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女按摩师慌忙取来时成的衣服,帮她穿好,扶着她下了按摩床。其实,她并不 是裸体按摩受不了,而是下身突然疼痛起来。她心里清楚.这疼痛不是按摩师手脚 太重人为的,是自发的。这些天,生活是平静了,可是,时成身体的那个部分,时 好时坏,始终平静不下来。,为满足胡大江的生理需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时成 强颜欢笑.暗地里却默默地忍受住了肉体的痛苦。开始的疼痛是一阵子,没过几天, 那种阵痛变成了持续性的隐隐的疼痛,还伴有瘙痒,使她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凭着以往的经验,知道这是过去也曾有过的妇科病,去药房买了几种常用药,内服 外敷相结合,一两个疗程就会好转。 她是忍着疼痛走出美容店的,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疼痛仍然没有减轻的迹像。 她不想开车,想打电话给胡大江.让他来开车送她回家,想想又觉不妥,俩人的关 系刚趋于正常.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这种毛病,不是又添乱吗? 夫妻关系不能再 现阴影,否则,黄蕾这样的女人又要钻空子乘虚而入了。 做出上述的决定,时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日子,她想了好多事,也思考 了许多问题。她首先想到的是“离家出走”这件事.思考这件事自己确实做得有点 过了头。离开胡大江虽说只有三十来天,但始终有着“断了线的风筝”无依无靠的 感觉。饮食不正常.睡觉不踏实,还东躲西藏,耽心害怕,何苦呢? 这不是自己找 罪受吗? 胡大江处处护着她、哄着她、让着她,给她构筑了一个上等家庭的安全网, 他有什么不好? 不就是那个“性权利”吗? 我不给他能不出乱子吗? 他是个体魄强 健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有点风流韵事也不奇怪,围着他转的女人多的是,“常在河 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一个人偶尔失足,况且他诚恳地认识了错误,岂有不给出 路的道理? 在公众面前,时成一直是以“大家闰秀”的面目出现的.她周围的人们 也都公认她是“大家闰秀”。现在想想,在处理丈夫和黄蕾的这件事上,她太小家 子气了,有愧于“大家闰秀”这个称号.是个没能超凡脱俗的“小女人”。 身下那个部位的疼痛在继续,时成决定去医院做个检查。发动了车子,刚起步 没跑多远,一个菜农挑着担子突然横穿马路.时成紧急拨打方向,虽没撞上人,车 头还是刮了一下菜农的担子.那个菜农倒在了地上。时成吓坏了,慌忙下车去拉菜 农,可是那菜农,像死去一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成给胡大江打电话。尤主任说胡总出去办事了。她又拨 打胡大江的手机,回答是“暂时无法接通”。焦急之中.老马出现了,他挤开人群, 来到菜农身边,使劲地拉他起来,可他仍然躺在地上不动弹,也不吱声。老马狠狠 地踢了他屁股一脚,菜农睁开眼,弹跳而起,吼叫着:“你……你他妈的踢我?!” 围观者发出了一片嘲笑声。 老马只用几分钟,只花了一百块钱,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了这起意外的事故。他 的表现,使时成感到意外。 俩人坐进车内,时成说:“你处理突发事件还真有两下子,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老马笑了:“我的优点和缺点,都是慢慢地暴露的,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不要太惊讶。” 时成说:“真怪,我两次处在关键时刻,你都闪亮登场,为什么? ” 老马说:“这叫做缘份。” 时成问:“我们真的有缘份吗? ” 老马说:“人生相逢就是缘……哎,我看你脸上的气色不好” 时成说:“我有点不舒服,陪我去趟医院好吗? ” 老马爽快地:“好啊,求之不得。” 时成说:“你来开车,我怕再撞上了什么。” “行。”