、温柔的所在。 把你从产房接回家的那天,如丝似缕的小雨下个不停,虽然已经阳春三月了, 天气还有些冷。收拾好物品,才发现出租车不能进住院部,从住院部走到可以乘 车的出口至少有一千米,你们母子可不能受半点风寒。正在我着急的时候,一位 朋友古道热肠,找来一辆车,几口人才得以平安回家。 “宝宝,我们回家了。宝宝,我们回家了。”你奶奶按照老家的风俗,一路 上这样轻声地对你说着,上楼时还不忘记叮嘱我:“以后不准胡说八道、口无遮 拦的,宝宝虽然不会说,但都听得懂,不用教自己就会了。” “知道了,说得这么高深,不就是言传身教吗?懂了,懂了!”我连连点头 称是。 你回来之前,家中已经里里外外好好消过几次毒了,就连最细小的环节,都 进行了一再的检查。 回到家里,我们俩第一次给你洗澡。第一次,好多个第一次,都堆在了我们 面前。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水温要么低了,要么高了,刚刚把你放下水你就 吓得大声哭叫了起来。要不就动作不协调,给你洗起来别手别脚,碰头撞肩。穿 衣服的时候,妈妈一边流眼泪一边说:“宝宝,对不起,妈妈笨,吓着你了。妈 妈笨。” 安顿好家里,就要添置必需品了。一个人走在明亮的超市里,突然仔细打量 起推车来,想到不久以后你就会坐在上面,就会瞪大眼睛四下打量,心里不知道 有多高兴。以前从不关心的婴儿用品专柜,我也快步走过去,以后这将会是我经 常光顾的场所。对着手里的清单,一件件挑好,一件件放入车中,虽然已经极度 疲惫了,我仍然十分亢奋。当提着购物袋回到营院大门的时候,刚好一群同事出 来,看到我手里提的什物:“生了吗?一看就是生了。” “是的,刚刚回家,才收拾好。” 门房的几位师傅听到后,给我道喜:“生了吧!” “生了。” “儿子还是姑娘?” “一个小姑娘。” “恭喜恭喜。” “谢谢你们。”去年看着我带着车队出去迎亲,此时女儿已经出生了,他们 的喜悦是那样的朴实。 每个刚刚添了孩子的家庭都是同样的幸福,虽然常常免不了忙得人仰马翻, 昼夜颠倒。 在襁褓中,你的小衣服没有纽扣,是用带子系着的,但有时还是略感不便。 “缀上几粒扣子吧。”我建议道。 “缀上是好,但一般的扣子会擦伤皮肤的。最好是按扣,这次来的时候忘记 带了,老家倒有很多。”奶奶说。 “现在到哪里去买这种东西呢,又不赚钱?”你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