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夫不愿自己像个病人,他想站起来工作,工作是他在独自一人时惟一的寄托 了,过去的那些兴趣、爱好在没有程跃然的日子里都一下变得索然无味,对于一夫, 爱情一下变得如此重要,即便是英雄硬汉也难逃一个情字,更何况一夫这样一个柔 情之人。 杨爱辉一直在打程跃然的电话,但是手机关了,北京办公室的人说她去耿强的 公司开会去了。杨爱辉不知哪来的怒气:“开的什么会呀,连手机都关了?什么会 这么重要?接个电话都会要了命吗?你们快去找,家里要出人命了!”说完便大哭 起来。 听着杨爱辉的咆哮,一夫躺在那里没说话,他此刻只觉得心里很酸很酸,他不 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生气,但有一种感觉是最深刻的,那就是悲伤。他只是想在自 己最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她不能给自己关怀和安慰,只要能听到 那亲切的声音他都会无比满足,但是此刻他的愿望无法达到。 第二天早上,程跃然的电话打来了:“一夫,你怎么了?我昨天一晚没睡好, 听爱辉说你睡了,我怕那会儿给你打电话会吵醒你,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是 不是生我气了?”听见程跃然焦急的声音,一夫原本酸痛的心一下软了,两行泪水 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不生你的气,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在最难受的时候想 听听你的声音,我当时只想到了你。” 一夫的话深深地刺痛了程跃然的心,她知道自己忽视了一夫的感觉。她爱一夫, 她并不是有意要一夫伤心,她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一些事情,却无意中在这 种时刻让自己的恋人受了伤,但这种事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一夫终于听到了程跃然的声音,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他太爱她了,他已经从 程跃然那里得到了无比的满足。在程跃然事业如此关键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去责怪 她呢?程跃然没错,要错只能说是他们两个人都太专注于事业,结果老天爷像是要 成心开他们两个人的玩笑,偏偏把所有不该巧合的东西搭配在了一块。 一夫坐在医院注射室的椅子上,两个大大的药瓶吊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夫指了 指那两个盐水瓶:“你看看,就这么两瓶就要我二百多块,这才叫自作自受呢。定 这么高的价,一般人谁不心疼?” 郭思怀跟着苦笑了一下。“是有点离谱,可你也知道,这是行规啊,不这么定 价医院和代理商的赚头少了谁还愿意卖你的药?回扣少了就连医生也不愿意开你的 药啊,这些处方药不靠医生靠啊?” “我就在想,我们现在准备在一些药品上降价,同时让患者感受到实惠,感受 到我们在为他们做真真实实的事情,你说他们会不会买我们的账?” “这可就难说了,人是难以满足的,好人何止是难做啊。” “现在白琪晏和王庆东两人明显不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看问题主要在王 庆东身上,这小子有点独,听不进去话,自以为是,还喜欢整人,但说良心话,他 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海生药业能有今天也是和他分不开的,他真是出了不少 的力气啊。”一夫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不搞搞他,他现在可真 的要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我的周总什么时候也学会整人了?”郭思怀扭过脸来看看一夫,想从一夫的 脸上找到一点答案,他知道一夫和王庆东之间的私交绝非一般,“周总啊,王庆东 和你的关系可不一般啊,你们可是兄弟相称的啊。” 一夫仰起脸看看白凄凄的房顶,又一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兄弟归兄弟,在 这节骨眼上,我只能以公司为重。王庆东现在不是在找这些问题的根源,也不愿意 与其他部门合作,我提醒他好多次,但他只是一味地将责任压给他的下属,要他们 去拼命,要他们去弥补自己的不足,这不是我们海生的做法,一个人有不足不可怕, 怕就怕他不停地掩盖自己的不足或者对自己不足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夫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他的烧还没全退,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 疼,但是他还是熬到了下班。庄申百年那边的一些事情也堆到了他的案头,孙小微 还特地到公司来找了他一趟,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在当天都处理好。 王庆东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一夫看着他,突然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王庆东神色很平静。“周总,咱们到海边去喝酒吧,好久没到海边去了。”一 夫很爽快地笑了笑。“好,这就去。”今天王庆东突然提出要到海边喝酒,一定是 有了什么特别的事。 两个人坐在了海边的护堤上,王庆东给一夫递过一瓶啤酒,一夫接过来猛喝了 两口,王庆东突然又把酒瓶子抱了回去。“我忘了,你还病着呢,不能喝。” 一夫抢回啤酒摆摆手:“没什么,不就是啤酒吗?自从上次你喝吐了血,就难 得和你这么喝两口了。” 王庆东微微笑了一下。“周总,我准备辞职,回老家一段时间,孩子一天天大 了,老见不着我不是回事啊。” 一夫惊讶地看着王庆东,此刻他的心里就像开了锅一样,什么滋味都泛了出来, 他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你昨天和郭思怀在医院里的话刚好都被我听见了。我是去找他们医院一 个主任的,结果撞上你们两个说我的事。我一晚没睡好,就在想你们说的话,你说 的有道理。我确实不适应海生的文化和发展了。再这样下去只能碍事。我也曾想过 要在海生好好干出点成绩来,甚至想在这里干到退休,然后咱们哥俩去找块山头种 地去,也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自己的毛病我知道,我也 想改过,可不行,改不了,我也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海生的风气,坏了海生的前 途,我真的不适合这里了。”王庆东一边说一边狠命地喝着酒,他手里拿的是一瓶 二锅头,他目视着大海的远方,眼里是一种悲壮和凄凉。一个硬邦邦的汉子,这时 候泪已悄然成行。 一夫无言地拍了拍王庆东的肩膀,一种兄弟间的温情涌了上来,他的喉咙堵住 了。 “你把赵剑锋调回来接替我吧,我觉得这小子行。”王庆东接着说,“北京被 他小子折腾得不错,他也是个领导材料。”赵剑锋是北京分公司的首席代表,海生 药业的高级专员,负责北京市场的开发。 “你还记得这小子当初在天桥上那副惨样吧?”王庆东扭过脸看着一夫,一夫 点点头。 “这小子当初找不到工作,钱也花完了,背个旅行包在天桥上要饭,居然连饭 都要不到,要不是你可怜他,还真不知道他今天会是什么样呢。是你把他叫到公司 上班的,我当时都想不明白,这么一个连饭都要不来的小子能干什么?可没想到你 这一时的怜悯之心竟然造就了个天才,我靠,你命真他妈的好。”王庆东看似无奈 地摇摇头。 一夫又是一个淡然的微笑,他看着大海。 男人,胸襟就该像大海一样,有时候你走进了死胡同,但你必须走出来,面对 大海,去容纳一切。王庆东此刻何尝不像大海?一夫也很希望自己的心胸能像大海, 但他知道,自己在大海的面前,还只是个渺小的家伙。 一夫需要不停地反省,然而他又会不停地出错,就像这次如此冒昧地要搞王庆 东一把一样。他需要反省,反省至少能让他在一段时间内保持清醒和应有的智慧。 王庆东的离职和赵剑锋的履职完成了海生药业的第一次改组。年轻的赵剑锋充 满了活力,两眼不停地闪动着灵气,这和当年蹲在天桥上要饭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 比。但是一夫还是特别关照了一句郭思怀:“给我看好了这小子,别看他现在能耐 挺大,但他还嫩得很,还没见过什么真正的世面,现在还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他 就跟我当初一个德行,要是调教不好,那可就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