老马坐上了驾驶位置,发动了车子问,“去哪家医院? ” 时成说:“市妇幼保健医院。” 老马问:“你怀上了? ” “笨蛋。”时成苦苦一笑,“难道妇幼保健医院仅仅是管生孩予的?” 老马紧追不舍:“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 时成说:“就不告诉你。” 老马说:“你不告诉我,有人告诉我。” 时成问:“谁? ” 老马说:“医生。” 时成说:“医生不会的,你以为你是谁呀? ” 老马说:“我就说我是你丈夫。” “你呀居心叵测。”时成亲热地捅了一下老马的腰.“让我犯重婚罪是不是?” 老马说:“你看病最多二个多小时吧? 就让我做你二个小时的名誉丈夫。” “你就那么喜欢我? ”时成往老马的肩上一靠.伤感地说.“我是个成本很高, 回报甚少的女人,我知道我在颓废.正在慢性自杀……” 老马两眼一瞪:“你在胡说些什么? ” 时成闭上眼睛,懒得再说什么,下身的疼痛时隐时现.搅得她精疲力竭。她在 想胡大江,不在办公室去了哪里? 他的手机是“全天候”的,为什么在节骨眼上无 法接通……她有点后悔.让老马陪她去医院看病欠妥,胡大江知道了可不好,这会 给他留下口舌,会在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撤把盐,尽管她与胡大江的关系还保留着最 后一道防线。 可胡大江能信吗? 鬼才知道! 后悔已来不及了,她无法拒绝老马,拒绝是不尽 情理的。她两次危急和困难之中.需要别人的救助和帮助时.老马都出现在她的面 前,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 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丈夫? 呵,我的上帝! 想不到老马的 车技娴熟,车子开得很“溜”。时成从侧面看老马也很顺眼。他是文化人,尽管皮 肤粗粗的,不怎么白晰和细腻,但有着北方男人的粗犷。他的鼻梁又高又大,特有 男人味。时成又想到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掉它肯定是别有一番风情。她看到 报纸上做的广告.近视眼用激光开刀做手术,只用十几分钟就可以将视力恢复到1 .O 以上,等她病情好转,一定陪他去医院做这个手术,不就是四、五千块钱的事 吗? 这钱她替老马掏! 上次她心脏发病,住院费、医疗费全是老马付的,她几次还 他,他说什么都不肯要。这个情谊.时成一直记在心里。 快到市妇幼保健医院了,时成又给胡大江拨电话,可仍然是“无法接通”。她 纳闷了,胡大江在搞什么名堂? 情况有点反常。 时成的怀疑是对的,此刻的胡大江正和黄蕾漫步在玄武湖的大堤上。 黄蕾告诉胡大江,自己面临的那件事,是平生所没有经历过的.很麻烦.也很 窝囊。昨天她将录音带甩给老马后就有点后悔了。 熊副主席第一次占了她的便宜后,她就提高了防范意识,随身携带着那台采访 用的微型录音机。凭她的直觉,熊副主席赏到了甜头,必然有下次,而且会得寸进 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她必须在这场无聊的、一厢情愿的游戏还处在萌芽 之中时,阻止它的生长,更不能让它开花、结果。 黄蕾说:“世上男女之事,是难以说清楚的,女人吃了亏,男人倒打一耙反咬 一口的例子比比皆是。采用录音取证,是追不得己,对熊副主席这种男人,不能手 软,不在铁的事实面前,他不会低下高傲的头。” 胡大江说:“这样做也会带来负面效应,有人会说你黄蕾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另有图谋,设下陷井,引领导上钩。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有达到,才出此 下策。” 黄蕾说:“咱们换位思考,假如你是我,碰到这种事,你怎么处理? ” “这个……”胡大江说不出话来。 黄蕾说:“你不该让老马去向熊副主席说情,太丢份了。再说了,老马也不是 当说客的料。你根本不了解老马,他这个人清高得很,对熊副主席这种人,根本不 放在眼里,你为难了他。何况这种事我也用不着别人帮什么忙。” 胡大江说:“你出了事,我能不急吗? ” 黄蕾说:“非常感谢,你心里还有我。” 胡大江说:“我心里丢不下你,可是我也没帮上忙。” 黄蕾说:“算了,我不愿再想这件事了,也不后悔了.顺其自然吧。” 胡大江问:“下一步怎么办? ” 黄蕾说:“走一步看一步。” 