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十块钱画了七条半鱼 光葫芦委员拿钞票的手一哆嗦,两眼看着二先生:“啊?说风就是雨啊!—— 行,小意思。”他眼珠儿忽闪忽闪,点点票子:“拿去!”二先生不想再多废话, 抓过来走了。 文印室里,老主任这回没闭眼,听动静了。“我真揪心,”把小手指冲二先生 一伸,“四六儿不懂。”又凑在二先生耳朵根子:“天津卫耍人儿的,硬往买卖人 堆儿里扎。”老头叹了口气:“惹不起。”梅二先生脑袋晃了晃,“您放心,我会 让他痛快!”不知哪来的一股高兴劲儿。 离大闺女出门子,还剩五天,金鱼还没影儿,光葫芦真有点急,在这节骨眼上, 又不能来别的,净剩下说好听的。要不是媳妇儿心切,他还没这样过。二先生轻轻 松松,让他把心搁在肚子里,“后天开委员会拿画儿。”光葫芦紧盯,“耽误了我 的事,你可顶着。” 离过嫁妆就剩一天了,二先生画的四扇屏,卷成一卷儿,放到商会楼上。 商会会长,几位委员,还有那个光葫芦,全神下界。委员们囔囔,要看水西庄 客的金鱼。打开一张,呵!水是水,草是草,鱼是鱼,真鲜活!委员们直挑大拇指 :“不白花钱,值!”等把四扇屏都亮在桌子上,委员们再细看,一个个闷口了。 屋里鸦雀无声。光葫芦揉揉眼,拧着眉,凑到跟前,像被蝎子蜇了:“啊?” 末一张画儿,是一条半金鱼。那半条鱼像拿刀横切的:半个头,半个身子,半 个尾巴! “梅二,梅二!”光葫芦眼珠子都红了,冲大伙说:“这是拿我糟改!”又喊 :“梅二!” 二先生来了。光葫芦火到脑门子,像要疯,被卞委员捺住:“你先落座。”转 过脸问二先生:“这四扇屏都画完了?” “完了。” “再细瞧瞧,完了吗?” 二先生倒背手,打头到尾看了一遍:“完了,完了!”跟没事人儿一样。 “那半条鱼还现着呢!”光葫芦沉不住气了。 “没——错!完了。” “问你啦,这是半条鱼,半条!”光葫芦的手指头在画儿上点了又点。 “问我?”二先生一笑:“得问您。” 卞委员插在二人中间,冲光葫芦委员:“当初你们怎么说的?” “就这玩艺,”光葫芦伸出四个手指头,身子转了一圈儿,冲着委员们:“四 块一条!” 卞委员问二先生:“是这么说的?” “对。” “这半条鱼打哪儿出来的?” “您先问他给了多少钱?” “活鱼才多少钱一斤?我给了他三十!”光葫芦嗓门儿挺大。 卞委员看了二先生一眼,二先生说:“对,是三十。多少钱画多少条鱼。一扇 画两条鱼,四扇七条,四七二十八块。剩两块钱,能画一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