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今日宴请容锦,那些地头蛇们便没按好心,偷偷在他的酒里放了五石散。容锦 觉着身子不对,便急急带着冷霜和欢喜回来了。 幸好席上史小姐听了他的话,帮他脱身,否则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退了筵席,欢喜便赶紧去找大夫,冷霜则带着容锦往府衙来。 我边听着冷霜的禀告,边将他架进了南院,等把他放上床,大夫便来了。可是 要命的是,神智不清的容锦却巴着我不肯松手。大夫面露惊奇,两眼放光,津津有 味地站在一边观赏。我看着扎眼,便让人将她请了出去。 其实吃了五石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要吃冷食,浇冷水,喝温酒散热,京 城有不少贵族官宦都会服食,且价格奇高,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真想不到在这偏 远的秦州居然也有。 我等在门外,冷霜和先前与我攀谈的小厮月白在屋里为他用凉水沐浴。欢喜送 走了大夫正往院里走来,见我杵在门口,便面色不虞,走近才堆起假笑,向我行了 个礼。 我点了点头,望着那道院墙月门上落着的锁,它看上去锈迹斑斑,不知怎么才 能把它给去了。 “你家郡君最近可好?”我边盘算着边问道。 “托您的福,自然是好得很。”我听了一愣,抬头看她,她那张脸上的笑容有 几分皮笑肉不笑,这话说得气人,却让我说不出半句责骂。 我叹了口气,眼睛忽然扫视到了院落边角处的一截树桩,它被人砍掉前可能是 院子里唯一的景致,现在却孤零零地成为了一截烂木头。 “好好的,怎么砍了?”我指了指那段树桩问道,看那树桩的粗细,估计在砍 掉之前这树应该已经不小,就这样把它砍了,还真是可惜了。 “哦,我家郡君看了碍眼,便命人把它砍了,”她转头看了一眼,随即接着道, “说来也是可惜,这可是棵高大的石榴树,来的时候叶子虽然落光了,可稀奇的是, 还有两只石榴挂在树上,那时小人还和郡君说到了春天开了花,还能采下来做胭脂, 结果我家郡君听了当场脸就黑了,立马喊人把它给砍了。” 我听了低头苦笑,他怕是想把我也砍了,刚才虽是那般对我,只怕等他清醒过 来,还是一样恨不能活剐了我。 我边和欢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里一会盘算着以后如何与他相处,一会盘 算着史家的事,还有那个珠光宝气的史小姐。 日头渐渐西沉,屋里也慢慢消停了下来,好一会冷霜才推门走了出来,我赶忙 上前问道:“他可好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沉声道:“热散了,已经无碍,现在睡着了。” 我听罢大步走了进去,身后的欢喜有些着急地想拉住我,只听冷霜阻止道: “主子他乐意……” 只怕他未必乐意。 我坐在床头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安详恬静,没有半点平时的张牙舞爪,苍白羸 弱,却不减半丝俊美,我扬起手指,将他脸颊上的几缕发丝撩开,湿漉漉的发丝却 纠缠在了我的指尖,像结网的情丝,柔媚多情却牢不可破,叫我也逃不过这爱恨恢 恢。 小心翼翼地撩开发丝,我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这张脸我曾看过多次,却没有 哪次像今日这般贪恋过,比那年我在墙头遇到他,更叫我心擂如鼓,便只是这样看 着,也叫人忍不住将唇贴上他的脸庞。 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对着他,一晃天便黑了,屋子里没有了光亮,我也开始觉得 身上发冷,再加上连日赶路,人一歇下来,所有的困倦便涌了上来。 我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脱了外衣便爬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才一沾床, 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怒吼在我耳边响起,我还尚在迷糊之间,便被人推下了床。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我这才醒过神来,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咣当一声兵刃撞击的 声音便在身旁响起。我一惊,抬起头黑暗之中依稀可以辨出个人影来,他手中拿着 剑,即便是在幽暗的室内,也能感觉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你是谁!?”容锦的声音已是怒不可遏,一手将剑指向我。 我双手撑着地靠在桌脚,还未开口,便看到门被推了开来,冷霜拿着两盏烛火 走进来,一时间屋子里灯火通明。 “是我,”我腆着脸对他扯了个笑脸,背上却已淌出汗来。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看似已气得面红耳赤,随即一咬牙,提起剑便刺过来。 我赶紧偏过身子,单手撑地翻身站起,却已被他一剑挑破了衣服,眼下这架势 便是借我胆我也不敢还手,只好转身躲在桌子后头,脸上陪着笑,嘴里讨饶道: “我们有话好好说,能不能不要动手?” 他听了好似火气更大,隔着桌子拿剑指着我,一双眼眸里的恨意浓得好像恨不 得将我千刀万剐,怒声道:“谁和你‘我们’?!”一剑寒光,我胸口的衣服被挑 破,几缕发丝也应声落下。 “郡君住手,”引得身后的冷霜一声惊叫,连忙上前,“您会杀了颜小姐! ” “怎么不躲了?”