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看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内衣,一夫的几个员工都开始犯傻。 “天啊,这么一大堆,卖到什么时候?”祝小欢在那里嘀咕,“可千万别让我 负责这件事。这女人也真奇怪,干什么还要戴各种不同的胸罩?一个款式不就够用 了,还搞那么花花绿绿一大堆。” 王丹蹲在那里看着箱子里的文胸。“挺不错的呀,没想到老板还挺有眼光的, 挺会挑女人的内衣的。” 一夫站在边上,脸一下红了起来。“这哪是他挑的啊?都是人家帮他挑出来的, 你见过几个男人有那么大本事会帮女人选内衣的?”杨爱辉在一边损着一夫,她听 陆妍说了他们进货的经过。 所有的男人们都哄笑起来。 “杨爱辉呀,是不是你很会帮男人挑内裤?”不知道是谁在那调侃。 “好啦,说正事,现在除了杨爱辉负责内衣,还有谁愿意负责这一块?她一个 人干不了,她还要负责公司总体的运作。”一夫环视了一圈,这下子所有的人都不 说话了,大家谁都对这东西没底,几个男的就更是不想沾这个边。 一夫摇摇头。“你们当初那点能耐都哪去了?看来就我和杨爱辉负责了,好吧, 你们各忙各的吧。” 一夫好歹也当过营业人员,站过柜台,但是这回看着这些内衣有点晕,首先一 个问题,怎么挂?请来的营业员有一个是卖过内衣的,总算是帮了大忙。小小一件 文胸,挂起来就有那么多的学问。一夫挠着头皮想,这东西又有学头了,看来要想 干好是不简单呀。 转眼春节到了,商场里人山人海,柜台前面忙得不亦乐乎,整个庄申百年公司 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全都跑去支援柜台了。一夫正和程跃然吃晚饭,家里电话铃 响了。 “姐夫,你快点来吧,我们招架不住了,店里三个人都看不过来,你帮我们把 把门也行呀。”杨爱辉在电话那头急着喊。 “好好好,我这就来,我把你姐也带去,叫她帮你。”一夫说着放下电话,擦 擦嘴就去穿衣服。程跃然也站起身来。 “要我去吗?”一夫看看她。“你想不想去?要是想去就快点。”程跃然很快 换好了衣服。 简直乱套了,这是一夫刚一进内衣专卖店时的第一个反应。店里面三个卖东西 的同时应付十多个买东西的,而且每个买东西的手里都拿着她们选好的内衣在那里 等着进试衣间。杨爱辉已经把袖子卷到了胳膊肘的上面,细小的汗珠子正从她脑门 上冒出来,看见一夫和程跃然来了,只是笑笑。 从开业到现在一夫还没见过这么忙过,海南就是这特点,到了过年什么都好卖, 别管有钱没钱都愿意到商店里狠狠消费一把,而且消费的水准都超过了他们平时实 际的经济能力。可这样的副作用也很快会显现出来,从大年初一开始,几乎所有的 店铺都卖不出东西,然后一直要到过了十五才算是正式开张,接着就是一个漫长平 淡的夏季。但是海南最大的特点也在这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季节区分,所以生意 一直比较平稳,不少商家借着气候上与内地的差异将很多内地过季的商品趸来,以 低廉的成本求得高回报。 一夫成了门神,除了看着货场以外他什么也帮不上,可店里的人忙得团团转又 让他觉得心痒痒,总想帮上一把。他走到了货场里。 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挑选内衣,左看右看没有主意,这时候一夫壮着胆子凑上去。 “您随便看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那中年妇女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一夫一眼,那眼神像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子,刺 得一夫心里直发抖。中年女人的眼睛分明是在说: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惹到老娘头 上来了。 一夫往后退缩了一下,没敢再说话,说起做生意,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胆怯。他 的第一次内衣推销就这样让人给“盯”回来了。 程跃然走到一夫身边安慰道:“好了,没什么关系的,我们到门外呆一会。” 