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 薛五站在主体楼上,望着塔吊在骄阳的闪耀中仿佛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向自己 飞来。他的额头已经汗水如雨。 薛五的身子有些摇晃,一旁的工友提醒他说, 薛五,注意了,接预制板。薛五定了定神,伸手去接悬在自己面前的预制板。 楼下,运送水泥和建筑材料的卡车接连不断地开进工地,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这时,张彪来了,他把正在指挥干活的铁子叫了过来,吩咐着:“铁子,现 在材料都备齐了,赶紧开工啊。” 铁子摘下安全帽,擦擦汗说:“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排大伙开工了。” 张彪朝四处看看,叮嘱道:“老板说了,得抓紧把耽误的工期补回来,你和 大伙说说,不行,开几个夜班,到时候给大家发点奖金。” 一听到发钱,铁子有些怀疑地问:“能兑现吗?” 张彪瞪着铁子说:“你说啥哪?” 铁子嗫嚅地说:“没啥……我得给大伙一个交待。” “啥意思你?你是不是也跟谢老大一样不相信我啊?” 张彪听出话的味道不对,脸色沉了下来。 铁子看看张彪阴沉的脸,赶紧解释:“我哪儿能跟谢老大一样哪,放心吧彪 哥,只要给大伙的工钱和奖金按时兑现,赶一个把的工期,跟玩似的。” 正说着,张彪的电话响了,他打开电话,走到一边去了。电话是顺子打来的, 他说了谢老大犯病的事儿。 张彪听完,对着电话说:“啥玩意儿?谢老大犯病了?疼得在床上打滚啊… …好啊,让他滚吧,老小子又演戏了,我告诉你啊顺子,甭搭理他,让他闹吧! 你看住了他,别让老小子把你耍了,行了,知道了。” 张彪挂断电话,点了一根烟,想了想,忽然觉得谢老大的事儿不能太草率了, 万一要是出了大事儿,到时候自己不好向上面交待。 张彪转身对铁子说:“那加班的事儿你就赶紧安排吧!” 虽然轻而易举地把李海平和那个省城来的律师打发走了,但是新平还是感到 心情比较复杂,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得好好琢磨一下下面的事情该怎 么处理,这时,张彪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马哥啊……谢老大这边有点不好,我害怕他是不是伤势发作了?这家伙要 是真闹出人命来,我怕……” “你怕啥啊?如果谢老大真的病情有问题,你赶紧找个大夫去给他瞧瞧,我 这儿正准备和杜哥商量哪……你啥意思?没意思就按我说的办,但是记住一点, 告诉你手下的人,千万别对谢老大动粗啊!好吧,我和杜哥商量了再告诉你。” 马新平觉得张彪的担心并非多余。 李海平和高光从新平的办公室出来,两个人都很沉默,尤其是李海平,像霜 打的茄子一样,高光看了看他,提议找个地方吃饭,李海平一想,人家高律师怎 么也算省城来的,又这么热心,自己理当尽一下地主之谊。 两个人找了一家饭馆吃饭。要了一些简单的饭菜,李海平又要了一瓶啤酒。 两人一边吃,一边商量着。 李海平喝了口啤酒,担心地问高光:“接下来咱咋办啊?” “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谢老大,否则没有合同,即使是法院受理了,到了 法庭上,我们不能光凭嘴说,既然马经理那么胸有成竹的,那么他们一定是在合 同上下足了功夫,所以,我必须马上看到合同,咱们再研究对策。” 李海平点点头说:“谢老大肯定是被他们秘密接走了,医院的人说来人说要 把谢老大转院到长春去,可是长春那么大,怎么找啊?” “这样,我今天连夜返回长春,通过关系在长春各大医院找找,一会儿你把 谢老大的资料给我,但是我估计谢老大在长春的可能不大,我回所里把这边的情 况汇报一下,争取尽快赶过来。” 听到这里,李海平高兴地拿起杯子:“哎呀,高律师,多亏了你啊,不然, 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来,今天我请你,咱们好好喝一杯。” 高光举起杯子又放下,说:“不好意思,我本人滴酒不沾,你也不必这么客 气,其实,是你的文章打动了我,尤其是打动了我们所里所有的人,我是所里委 托来的,来了以后,我看到你和这些民工在一起,感觉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我终 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写出那么感人的文章了,我记得有一次,所里的人读你的那 篇少年寻找自己家的文章,好多人都哭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关注这方 面的问题了,不瞒你说,我们事务所在省城是声誉最好的,也受理过很多法律援 助的案子,但是这次,为了一个群体打官司,提供法律援助,还是第一次。” 