他不加理会,挑着眉怒喝道,拿剑的手却微微发抖。 “只要你能先听我把话说清楚,便是杀了我也没半句怨言,”我赶紧道,然后 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近了两步,伸手想夺了他手中的剑。 他发觉了我的意图,黑着脸又将剑握紧了几分,寒声对我道:“想趁机缴了我 的兵刃?我今天就是不想听……” 还没等他口中的话说完,我便一个疾手抓住了他拿剑的右手,将剑驾到了自己 的脖子上,望着他的双眼道:“你若是不想听,便把我杀了吧。” 他一愣,手上的剑随之一颤,割进了皮肉,一条细细的血红沿着剑刃淌了下来。 “郡君!”冷霜便上前要拉开我们两个。 “冷霜你下去,”我边说边看着容锦,他见我流血眼里满是惊恐,脸上的怒容 也消失殆尽,转而已是眼眶发红。我望着他双眼水色对冷霜道,“今日我便是死在 你家郡君手里,你也不许进来拦。” 片刻,吱呀一声门关上了,我们两谁也没开口,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灯花爆开 的轻响。 我深深地看着他,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哐当一声,他却连剑也握不住了。 “你来秦州做什么?”他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柄剑剑身上的鲜血,却不知在思 量些什么。 “朝廷新任的秦州知府便是我,”我看着他低垂的脸,却感觉不到半丝疼痛, “我会来的原因,一半是为了你……” 他听了立刻抬起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转瞬便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 抹死灰,冷笑地道:“怎么,与那苏公子定了亲,又舍不得我了?” “谁告诉你我和未卿定亲了?”我听着有些好笑,其实说到未卿,在我心底终 究是感到亏欠的,可是又能怎么办?谁让我看上了这么个冤家! “你没………”他一震,旋即抬头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带着几分怀疑。 我上前拉起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庞。他肌肤瓷白,掩盖不去眼底 的浅青,带着血色的双眼怔怔地回望着我,让我勾起了嘴角,轻声道:“容锦,这 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他嘴唇微启,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了下来,湿润了我的指尖,我心疼地扬起脸吻 上他的眼睛,吻干他的泪水,柔声对他道:“别哭,从前都是我的错。” 他却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委屈,像个孩子似地愤愤不平道:“你 对我太坏了!还说后悔那个……”说道后面声音却小了下去。 从没见过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摸样,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环着他的腰,看着他 越发委屈的表情,翘起嘴角道:“没有,其实我很喜欢……” 他撇过头,脸上破天荒地显出了一片粉色,我看了看他,按捺住嘴角的扬起, 假做受伤状,对他道:“倒是容锦你,说我的滋味不过尔尔,我听了那个伤心啊… …” “不是,我那晚很……”他听了急忙辩驳,说出了几个字便哽住了,脸上的粉 红成了绯红,垂着脸,细若蚊音地道,“……很好……” 我笑着与他紧紧地拥在了一起,脸贴着脸,闻到了他身上月麟香的浅浅香气, 心里觉得无比妥帖。他却好似还不满足,又向下靠紧了几分,要与我交颈相拥。 “……容锦……” “恩……” 他应我的声音情意绵绵,叫人恨不得将他狠狠搂进骨肉里。可是,我却不得不 抽着嘴角,十分煞风景地道:“你压到我脖子上的伤口了……” “啊!” 之后,冷霜拿着伤药和纱布进来时,本来脸上带着十分的忧虑,看到我俩已经 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便立刻雨过天青了,转而捂着嘴,带上了几分促狭对我小声 道:“前面还喊打喊杀的,怎么转眼就……啧啧啧……” 一边的容锦听见了,面上一红,佯怒道:“嘴碎的小子,还不滚出去!”骂得 冷霜低下头笑着跑了出去。 我松了松领口,将伤处露了出来。他看着紧了紧眉头,眼里满是心疼,小心翼 翼地为我上药,嘴里还关切地问道:“疼吗?” “不疼。”我勾起嘴角,心里也带上了几丝甜味。 他上好了药,又为我绕上纱布,我看着他温润地脸庞,轻轻开口道:“以后可 要听了解释再动手,听完你要是还不顺心,我便随你处置。” 他柔柔地“恩”了一声,艳丽的眉眼里水波粼粼,满满的柔情像是要流淌出来, 手上的动作更是万分仔细,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我。 如此温良纯和的容锦着实少见,我看着他散发着柔光的侧脸,心里不禁暗暗感 叹,原来只要感情深,纵是老虎也能变成猫。 这时门外传来一串脚步,有人在门口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便听见墨砚在门外 喊道:“小姐,夜公子有急事求见!正在内堂等候!” 这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脖子上的纱布一紧,勒得我险些断了气,抬眼便对上了 容锦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庞。 