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家才一个人在家睡觉,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打开房门一看,家慧抱 着孩子站在门口。 王家才惊讶地说:“家慧?” 家慧眼含泪水,脸色疲惫地看着王家才: “哥……” 王家才赶紧把孩子从家慧手里接过来:“快进屋吧。” 家慧进屋以后就躺在床上,脸朝着墙,沉默着。孩子在简易的摇篮里睡着了。 王家才站在床边,问道:“家慧,到底怎么回事啊?见着他了吗?” “见着了。” “那孩子咋又带回来了?” “哥,你就别问了……”家慧说着,身子开始抽动起来。 “好,好,我不问了,你睡会儿吧。哥出去一下啊?”王家才蹑手蹑脚出去, 轻轻把门带上了。 家慧正要关门,两个陌生人东张西望地走过来。 陌生人问:“你和谁住这儿啊?” “和我哥哥……” 陌生人走进房间,四下打量着,看见床上的孩子,说:“整的跟过日子似的, 还有个孩子,是超生游击队吧?” “啥超生啊?是我哥哥的孩子。” “甭管谁的孩子,我告诉你啊,这儿不能住人,马上就要拆了……我还以为 是钉子户哪,快点啊,就这几天就要铲平了啊。” 两个人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家慧,朝外面走,边走边说:“这年月什么事儿 都有,你看那女孩像盲流吗?” 另一个说:“有那么水灵的盲流吗?” 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家慧神色慌张起来。 王家才在一群找活干的人当中转悠着,这时,有两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工地上的工友。 王家才问:“哎,你们不是回去收麦了吗?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几天了。”一个民工说。 “回来干啥?还是为了工钱啊?”另一个说。 “那还能为啥?几千块钱哪!听说你在一个啥总会上班,挣好多钱,都不稀 罕那点工钱了?是不是?”一个民工问。 “稀罕有啥用啊?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还不如打工挣点钱哪!”王家才 说。 “你好啊,晚上在挣钱,白天还找活干啊?”一个民工说。 王家才说:“那有啥办法啊?哎,谢老大在医院咋样了?” 一个民工问:“谢老大失踪了,你还不知道?” “啊?失踪了,不会是卷了大伙的钱跑了吧?”王家才问。 一个民工说:“他都被人打成那样了咋跑了啊?听说是在医院被人接走了。” 王家才说:“行了,谢老大不见了,这钱又没指望了。你们找着活儿了吗?” 另一个说:“一大早就来了,人家都是找技工,咱只有力气,不好找。” 忽然身边一群人都站了起来,朝着两个壮汉跑去。王家才也赶紧站起来走过 去。不一会儿,人群散开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犹豫着。 王家才问:“要啥工种啊?” 壮汉说:“啥工种,有力气就行。” “工钱咋算啊?” “管吃管住一个月八百,还有星期天,去不去啊?” 王家才看看身边几个人都在犹豫。 “是啥厂啊?”王家才问。 壮汉回答:“建材加工厂,要去马上走人,去了每人先发二百块钱生活费。” “我去,你们去不去?”王家才看看周围的几个人问。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点点头。 “那我能不能回去和家里打个招呼啊?一会儿就来。” “没功夫等你,车就在前面,没跟你说吗,干两天就星期天了,你还可以回 来。” “真的去了就能先发二百块钱啊?” “骗你干啥?”壮汉说完就招呼大家上了一辆面包车。 新平刚走到公司接待前台的地方,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李海平和陆长有站了起 来。 接待小姐:“经理,这两个人等你半天了,我说你在外面办事儿他们不信。” 新平吃惊地看了一眼陆长有。 新平:“行了!行了!李记者,我们快成熟人了。走吧,有什么事儿进去说。” 李海平和陆长有走进了办公室,新平坐到办公桌后面,态度冷漠地看着李海 平和陆长有。 新平问:“他不是洗浴中心搓背的陆师傅吗?这事儿跟他有啥关系啊?” 李海平说:“不,他也是工地上的民工,去洗浴中心搓背是因为拿不到工钱, 为了生活,不得已才去的,现在大伙一时也找不到谢老大,所以推举陆师傅和公 司谈谈,大伙也不想打官司,希望和公司协商解决,陆师傅,你有什么话就和马 经理谈吧。” 陆长有突然指着马新平大声喊道:“他不是老板!