李海平自己喝了一口:“那我这边要做哪些工作哪?” “我个人觉得,找到谢老大当然是首要的,你可以发动民工,大伙一起找, 如果,谢老大找不到,你可以在民工中选一个年纪比较大,在民工中有一定影响 的人,作为民工的代表,和公司正面交涉……” “我不是就已经代表民工和公司交涉了吗?” “你的热情我能理解,但是,从法律上讲,你代表不了民工,因为你不在这 个案件主体中。” 李海平想了想说:“要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有一个人我觉得合适。” “谁啊?” “就是你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喝醉的。说起来,他在这帮民工中是最有想 法的,可是,最近不知道咋地了?好像受啥刺激了。”李海平想到了陆长有。 “这个时候,一定要调动起民工的团结和激愤来,然后你哪,作为一个记者, 主要还是从引起全社会关注入手,把这个结果还是未知的案子给它炒热,让所有 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民工受到不公平待遇上,这样……即使我们的官司打不赢,也 会争取到社会的关注和支持,从而触动那些人的神经,为我们争取到意外的收获。” “你的意思,咱的官司有可能输?”李海平担心地问。 “打官司的结果不外乎两种,输和赢,任何结果都有可能,但是,即使我们 输了官司,也要赢得社会良知的关注,赢得公众的善良之心,这个作用有时候比 官司赢了还要重要。”高光认真地分析着。 听了高光的话,李海平既为他的专业水平所折服,又为他考虑问题的深远而 激动,他又一次拿起了杯子。 “哎呀,真不愧是律师啊,高瞻远瞩,高瞻远瞩,不行,今天说啥我也得敬 你一杯。” 杨至刚和潘大庆坐在溜冰场边上。杨至刚不停地抚摸着鼓锤上的红丝带。 潘大庆站起来,看看外面,已近黄昏。 他终于不能再忍受这惊人的沉默:“半天了,你咋一句话不说哪?” 杨至刚淡淡地说:“你要嫌烦你就走吧,这儿用不着你。” 潘大庆问:“我为啥走啊?” 杨至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不走就呆着别说话。” 潘大庆白了一眼杨至刚:“搁这儿坐一天了,也没看着董飞来,董飞要是一 辈子不来,你就坐一辈子啊?”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杨至刚起身往外走,潘大庆紧紧跟 在后面。 董飞骑着摩托带着梁子刚到录像厅门口,还没等下车,凤英就从里面出来了。 凤英拦住董飞:“哎呀,飞子,你咋这时候来了哪?赶紧走吧!” 董飞从摩托上下来,狐疑地看着凤英:“凤英嫂子,你这是咋啦?谁把你吓 成这样啊?为啥让我走啊?” “谁也没,你听大姐一句话,赶紧走吧!” 董飞不解地说:“我为啥要走啊?好久都没来了,快点,给我和梁子拿瓶啤 酒,要冰的啊!”凤英一听,就去里面拿啤酒。 董飞拿起一根球杆,走到台球桌前,对梁子说:“来,梁子,咱哥俩好久没 练了,今儿赌点啥啊?” “赌啥?老一套呗!”梁子正在摆球,杨至刚和潘大庆从里面出来,冷冷地 站在一旁,董飞看着杨至刚,发现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和气势,他不禁被杨 至刚给看毛了,有些不自然,握着球杆的手有些抖。 梁子摆完球看着在一旁发愣的董飞:“飞哥,咋了?咋不打哪?” 董飞看了杨至刚一眼,狠狠地击出一杆,球直接飞出了案子,飞到了杨至刚 脚下,董飞走过去捡球,抬头看着杨至刚,两个人冷冷地对视着。 董飞终于忍不住了:“你老在这儿看啥玩意儿?”杨至刚不说话。 董飞拍了一下杨至刚的头:“你傻了?” 杨至刚看了看站在一旁梁子,慢慢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你单挑。” 董飞扔下球杆:“你说啥玩意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要和你单挑。”杨至刚又重复了一遍。 董飞笑了笑:“梁子,你听见这小子说啥哪?要和我单挑。” 他一转头,突然看见了站在摩托车旁的潘大庆。 “嗬,这唱戏的也来了,别,你们俩一起上行不?