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华服为差,尚宫已异(2) 我慢慢地道:“孔尚宫不明白本妃以前为尚宫之时,为什么会让原本和我平 起平坐,甚至于资历年长过我、手艺精湛过我的人全都俯首帖耳吧?” 我把杯茶放下,慢慢地走近孔文珍,俯了腰,轻声附在她耳边道:“只因为, 她们都有一两样不愿意告诉旁人的把柄被我捏在了手中,就如孔尚宫的身世一样。” 我直起腰离开她的身边,满意地看到她的脸变得煞白,额头冒出冷汗。我坐 回榻上,重端起那杯茶,道:“我这屋里风凉水冷,茶水端了上来,想不到一会 儿工夫便凉了。” 孔尚宫忙站起身来,从旁边暖炉上提了热水,给我冲下。 我一笑道:“由孔尚宫的手泡出来的茶,果然不同凡响。” 她放下暖炉,垂首而立。我未发声,她再也不敢坐下。 尚宫局代代相传,新尚宫从老尚宫手里接下整个尚宫局,得到老尚宫的认可, 便会从她手里拿到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也是代代相传的,除了工品技艺、前任尚 宫的管治心得,还有的,便是一些秘密。新任尚宫虽然由皇上任命,可尚宫局有 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尚宫一职一定要得到老尚宫的认同。孔文珍却是不知道这 些的。她没有得到我的认同,所以,她只能受制于我。 我满意地望了望她如丧考妣的面容,道:“尚宫的位置,想要坐得安稳,可 不太容易。不知道你坐得安稳否?”我慢慢地饮了一口茶。 她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奴婢该死,油蒙了心,才会如此。奴婢马上换了 新的常服珠钗过来。” “不必了,你这么做,反惹得人怀疑,以为我这个退了位的尚宫,还掌控着 尚宫局呢。” 她抬起眼,眼中有泪,盈盈欲滴,眼内有哀恳之色。我叹了一口气,“怎么 当初花了那么高的价钱让你入宫,就没被老皇帝看上一眼呢?” 我虽然因父亲获罪而连坐,可到底曾是官宦人家出身,才能入宫为婢。而她, 却是有人用了银钱从烟花之地买了回来,为的只是让她媚上惑主。只不过她一直 没有这样的机会,而与她一同买回来的那几位,有获得了机会的,却因事败,悄 无声息地被人处置了。她是唯一的落网之鱼。 听了这话,她浑身发抖,如风中落叶,喃喃答道:“奴婢一向安守本分!” 我听了,只微微一笑,道:“我喜欢你安守本分。” 孔文珍踩着夜里青草上新凝的薄露出了兰若轩,素洁走了过来,“娘娘,要 不要为您准备汤浴?”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素环,见新任尚宫大人无声无息地回了尚宫局,倒有些老 实,默等着我的命令。 我意兴阑珊,“今儿个也累了,随便洗把脸就睡了吧。你们两个也不用随身 侍奉了。” 兰若轩久未让人打理,草丛内蚊蚋滋生,整晚的虫鸣让我夜不能寐,只静躺 着,听着虫鸣一声接一声地传了过来。 窗子里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青花帐帘揭开一只角,那冷风就从帐角钻了进 来,直吹在我的脸上,让我更感凉意。 我虽被封为选侍,却知道皇帝永远都不会召见我。从十几岁开始,我就在为 尚宫之位而努力,直至达到了那个高度,却不小心一手毁了它。既成了皇帝的女 人,我一生再无可能重获这个位子。一想至此,我便觉心灰意冷。难道说,我尽 力避免的,终还是会落在我的头上? 我的一生,就在兰若轩度过? 风吹起窗棂咔咔直响。宫内的窗子都用冰绡纱封住,不比民间用纸,不透一 丝风。这些窗子,用的还是今年我亲自挑选的杭州冰绡,而如今,尚宫局的一切, 离我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