刚才的一幕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夫悻悻地走到一边。“我就不信我不能推销内衣。”他心里发着狠。 海南的冬天确实很温暖,温暖到了让人在这冬季里也会春心荡漾。一夫站在阳 台上晒太阳,看着远处的海,他开始盘算这个春节该怎么过,他希望能和程跃然回 趟家,顺便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再到处去走走,去哈尔滨看看冰灯也不错。 孙小微和韩朝刚走了进来,一夫朝他们笑笑。“来辞行吗?”两个人朝一夫点 点头。“今天下午就走了,来跟你道个别,说走就走了,心里还真非常舍不得。” 韩朝刚的声音有点哑,孙小微的眼睛也一下红了起来。 一夫刚回公司重新主持业务的时候,还亲自找到孙小微,他觉得孙小微和韩朝 刚不合适,想劝劝她,没想到孙小微的回答却非常干脆:“我想好了,其实女人这 辈子总是要嫁人的,找来找去最后还是那样过一辈子,倒还不如找一个能无条件爱 自己的,总比去爱别人轻松得多,当初我宝怡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孙小微的话 让一夫感到吃惊,他没想到孙小微会这么说,不仅显得那样世故,和他原先所认识 的那个孙小微完全不同,而且这句话也刺痛了他的心。 现在这两个被别人看来爱得莫名其妙的人马上要回男人的家完婚了。男人决定 要在自己的家乡做点什么,女人也随之放弃了自己的东西紧紧跟随。 一夫看着这两个幸福的人笑笑。“我先祝你们两个一生幸福,一路平安。你们 两个这趟回家可实在是太辛苦,我这个大哥也没什么好表示的,我和你跃然姐送你 们两个一个红包,还有就是你们俩每人一条项链,这两条项链上都有一个象牙雕刻 的佛像,是我特意为你们两个请的,我在佛前亲自做功课开的光。收下吧,这是我 们的一点意思,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说分手就要分手了,心里怎么着都舍不 得,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呀。”一夫说着眼圈也红了,他忍了一下,没让眼泪掉 下来。 一夫在韩朝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兄弟,以后你的肩膀上可要挑起一副担子 来了,记住了,为了这个家,你必须学会忍耐,学会吃苦,学会好好爱你的妻子, 别动不动就想动手打人了。” 韩朝刚用力点了点头。 一夫伸出手,和韩朝刚用力握握。“再见。” 一夫终于再次站到货场里,这一次他决心无论如何要卖一件东西给一个女人。 他很清楚,很多女人见到他在里面站着就不愿意进来了,所以他躲到一排标准架的 后面,像个猎人一样地向外张望,企盼着顾客的光临,他像只狐狸,他本来就有一 种狐狸般的性格,敏锐、忍耐、果断、聪明或是狡诈。他为这一天做了大量的准备, 他翻阅了他能弄到的所有资料,他要做个专业的推销员。同时他还为这一天准备出 几套应对的方案,只要有顾客,他就一定会站出来,他一定要把东西卖给她,他要 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一向自信。他甚至在想象着推销成功后的喜悦。要是哪位顾客 愿意,他会请她去吃冰激凌大餐。想象着,他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这时一位 顾客走了进来,一夫张大着嘴巴喘不上气来。他完全傻掉了。 “怎么?见到我就这么吃惊?还要把嘴巴张得再大点吗?”一夫的眼睛慢慢地 从走出去的女人身上转到这个走进来的女人身上,这回他彻底呆在那里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美丽又端庄,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齐耳的 短发,微笑起来脸上的那对酒窝一夫无比熟悉。宝怡,真的就是宝怡,一个焕然一 新的宝怡,一个一夫没发现过的宝怡。 宝怡微笑着走过来。“好像都不认识我了一样。” “啊,好久都没见到你,也没你的消息,你近来还好吗?”一夫嗫嚅地说,他 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虚弱,他甚至不敢直视宝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