和你单挑算我欺负你。” “这事儿和他没关系,就我和你……”杨至刚话音未落,已经扑到了董飞身 上,董飞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扑倒在地,董飞迅速翻身起来,知道了今天这场争 斗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进入状态。 “好小子,憋足劲了,好,老子正憋着打一架哪!梁子,我告诉你,这儿也 没你的事儿啊,今天我就和这小子单练了。”说着,拉开了架势。 梁子靠在台球案子边上有些发懵,潘大庆蹲在董飞的摩托旁边若有所思。 凤英站在两个人身旁,急得不知道劝谁好。凤英突然转身朝里面喊道:“桔 子,快,快打电话。” 杨至刚冲凤英喊道:“别打电话!” 董飞也阻止着:“梁子,给我看着那小丫头,谁敢打电话就给我把电话砸了, 今天是我们两个爷们儿的事儿,谁也别管。” 凤英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喊起来:“哎呀妈呀,啥事儿非打仗不行啊?” 新平一进门就和老杜钻进了书房。 “如果真要打官司咋整啊?咱打不打?”新平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杜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打官司不怕,输赢都无所谓,工钱本来咱就 该给,拖了这么久了,民工们闹点情绪也正常,可是,记者掺和进去这事儿就麻 烦了,记者是干啥的?惟恐天下不乱,整点事情让老百姓有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就是这点事儿吗?现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工程拖欠材料款,拖欠工钱的事儿谁家 没有?三角债,谁都清楚,可是咱这香榭丽舍是咱市里边的重点工程,影响大啊! 可是,现在发钱,你得给我争取时间啊。” “我的意思,如果他们起诉了,咱们先应下来,然后争取庭外调解,这样, 咱们就赢得了时间,另外,得采取一些应对措施。”新平说。 “我懂你的意思,我估计他们一时找不到谢老大,还没那么快起诉……你听 我说啊,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一部分工人吗?你跟工地上说,先安排这些工人在 工地上干活,起码这些人有饭吃,就不会闹了,对那些挑头闹事儿的,适当地教 训一下,这事儿你让张彪去做……” 老杜正说着,秋悦端着茶水走进来。 老杜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是马上微笑着对女人说:“秋悦啊,新平晚上在 咱家吃饭,你看家里有啥菜没有,不行去买条鱼。” 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老杜的不悦,点点头答应着:“知道了。”然后,就退 出门去。 女人走到门口停下来,侧耳听着他们的说话。 屋子里传来老杜的声音:“你和张彪交待一下,对工地上那几个弄得凶的, 你把名字告诉张彪,让他们消停消停,尤其是挑头的,该收拾收拾……对了,还 有那个记者叫啥海平的,得把他按住了。” 秋悦捂住胸口,定了定神,然后走了出去。 女人从小区里出来,走到电话亭前,拿起了电话:“洗浴中心啊,给我找一 下搓背的陆长有,啥?已经不干了,哦,没事儿了。” 放下电话,女人脸色紧张起来。 杨至刚和董飞你来我往地互相厮打着,董飞揪住杨至刚的领子,用膝盖使劲 顶杨至刚的肚子,杨至刚一把揪住董飞的头发把董飞的头夹在臂下,使出吃奶的 劲把董飞摔在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梁子坐在台球桌上冷冷地看着。过路的行人在录 像厅门口围了一个圈,都在看两个人打架。 人群外面,潘大庆蹲在董飞的摩托车跟前,摆弄着摩托。不一会儿,潘大庆 站了起来,挤到人群里面。 这时,杨至刚经过奋力挣扎,终于占了上风,骑在了董飞的身上,杨至刚挥 动着拳头在董飞的脸上左右轮流击打,董飞眼眉和嘴角上的血不停地流淌。 忽然,坐在台球桌上的梁子冲了过来,飞起一脚把杨至刚从董飞身上踢翻。 杨至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梁子仍不放过,使劲在杨至刚身上踹着,杨至刚已经 有些招架不住,脸上呈现痛苦的表情。 满脸是血的董飞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杨至刚身旁,出人意 料地抬手给了梁子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胸口上。 梁子惊讶地喊了一声:“飞哥?” 