跟他谈没用的。”李海平 也惊讶了。 新平惊讶地问:“你,你啥意思?” 李海平也觉得很诧异:“陆师傅,你怎么了?马经理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 陆长有喊着:“他不是老板,他就是个跑腿的,跟他谈什么?要谈,让他们 老板出来!” “哎,我说你有病是咋地?李记者,你今天带他来到底干啥玩意儿?”新平 不高兴地说。 “你等会儿啊……陆师傅,你说马经理不是老板,那谁是老板?”李海平问。 “对啊?你指出来,谁是老板?”新平逼问着。 “陆师傅,你说话啊?” 陆长有发呆地站着,左右环顾着,脸上出现了 一种难以言状的表情。 “老陆……”李海平看着老陆。 “李记者,你整啥玩意儿啊?我现在忙得很,没功夫和你们扯闲篇……”新 平说着,拿起电话:“小焦啊,你帮我送两位客人,对,现在。” 李海平和陆长有垂头丧气地从新平办公室出来,陆长有在走廊里挨着门地推 开,探头向里张望,接待小姐紧紧跟在后面。 “哎,你干吗?” “找你们老板。” “你不是刚见过老板吗?” 陆长有恶声恶气地喊道:“他不是老板。” 董飞晃晃悠悠地来到摩托车修理铺取车,看见杨至刚也在这里,忍不住愣了 一下。 长头发走过去说:“飞哥,车修好了。” 董飞问:“哦……多少钱啊?” “啥钱不钱的,就换了根刹车线。” 董飞坐到摩托车上,杨至刚叫住了他:“董飞,我找你有事儿。” “啥事儿啊?” 杨至刚把董飞叫到了一家饭店。杨至刚拿起啤酒瓶子,倒了满满两杯啤酒, 端起一杯,冲着董飞,董飞也拿起啤酒。 董飞说:“这酒喝得总有点说道吧,为啥啊?” “喝完这杯酒,咱俩以前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好,我也正想说这句话哪,为了那天你救了我一命,我干了。” 两个人仰头干了。 董飞又亲自倒满两杯,然后端起来:“这杯咋说?” 杨至刚朝外面喊了一声:“服务员,再拿三个杯子来。” 董飞莫名其妙地看着杨至刚,服务员把杯子拿来了,杨至刚给三个杯子倒满, 放在自己面前。 “这三杯酒,是我敬你的。” “你敬我啥啊?你救了我一条命,应该我敬你啊。”董飞觉得奇怪。 “等我喝完我告诉你。”说着,杨至刚一气把三杯酒都干了。 杨至刚擦了擦嘴,看着董飞:“我有事儿求你,你答应,算我这酒没白喝, 你不答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立马走人。” “你说吧。” “带我去找谢老大。” “找谢老大?找他干啥啊?”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是为了工地上一百多个拿不到工钱的 工人,这里面的事儿你比我清楚,所以,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我也不会说,找 谢老大就是为了和你的老板打官司,拿回大伙应得的钱,找不到谢老大,大伙几 个月的心血就白流了,我杨至刚为自己的事儿从来不求人……” “谢老大在哪儿,我也……” “我知道你能找到谢老大。”杨至刚说。 董飞端起酒杯开始慢慢喝着。杨至刚眼睛死死盯着他。终于,杨至刚站起来, 往外面走去。 董飞依旧给杯子里倒满,又开始喝了。 …… 杨至刚正走着,听到身后摩托巨大的轰鸣声。董飞骑着摩托在杨至刚前面减 速。董飞叫了一声:“上车!” 杨至刚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跑了几步坐上了摩托。 摩托车飞驰而去。 摩托车直接开进了山庄的院子,坐在院子里的梁子和顺子赶紧站了起来。两 个人看见杨至刚大吃一惊。摩托车没有熄火,停在院子当中。 梁子看见杨至刚惊讶地问道:“飞哥,他咋来了?” 董飞往四处看看:“谢老大哪?” 梁子冲着屋内摆了一下头,杨至刚径直冲了过去,梁子上前就要阻拦,被董 飞一把拉住了。 “哥?你这是要干啥啊?”梁子问。 杨至刚走到门口,门上挂着锁子。 “把门打开。”董飞命令道。 梁子迟疑着:“飞哥!” 顺子在一旁说:“飞哥,这是彪哥交待的。” 董飞冷冷地问:“你俩是我的兄弟吗?” 两个人点点头。 “是就把门打开。” 梁子说:“飞哥,不行啊,要是彪哥知道了,咱们全完了。” 董飞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顺手从墙根抄起一根铁棍,朝门口走去。董飞走到 门前,二话不说抡起铁棍就要砸,梁子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你给我闪开!”董飞一把把梁子甩到身后。 铁棍抡下,锁子被砸开了。 杨至刚开门就冲了进去。