他扯紧了纱布,俊美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从牙缝中龇出几个字道: “那夜公子又是谁?” 第三十五章刺客当我急急赶到内堂时,夜邀一身宝蓝色长袄,神清气爽地正坐 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那模样没有半点负伤的迹象。 真叫人咂舌,怪不得朝廷下来死令追杀他,他也能活到今天,原来除了武功高 强,他还有壁虎一般的复原能力。 我站在门口看去,他脚边还躺在着一个捆了手脚黑衣人。那黑衣人嘴里塞着一 团布头,身上透湿,那么冷的天,她冻的直哆嗦,却只能不住地哼哼,脸上已是鼻 青脸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夜邀低下头,阴毒地刮了她一眼,紧接着就是狠狠一脚,她便立马疼得不敢吭 声。 看来这次是抓到活口了!我看这架势就会意过来,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夜邀见我进来,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纱布和脸上红肿的指印,微微有些讶异,起 身走近了两步细瞧起来,挑起眉毛惊道:“啊呀,这是遇上刺客了?伤得如何?看 着可真叫人心疼的!” 我听了他的话面上一僵,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却听见身后传来容锦含着嘲讽 的声音:“这是什么话,我家阿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心疼了?” 他已新换了一件打眼的水红暗花棉袍,黑缎般水润光亮的长发束在头顶,柔顺 地在后颈分为两股,落在胸前。瑰姿艳逸的脸上凤眼挑起,眸子里先前那些温润早 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逼人的杀气。 “哦,”夜邀坐了回去,托着腮翘起腿,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容锦,片刻便道, “听这口气必是与小玉玉关系非浅,敢问阁下是……” “哈,小玉玉?”容锦冷笑一声,犀利地戳了我一眼,转而对他道,“阿玉的 名字是你能喊得么?” 这下内堂里可真够热闹的,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我着实没那个闲心观战,便走到黑衣人那里,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她那张早已显不出 人形的脸,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似成相识。 “你们两个先停一会儿,”我调脸对着他俩道,两人却像没听见一般,声音反 到越来越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捉住容锦的手轻抚着柔声劝道,“别闹了, 有正事。” 他看了我一眼,虽不大情愿,到底吃我这套,只是扭过头不语。 这下总算是消停了。我这心里才松了口气,越发觉得只要将他毛捋顺了,才能 万事好说,接着对夜邀道:“这是在哪抓到的?” 夜邀瞟了一眼容锦,顿了顿,才沉声道:“在府衙后院的围墙上,我见了便立 刻下了迷药,捆结实了,又怕她咬舌自尽,就堵上嘴带来了,而后浇了桶冷水,才 把她弄醒。” 我听了皱了皱眉头,却听见夜邀又带着几分迟疑道:“我趁她昏迷的时候扒开 她嘴看过,奇怪的是,她牙里没藏毒。” 这时身旁的容锦已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焰,而是带上了几分凝重。他拧起眉 头道:“我从京城过来,自己带了十二名护卫,多是大内的高手,路上还除去了个 尾随的蚁蝼,这种事发生在府衙,倒还是首次……”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正色地问夜邀:“你可确定她没有藏毒?” 夜邀仰起头,一脸不耐地端起茶杯,撇嘴道:“像我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出 错!?” 我便走上前去,弯下腰扬眉向那黑衣人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寻死,否则我就 把你的尸首剥光了挂到城门口去!” 她眼中闪过来一丝恐惧,立刻拼命地点头,我便伸手将她口中的布头拿了出来, 不想这才刚除去,她便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这事可真够新鲜的,什么时候死士也孬种起来? “容大人,他们欺负我……”她冲着容锦哭喊着,便在地上翻身打滚,撒起泼 来。 “史小姐?”容锦听到声音,疑惑地走近了两步,那黑衣人听了越发委屈起来, 捂着脸哭声震天。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背过气去,扭头看了一眼 正准备逃跑的夜邀,咬牙切齿道:“老江湖,你不如来解释一下?” “我这不是没辨清么,”夜邀被抓了个现行,只得干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道,眼 珠一转,立刻敛去笑脸,严肃地指着史小姐道,“都是她的错!黑灯瞎火穿着夜行 衣在围墙边,鬼鬼祟祟地垫了石头爬墙……” 我赶紧朝他使了个眼神,他立即会意过来,赶紧乖乖闭上了嘴。 人头猪脑!