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境 告别了程大娘,我心里空落落的。 是的,她依旧是程大娘,而不是我的小姨。 母亲走了,哥哥走了,整个颜家,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姓颜的了。 脚下每一步都像是打着飘,斜风细雨,扬起红绢笼纱的衣裙,彷徨无助,就像 黑暗中的一抹无主孤魂。 “阿玉!” 容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我唤了回来。 我抬起头,他正打着伞向我走来,城门的灯火映照着他已透湿的半边发丝,鸦 色漆漆,恋恋倦缱地贴着如玉的面颊。一颗水滴自他的眉间滚落下来,一路蜿蜒曲 折,却忍不住他嘴角流连,我刚想伸手为他抹去,谁知一眨眼,那水滴便飞快地吻 在了他唇间,不复了踪影。 他像是无所知,清澈如水的眸子印着我苍白迷茫的面容,生出了一脸的疼惜。 他却依旧没有问起,只是为我遮挡风雨,末了,轻轻对我道:“我们回家去。” 我身心俱疲,却被他一句话充盈得满满,依顺地投入他的怀中。 归去,两人亲似一体。 隐没在漫漫雨雾之前,我默默回首,看了一眼城门外,那里似乎还有一只灯笼 正在依依不舍地流连。 今日受了寒,淋了雨,遵医嘱,必须用药浴暖身。 我坐在浴桶里,看着升腾的水气,中间加夹着酒香和药香,阵阵熏人,叫人昏 昏欲睡。 用葡萄酿和药材煎汤沐浴,是安迟给的那张笺方上记载的平日调理,日日浸上 小半个时辰,对于治我的病,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薛大夫曾说,若是我的病好不了,怕是连子嗣都难出,被她这么一说,容锦更 是万分紧张,心心念念都想将我调养好。 “可暖和些了?” 容锦换了一件淡粉色的常服,略带湿气的墨发盘起,后领微低,一勾头便露出 一节粉藕般新嫩的后颈,伴着两缕发丝,流露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他将袖子高高卷起,拿起凳子上的浴勺,舀了一勺水,从我的后颈浇下去,谁 知他浇得太急,立刻水花四溅,溅了他一脸还不算,前襟上也留下了一大片深色的 水迹。 一个身娇肉贵的郡君从来都是由别人伺候着的,现在却要伺候人,总是勉强了 些。 看他一付狼狈的模样,我不由笑了起来,他见我笑他便恼了,一连舀了好几勺 水泼到了我脸上。 岂有其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道光身的还怕穿衣的吗? 我气不服,捧起水往他身上泼,他见我还击,贵公子的脾气上来了,拿着浴勺 一阵狂浇乱泼,泼完便匆匆躲进屏风后头。 我抹去脸上的水滴,硬是忍住了笑意,高声喝道:“刚才那么凶悍,现在躲什 么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