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什么,她还没回去?”我诧异地问,一号线转二号线到她家(文美住在莘庄, 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是房子便宜),最多四五十分钟,她为何迟迟还没到家? “她不是今天晚上去静安寺跟你一起吃饭的吗?”国维奇怪地反问。 “噢,是一起吃饭的……我想看看她到家了没有……”我支支吾吾的,“我刚 才忘记问她一件事了……那我明天再打到她公司吧……”停了停,我又想起来, “噢,国维,恭喜你啊,快要做爸爸了。” “嗯,谢谢……”国维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点不自然(老实男人的腼腆),稍 踌躇了一下,似乎忍不住地又倾诉起来:“可是,文美还有点三心二意的不想生下 来呢。” “放心,她只是有点觉得措手不及,我会劝她的。” “谢谢你,蔷薇,”国维似乎有点感动起来,“有空过来玩,你好久没过来了。” “好的,空下来我会去的。”我答应他。 搁了文美家的电话,我继续对着穿衣镜吹头发,一边吹一边想,头发又长长了, 明天下了班要不要去修剪?可转念一想,就要过年了,还是先熬一下,回Y州再说 吧。 吹好头发,我热了半杯牛奶,准备喝了睡觉,刚喝两口,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 踱过去看看,13916966939,是唐可德,犹豫了一下,我拿起话筒, “喂?” 电话里却没头没脑地传来一阵歌乐声,乐是卡拉OK的伴奏乐,歌是唐可德的 歌声,他在唱:“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为思念谁,你知不知道痛苦的 滋味,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你知不知道想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 的水……” 我耐心地听着,客观地说,他唱得很不赖,几乎近似原唱版,唱完了,音乐止 了,我听到轻轻的“啪”的一声,他在那边阖上了手机盖。 我握着话筒,有点发怔,我本来想对他说:咦,不是要去死吗?怎么还没死? 可是,没想到他电话打来就是要让我听他唱这首温柔伤感的旧情歌。 我坐在床沿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半晌没有动弹,心里一边冷笑(一半似惯 性,一半似不让自己感动——完全心软):呵,竟然唱卡拉OK去了,一个口口声 声要寻死觅活的人,还不是一转身即往灯红酒绿处寻欢作乐去了,这就是唐可德, 一沾酒,即露出他喜怒无常颠三倒四的一面,文美也是的,大冷的天大着肚子陪着 他疯,快半夜了还不回家。 会不会结了婚的女人其实有时候也很寂寞——天天对住同一个男人的寂寞? 不,我不应该这么刻薄地想文美,我猛地摇一摇头,站起来,瓷杯子里的牛奶 已经冷透了,微波炉再转了一遍,我将牛奶喝下去。 然后,我想起来柳果庆放在我包里的手机,我将背包里的东西倾囊倒出来,将 包清理了一遍,然后对着那只粉红色的诺基亚手机踌躇地为难着:什么时候还给他 呢?可是,刚才在火锅店也没接他电话,再特意地为了还手机给他打电话,倒好像 找理由见他似的,可是不还回去,平白拿一个男人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还是等他主动打电话来再说吧,这种老于世故的中年色狼男人,大多阴险狡诈 得很,安全起见,还是能躲远点尽量躲远点,在没有练就一身眼疾手快刀枪不入的 玩功之前,我最好安分一点。 抬头,看看钟,十一半点了,可是,好像并没有睡意,于是开了电脑,拨号上 网,看了看新闻,没有飞机掉下来,亦没有明星自杀,天下太平,歌舞升平。 没劲。 于是进到某聊天室,里面照例熙熙攘攘乌烟瘴气,跟火锅店似的,只不过,此 火锅店从头到尾似乎只有一道菜:调情。 第一次注册,用的是“木木”的网名,我说:“嗨,有愿意交流一下关于金鱼 的喂养知识的吗?我的一条金鱼死了,我好难过。” 连发送了七遍,都无人理睬我。 我讪讪地下线,想了想,有点不甘心,又重新注册,换上“蝴蝶小姐”的名字, 这次我说:“嗨,我是蝴蝶小姐,有愿意深入地交流讨论一下‘到底男人喜不喜欢 处女’这个问题的吗?” 呵,马上,追上来一个叫“都市英雄”的,开口就问:“嗨,蝴蝶,要钱吗?” 我骇了一跳,正犹豫着如何答他,后面又追上来一个叫“天涯浪子”的,问: “哇,什么?现在还有处女?真处还是假处啊?” 紧跟着,又追上来一个叫“午夜猛男”的,问:“真的是处女吗?我要,有Q Q吗?开房间私聊吧?” 一眨眼的工夫,后面已经排满了五颜六色眼花缭乱的网名,简直狂蜂蝶浪,我 招架不住,赶紧下线,落荒而逃。 网络,就像一面照妖镜,到处是空虚无聊得发疯的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