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第十二章脓包破了(4) 沈力说:“放心,我在山里长大的,多难走的路都走过的。”话未说完,却 听“哎哟”一声,朱本贵踢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痛得他蹲在了地上。丁凤鸣和 沈力忙搀了他找个高点的地方坐下,脱了鞋,打亮火机一看,大脚趾已经紫了。 丁凤鸣说:“要不回去,白天再来?” 朱本贵忍着痛说:“不妨。白天人多眼杂,反而没得夜里方便。”丁凤鸣就 一阵风地去大街上杂货铺里买了三支手电筒。 小玉早把开水烧好,在门口探头探脑。三支手电近了,就见丁凤鸣扶了一人 一瘸一拐地走来,急忙迎进屋去。待说了原委,岳母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小玉责怪说:“来稀客了,你哭什么?” 岳母娘不管,益发哭得伤心,说:“我哭也要你管?这么大的领导,还是中 央来的,摸黑来关心我们,我怎么不哭?当年王震王胡子带了解放军来上河,就 是这种做派;解放后访贫问苦,一个干部也是把脚扭了,还到我们的窝棚里坐了 老半天,说的话叫我们心里舒服,你外公外婆一夜都没睡着。那时我也懂事了, 记得清清楚楚的。……你打盆水我洗洗。” 小玉去打水,发现另外三人一脸严肃,那个叫朱本贵的老头儿竟泪光闪闪, 拿笔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洗了脸,岳母娘就说开了。这些情况丁凤鸣都说过的,所以两人就没怎么记。 喝了茶,又带他们去了旁边朴寡妇家里。 朴寡妇已经睡了,小梅正就了昏黄的灯光读书。岳母娘跟了来,说:“怎么 就睡了?这么早也睡得着?” 朴寡妇在里间应答,一边穿衣一边说:“做不成咸菜了,没得事混住,坐着 坐着就来瞌睡了。小梅,你筛茶了没得?” 小梅筛了茶,退坐在黑影里。 朴寡妇出来,头发也仔细梳过了。岳母娘打趣说:“又不是相亲,弄得这么 周正。” 朴寡妇不好意思:“中央的领导来家里,没得什么好招待,怠慢了。” 朱本贵说:“大姐,我们不是中央下来的,也不是什么领导,我们只是省城 的两个普通记者,下来调查了解情况的。” 丁凤鸣简单说了来意,朴寡妇听完,也如岳母娘般涕泪横流了。小梅拿了手 巾给她擦泪,她就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小梅泪眼婆娑,说:“妈,再有两年我就毕业了,哪能没你的地方住?” 朴寡妇说:“儿啊,两年还要一两万的费用,妈妈我现在又赚不到钱了,那 点钱还不留给你?”小梅只是哭。 沈力望向丁凤鸣,丁凤鸣就说:“朴大婶原来在菜市场卖咸菜,做的咸菜味 道好,又舍得吃苦,赚得虽然不多,吃饭还不成问题。拆迁首先就把菜市场拆了, 再把水停了,咸菜卖不成,她就没得一分钱收入了,日子过得蛮苦。” 沈力边记边说:“这么说,就不是她一人失业了?” 丁凤鸣说:“只怕有好几百人。这一片是上河的棚户区,下岗的、待业的多, 大家没个正式工作,很多人都指望在市场里赚点钱。市场一拆,大家死了门路, 生活艰难,只差跳脚日娘了。” 朱本贵合了笔记本,站起来打量房子。房子和丁凤鸣住的房子结构一样,但 丁凤鸣的房子是打了水泥地面的,这里是泥巴地面。可能是洗了澡或是用水没注 意,地面就很潮湿。向上望去,看得见黑黝黝的檩子和栓皮,上面挂了丝丝缕缕 长长短短的蛛网和蛛网黏着的灰尘。灯光暗淡,看得见瓦隙之间漏进来的星光。 一个掉了漆的电饭煲,一个木制的碗柜,一侧码了半人高的■煤,煤炉上放了水 壶,热气一突一突地往外冒。几把有瓦檐的椅子,一张束腰的方桌,小梅刚才就 趴在这桌上读书。 朱本贵又朝里间走去,一行人也随着进了里间。朴寡妇简直有些诚惶诚恐了, 缩手缩脚跟在后面。里间的灯光更加暗淡,一个旧式的大衣柜倚墙而立,上面的 铜饰擦得光亮如镜;一张宽大的床竟是清式雕花的,床檐高耸,花式繁复,排列 有度,红色的土漆因年代久远而呈现深紫,金水勾勒的花鸟仍熠熠生辉;床前的 踏板已露出了原色,踏板两端摆放着的两个床头柜小巧可爱。朱本贵凑近仔细观 察,说:“是樟木的。”床断了条腿,用碎砖垫着,外面是看不见的。房里不通 风,有一股浓浓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