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花一般的罪恶 花一般的罪惡迢迢真够朋友,洪荒和格林再来,真的叫她驱逐出境了。洪荒 和格林都跟她说,他们找我有重要的事。迢迢知道他所说的重要的事无非是拿稿 子叫我给他们出,就故意说,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格林给我打电话诉苦,我也说,这是院方的新制度,也许过一段就松弛下来了… … 可是,我没嘱咐迢迢也要严防几何的突然袭击,结果,几何变戏法似的出现 在我的面前的时候,让我措手不及。 坐下来,刚刚寒暄几句,我就发现几何有了些变化,第一是她开始吸烟了, 第二她吸烟吸得很凶,几乎烟不离手,吸进去的多,吐出来的少。 好久不见了?我说。 是好久了。灰色的光线照进窗来,衬得她身躯显得瘦削和单薄,她头也不抬 地小声回答了一句。 我似乎预感到,现在的她又承受了新的压力,就说:别憋着了,畅所欲言吧。 我的口气里有一种悬壶济世的味道,这是我不知不觉地从教授那模仿来的。不过, 我缺乏他那份权威感,更像个知心大姐。 我又恋爱了,她说道,说得很费劲,仿佛是个肺动脉瓣狭窄的患者。 我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哦,主啊,那可太好了。我垂首双手合十,做了个虔 诚的祈祷状。 可惜又结束了,没等我的话落地,几何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就像一本只翻 到扉页就马上又阖上了的书。 我没问她为什么,我知道她自己会主动说的,因为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难道不是吗?果然,她开始讲了,讲她刚刚结束的爱情故事—— 她是在游乐场认识他的,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他比她小三岁,但处处事事 显得比她成熟,常常以她的保护神自居,而且面色白皙又性情开朗,正是她迷恋 的那种类型。他们很快就搬到一起住了。几何在说这些的时候,她五官中惟一看 来还有表情的器官就是那双透出一丝温情的眼睛了,她不说我也知道,他们一定 有过快乐的序曲部分,可是后来…… 说到这时候,几何不言语了,托着腮若有所思,在我这个角度看,她就像个 标本。 她的那个他,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职业,这干一阵,那干一阵,四处打杂,若 是在外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还会回家来找别扭,摔碟子打碗。她对他毫无办法, 放弃吧,舍不得;不放弃吧,真受不了他引擎一样的脾气,就这样,他们像一对 在舞场不太合拍的舞伴,虽然相拥着,却一个跳狐步,一个跳华尔兹。 一天,他突然管她借五万块钱。她问他要做什么,他就很不耐烦地说:要借 就拿给我,要不借就拉倒。她实在手头没有这么多钱,答应给他借,她猜他是想 炒股,借的是本钱。那一夜,他们疯狂地做爱,在充满激情的空气中,她的呻吟 显得特别的轻柔,之后,她枕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他脉搏的跳动,觉得很幸福。 只是这幸福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得猝不及防,一觉醒来,他已经走了,只留 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我发财以后,我一定加倍归还你的钱。她接连好几个 月精神恍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即使喝得烂醉,也驱不走内心的忧伤落寞。 更倒霉的是,她竟在他们最后的那个激情夜晚,怀了他的孩子。妇产科诊疗 室的灯亮得刺眼,几何头晕目眩,眼泪像珠链一样成串地淌下来。做完流产的她, 灰心丧气到了极点,每一次恋爱都能给她灵感,鼓舞她写出一本新书来,可是这 一次,时间太短了,短得她还没来得及完成它。她只好把她完成的部分撕掉了… … 你知道一个女人孤零零地躺在产床上,等待产钳伸进阴道的滋味吗?几何问 我。 我不知道。 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我不由得联想到了翩翩,她也是自己一个人躺在产床上的。也许,我对她太 不公平了,我只跟她分享共同的欢愉,却没有与她承受共同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