董飞冲梁子大声地说:“我他妈说过了,这是我们俩单练,没你什么事儿!” 梁子听后悻悻地站在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杨至刚欲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没劲了,又“咣当”一声躺在了地上。董飞 看了看杨至刚,指着他说:“今天咱俩算扯平了,你要是不服,改天再来!”说 着,推开人群朝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不一会儿,摩托发动的声音响起,董飞开着摩托已经远去。围观的人群也议 论着渐渐散开了,录像厅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潘大庆从人群中出来,蹲在杨至刚身边,一个拳头紧攥着,冲他诡异地笑了 一下,杨至刚疑惑地看着他,潘大庆张开拳头,一根电线一样的东西在他的手心 里。 杨至刚夺过来一看,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奋力要站起来。 潘大庆问:“你干啥啊?” 杨至刚一把推开潘大庆,站起来冲着董飞摩托驶去的方向追去。 董飞骑着摩托车,车速还没有上来,梁子在后面紧紧追赶着,他边跑边喊: “飞哥,等等我啊。”董飞一手握着车把,一手不住地抹着自己脸上的血。 这时,杨至刚飞快地追过来,他超过了梁子,梁子一看,拼命地追着,大声 喊道:“飞哥,小心!” 梁子话音未落,杨至刚已经飞身把董飞从摩托上扑了下来。两个人一起滚到 路边的草丛里。 董飞爬起来,愤怒地冲着杨至刚喊道:“你他妈一个筋啊!还有完没完?” 杨至刚爬起来,气喘吁吁地从身上掏出那根电线,递给董飞,然后起身踉跄 着走了。 董飞把电线拿在手上看了半天。这时,梁子追了上来。 “飞哥,那小子干啥?” 董飞说:“刹车线。” “刹车线?”梁子有些纳闷。 董飞指着躺在路边的摩托,两个轮子还在飞快地转着。 “这小子把你车上的刹车线给拽了,太他妈毒了,我找他王八蛋去。” 董飞拉了一下梁子:“不是他。” 梁子疑惑地问:“那是谁啊?” “是他妈谁都无所谓。”董飞满不在乎地说。 吴英正在屋子里给李根洗澡。 这时,门开了。杨至刚站在门口。 吴英看看杨至刚,问:“你找谁啊?” 杨至刚朝里面扫了一眼,说:“我找李海平。” “他一天都没回来了,找他有事儿啊?”吴英问。 杨至刚犹豫了一下,说:“没事……你回来告诉他一声,我走了。” “你是谁啊?他知道吗?”吴英显然没认出杨至刚来。 李根在一旁插话:“我知道。他就是那天和我爸喝醉在咱家睡觉,后来让你 赶走的那人。” 吴英拍了李根的屁股一下:“你瞎说啥啊?我啥时把人赶走了。” “就是你。” 杨至刚冲着李根笑笑。 吴英看看杨至刚,站起来说:“要不,你进来坐屋里等会儿吧,兴许一会儿 就回来了。” 杨至刚摇摇头,转身走了。 晚上,夜总会的客人很多,领班叫王家才进里面帮忙。王家才还是充当服务 生的工作,在包房和前台之间穿梭忙碌着。 艳红捂着嘴从一个包房里出来,直奔卫生间而去。王家才端着一个果盘从大 厅走过来,正好看见艳红进了卫生间,于是就站在门口等。不一会儿,艳红从里 面出来了。 王家才看着艳红,怜惜地说:“你又喝多了。” “我喝多没喝多,关你啥事儿啊?”艳红似乎一点都不领情。 王家才不解地问:“我怎么得罪你了?” “我没说你得罪我,你咋那么多心哪?”艳红说完,又进了包房。 王家才感到艳红今天对自己的冷淡,有些失落。他知道艳红一定是责怪自己 没有去陪她吃饭,于是想着下班以后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艳红在的那间包房的客人又要了很多酒水,领班叫王家才给送去。王家才端 着一托盘酒水悄悄走进卫生间,把酒瓶里的酒倒在马桶里。正当王家才往酒瓶里 灌矿泉水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年轻人瞥了一眼王家才,站在一边小便。 王家才把瓶盖塞上,端着托盘出去了。 王家才推开包房的门进来,看了一眼艳红,艳红冷冷地转过头去。 王家才微笑着说:“先生,这是您要的干白。” 客人点点头:“好,给这位小姐倒上。”王家才给艳红的杯子倒了一半的酒, 客人指着杯子说:“倒满啊?”王家才又把剩下的满上。 艳红端起酒杯,冲着客人嫣然一笑:“许先生,来,咱们干了这杯。” 忽然,门开了,刚才去洗手间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他看看王家才说:“等会 儿。”说着,从艳红手里夺过酒杯,抿了一下。 年轻人放下酒杯,说:“大哥,你喝一口,这是啥酒。” 