哪有杀手不会武功,一个小小的围墙要垫了石头才能翻过去的,今 天的事真是难堪到家了! 要说夜邀下手还真狠,将她那张脸打得我们都没认出来,想来估计是昨天受了 一箭,今天拿她来撒气了。 我悄悄将容锦拉到了一边,小声对他道:“今天的这事,你看怎么办?” 容锦横一眼正在望天的夜邀,冷哼一声道:“能怎么办,将他交给史家赔罪!” “不行,”我赶紧摇了摇头,他听了脸上立刻黑成了一片,我只得陪着笑脸解 释道,“他在路上救过我,我不好……再说,人是在府衙挨得打。” 他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抛了个冷眼给我,想了片刻,便在我耳边轻轻说 了两句。到底是做过御史督察的,我心里赞叹,听得忍不住扯起了嘴角。 “史小姐,”我轻咳了两声,拉下脸来,严肃地责问道,“三更半夜,你爬府 衙的墙做什么?” “我,我……我想看看容大人……”她止了哭声,转而抽泣着看一眼容锦,小 声地说,她那羞涩的眼神,让我觉得比先前她那浑身的金光更扎眼。 我拧起眉头,厉声道:“史倾城!你半夜潜入朝廷命官的住处,真是居心叵测! 该不是意图谋害?” 她被我的喊声一惊,愣了片刻,随即又虎着脸,张狂地骂道:“你用这套吓唬 我,我们史家在秦州还能怕你个外乡人!” “史小姐,这位是新上任秦州知府颜大人,”容锦沉声提醒道,面上一派温和, 眼里却隐隐带着怒气。 那史倾城听了容锦开口,态度立刻软和了下来,口中喃喃道:“不就是个知府 么,还不是史家的一条狗,有什么好怕的。” 史家果然好生厉害,连一个不懂事的小姐也不将知府放在眼里。 “史小姐可不能这么说,”容锦面上有些发青,却依旧“好心”劝道,“你这 私闯府衙的罪名可是不小,颜大人刚从京城过来,对秦州可不太了解,要是一怒之 下对史小姐用了什么刑罚,可就难办了。” 史倾城眼睛一瞪,一张青肿的圆脸越显狰狞,火冒三丈地对我叫嚣道:“你算 个什么东西!老娘立刻告诉京城的表叔,让他把你办了!” “老娘也告诉你,老娘脾气犟,谁也不怕!”我眉毛一挑,寒声道:“来人, 把这刁女拖下去狠狠往死里打!” 说着站在身后的琴筝和墨砚快步走了过去,驾起史倾城准备往刑堂里拖。史倾 城立即惊慌失措起来,扯开了喉咙哭喊道:“容大人,容大人快救救我啊!” 那幅凄厉的模样,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颜大人,以本官看,要不就算了吧,”容锦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史倾城,恳 切地为她求情,“史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就饶了她这次吧,这身伤……就算她不 小心在府衙门口摔的。” 我寒着脸看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史倾城,她浑身发抖,点头如捣蒜,我这才 缓缓地吐一口气问道:“史小姐知认错了?” 她早已说吓得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点头。 “罢了,”我这才减去了几分怒意,让两个丫鬟放开她,认真对她道:“那今 天的事看在容大人的面子上就算了,下不为例!” 等我和容锦目送史倾城出了内堂,我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汗,抹了抹额角的 汗水,才长叹一声道:“还真是不容易啊。” “你们这黑脸白脸配合得可真是天衣无缝,把那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我 这才发现夜邀早已不在堂上,他勾着嘴角趴在窗口,对我和容锦道。 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再说风凉话! “夜邀!有胆子别跑!”我咬着牙关冲到窗口,他却一个翻身跃上了屋顶,然 后再轻点几下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我恨恨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正想破口大骂,便听到容锦出声了。 “夜邀?”身后容锦的声音有几分诡异,我转过头却对上了他阴测测的脸,不 觉有些毛骨悚然,他凤目中带着冷箭,“怪不得看着眼熟,是那个采花贼?” “你听我解释!”我跟在头也不回的容锦身后,一五一十将最近两天的事通通 告诉了他,他越听眉头锁得越紧,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走到了他卧房门口,他忽然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问我:“你打算 写信回京,让姐姐将他的绝杀令撤了?” 我面上已经赔笑赔得僵硬,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他便哼了一声,扯出一抹冷笑道:“你说要是等你解释完,心里要是还不舒坦, 随我处置,是吧?” 我听了只得苦着脸点了点头。 “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说完,他便碰地一声带上了门。 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和那棵断头的木桩形影相吊。在 凄凉的冷风中,我坐在树桩上,抬头望了望天上圆圆的月亮,忽然很想哭。 无怪乎临走时,容信曾用忧伤地语调幽幽地对我说,相处是需要磨合的。 她果然有远见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