走到湖堤的尽头,俩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胡大江看看黄蕾,她凝视着湖面, 目光深遂,略显几分忧愁。神情也很严肃.不见两个“小酒窝”的踪影。此刻,老 马说的话又在黄蕾耳边响起:“老胡,与黄蕾的关系,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吧。说 不定这个看似甜蜜慷慨的女人正在对你使用‘美人计’呢。她现在高风亮节,时机 一旦成熟,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弄得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黄蕾几次欲往胡大江身上靠,胡大江都让开了,始终与黄蕾的身子保持着一个 间隙。 黄蕾有所觉察.问道:“你怎么躲躲闪闪的? ” 胡大江说:“没有哇。” 黄蕾用手拍了拍椅子:“离那么远干什么? 来呀,往我身边坐坐。” 胡大江不好拒绝,屁股朝着黄蕾的身子挪了一下。黄蕾也朝着胡大江的身子挪 了一下,两个身子终于靠在了一起。黄蕾将下巴搁在胡大江的肩头上,用一只于轻 轻梳理着胡大江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胡大江抓住了黄蕾的另一只手,手心手背地摸 来摸去。 湖岸边,垂柳依依;湖面上,碧波荡漾。近处,有几对鸳鸯在戏水、在追逐。 远处,有对对情侣划着的游船在飘动,时而传来欢声笑语。 迷人的风景使黄蕾陶醉,突然,她将脸紧紧贴在胡大江的胸脯上。胡大江的身 子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有一股力量想推开黄蕾,这股力量来自老马的忠告。黄蕾 听到了胡大江心脏的跳动声,她发觉这种跳动很平和,没有他们第一次拥抱时那种 剧烈、颤抖。女人的心是细的.黄蕾窥探到了胡大江心理发生的微妙变化。 黄蕾问:“你们彻底和好了吗? ” 胡大江点点头。 黄蕾又问:“她不再拒绝你了? ” 胡大江仍然点点头。 黄蕾的脸离开了胡大江的胸脯,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散乱的秀发.说道:“很 好.这下子我放心了。” 胡大江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应该明白。”黄蕾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公司了。 我知道你很忙,时间也宝贵。“ 胡大江说:“我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黄蕾说:“不,我什么也不要你做。” 胡大江说:“你总是拒绝我的帮助。我知道有好几件事我能为你做。比如房子, 你现在是租借的,每月要付房租八九百.这要花掉你工资的一半。我帮你买一套… …” “别说了! ”黄蕾生气地,“我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胡大江说:“不是施舍,是帮你。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你扶我一下,我帮你一 把吗? 何况我们……” “何况我们什么? 说呀。”黄蕾忽然笑了,露出了两个美丽的“小酒窝”,“ 好,你不说我说。何况我们是有‘一夜情’的情人是不是? 胡大江,我很悲哀,你 根本不懂我的心。你小瞧我了.我的为人之道是:该付出的,只要看准了,毫不犹 豫地付出,从未想过回报:不该付出的,天王老子休想拨掉我身上一根毫毛。” 分别时,黄蕾深深地吻了胡大江。也许是受了老马“忠告”的影响而生的内疚, 或者是黄蕾最后说的几句震聋发馈的话.胡大江紧紧抱着黄蕾不愿松开,双眼也湿 润了,不是强忍住.差点掉下了泪水。 “怎么啦,生死离别似的? ”黄蕾取出纸巾.擦了擦胡大江湿润的睛眼,劝说 道,“你回到她的身边是对的。因为你们相互的审美.疲劳己经过去,但愿你们回 到热恋时的审美状态。” 胡大江说:“可对你我怎么交待? ” “毋须做什么交代。”黄蕾坦然地一笑,“植物开花,不一定都得结果。只要 花儿开得美丽就行。” 黄蕾走了,脚步仍然那么轻盈。她一头乌黑雪亮的披肩长发在风中飘拂,飘拂 得胡大江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