屋内,谢老大蜷曲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回过头 来。 “至刚,你可来了,你救救我吧!他们把我关在这儿,他们要杀我!” 杨至刚说:“起来!跟我走!” 谢老大爬起来,杨至刚拉着他就往外走。 忽然,梁子挡在了门口:“站住!” 杨至刚拉着谢老大直往外闯,梁子退到门外。 这时,董飞挡在杨至刚和谢老大身边。“至刚,你带着人骑车赶紧走。” 梁子在一旁说:“大哥,你这样我们全完了!” 董飞看着杨至刚说:“出了这个门,其他事儿我就不管了。” 杨至刚点了点头,跨上摩托,谢老大也坐在了后面。 杨至刚冲后面喊道:“抱紧我啊!” 摩托吐出一股清烟,飞一般出了院子。 7 李海平和陆长有垂头丧气地从巨丰公司出来,李海平一脸的无奈和恼怒,他 看着气还没消尽的陆长有。 “老陆,你今天是咋回事儿啊?以前大伙为了见一下公司的老板,费了多大 的劲啊,为了这个谢老大还被人打伤,杨至刚他们被关派出所整整一个晚上,咱 们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老板,你非说人家不是老板,不和人家谈。你看看……这 是公司的详细资料,看见没有?公司法人,马新平,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他本来就不是老板吗!” “正规的资料在这儿摆着,那你说,谁是老板?” “反正他不是,找他没有用的。” 李海平走上前,摸了摸陆长有的脑门。 “干什么?” “我摸摸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酒精烧坏了?” “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 这时,李海平的手机响了,李海平在包里翻着,怎么也找不到,索性把包里 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从凌乱的东西里拿起手机。 “我是李海平……高律师!谢老大不在省城?唉,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真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海平打电话的时候,陆长有蹲下在李海平倒出的东西里翻出几张报纸,拿 起来,慢慢走了。 “……高律师,我现在有点绝望了,我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真的, 我原以为我是他们的后盾,但是现在我发现,我比他们更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形容……你已经在来松江的车上了?好吧,几点到?我去车站 接你。” 李海平放下电话,才发现陆长有已经不见了。 艳红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一边打量着破旧的房子,一边朝屋里喊道: “屋里有人吗?” 家慧眼睛红红地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你找谁啊?” 艳红说:“我找王家才,你是他妹妹吧?” “你是?”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朋友?我哥哥他不在,起来就出去了,你有事儿啊?” “我来看看他,还有你和孩子。” “那……进来吧。” 艳红进屋之后就和家慧聊了起来,还讲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家慧听后惊讶地问道:“你说我哥哥昨天晚上已经被老板开除了?” “是的,都是因为我,你哥哥是个好人,他帮了我不少,所以因为我,被老 板开除,我心里特别难过,昨天晚上我给他钱,他怎么都不要……” 艳红把钱拿出来,递给家慧。“你替他收了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个……” “你就收下吧,我原来以为我自己的命挺苦的,可是看了你们住在这样的地 方……我真是没想到,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啊,现在是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咋办 啊?” “我也不知道,就这样的房子恐怕也住不了多久了,刚才两个人来说,这房 子马上就要拆了。”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