客人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马上阴沉下来,说:“这他妈是水啊!嘿,怎 么回事啊?” 年轻人指了指王家才:“你问他吧!” 王家才低着头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他用眼角看看艳红,艳红也流露出 害怕的表情。 客人一甩手,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说,怎么回事?” 晚上,李海平正坐在《松江日报》社的打字室里忙碌着。 他坐在一台电脑前口述着自己的稿件,“当记者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的 床上空无一人,根据对医院医护人员的采访,当时值班的护士说,受害者是在今 天早上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接走的……”随着他的述说,打字员的手指在电脑键 盘上快速地敲击着。 这时,一个值班编辑开门进来,问:“海平,这边怎么样了?工厂那边马上 就要排版了。” “马上就好。”李海平回答。 老杜家的客厅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烟火在一闪一闪的,老杜穿着一件睡袍 正站在窗前沉思着。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色淡淡地倾泻在他的身上。月光 和烟火都朦朦胧胧的。 忽然,灯亮了。老杜转过身来,看见女人站在客厅里。 秋悦轻轻地问:“你咋还不睡啊?” “吵醒你了?”老杜问。 女人摇摇头。 老杜走到女人身边,抱着女人的肩膀,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老杜叹了 口气,看看手里的烟尽了,又伸手去桌上拿烟,却被女人拦住了。 女人说:“少抽点吧,是不是有啥事儿抹不开了?” 老杜忽然问:“秋悦,你说我是个啥样的人啊?” 女人想了想,说,“别人咋说你我不管,但是在我心里,你是好男人,虽然 没啥文化,但做事儿有主张,是个干大事儿的人……” “还有哪?” “还有,就是不张扬,不显摆,一般人看你就是个平常人,其实……” “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深藏不露有啥不好?你看有些人吧,有点钱,就不知道姓啥了,哎,你今 天到底咋了?” 老杜把女人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没事儿,最近有些事儿整得我有点 头疼。” “头疼就歇着呗,反正有新平他们哪。”女人说。 “是啊,新平是帮我了特大的忙,可是有些事儿还得自己顶啊……哎,我一 直也没问你,你原来那个,不对,你家那位最近咋样了?” 听到老杜问起了陆长有,女人心里一阵紧张。但是她很快平静了自己的情绪, 于是佯装不知,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离开松江了吧?你咋想起问 这个了?” “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觉得咱俩的事儿不能老这样下去了,这样对你不公 平。”老杜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 “就对我不公平吗?” “对你,对他,还有我老家那口子都不公平,我想尽快把这事儿了断了,咱 俩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说哪?”老杜认真地说着。 女人顺从地说:“我听你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还在松江,我想见见他,你觉得合适吗?”老杜试探 着。 女人迟疑着:“他那个人心眼小,我怕……” 老杜胸有成竹地说:“没 事儿,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会有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女人轻轻地叫了一声:“建中……”欲言又止。 “咋啦?” “我最近有点……” “有点啥?” “我可能怀孕了。” 老杜睁大了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女人微笑着点点头。 老杜愣着看了女人半天,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