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对这个张叔叔我是充满了同情。不过张叔叔似乎看不得我和诗文在一起,尤其 是在喝酒的时候,一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跑,否则他肯定让我干一天的活,然后酒醒 后向我道歉。可我已经累的没力气听他说了。刚开始为了诗文我还受着,后来发觉 他就是发酒疯,醒后就没事了,也就不理他了。 其实我和他相处的蛮不错,大家都是爱看书的人。他没事就和我狂侃,经常和 我争论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其实他是想打发日子,我之所以和他争吵,也是想打 发无聊的日子。 我发现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乱的时候想平静,平静的时候想乱。有时候太无聊 的时候我反而会逗他,痛痛快快的大吵一顿真的很不错。 造反派在我们的心理准备下来了。街上热闹起来,很乱。我和张叔叔每天就在 街上游荡。主要是张叔叔他见这些人就气,喝了酒后就拦住人家骂,人家不找他就 够幸运了,他倒找上门来。我只好在诗文的恳求下跟着他,看着他喝的差不多后就 把他弄回来。 有一天他又跑到街上乱骂,我只好又跑出去找他。到了路口,看见一群人正看 热闹呢,我忙跑过去准备拉他回来,正巧撞到一个戴红袖标的人,一打照面,我们 都惊呼起来——“小林,是你!”“爱民,是你”!我们把手握在一起,呵呵的笑 着。 在爱民的帮助下我们抬起了早已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张叔叔,他还挺横,被打成 那样还在骂骂咧咧。爱民说道:小林,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还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我说:没办法,我没地方去了,只好混在这里,看看再做打算。 爱民说道:小林,我觉得你该回去了,兄弟们都等你呢。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 你是为了寻找诗文才下乡的,如今你已经和诗文定亲了,你够意思就应该回来。 我扭过头看着他,说:爱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实在放不下她。 爱民说:实话给你说吧,我们如今很困难,对方有省里的支持,听说中央也有 人在活动,我们现在只有靠扩大地盘来自保了,我们也不强求你,你自己想好了。 爱民是下来做工作的,住了几天就要回了,我也在苦苦挣扎着,我不想参与进 来,原来为诗文,现在为自己。可卫国他们我真的欠的太多,朋友危难时我不能不 管,即使我回去解决不了可我也不能落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我知道自己呆不下去了,便决定跟爱民回南明市,为了卫国他们我要回去,我 不能再欠他们了。 这场运动的主动权不是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只是很可怜的棋子。我不愿意做, 也不想做,可我无法摆脱。 临走的时候,诗文把她戴的长命锁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笑这说道:害怕我不 回来啊,不要紧,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回来接我美丽的新娘! 诗文的脸红了,她看着我说道:你胡说什么呢,好了,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 只要答应我回来就行。 好,我答应。春节时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我低下头轻轻的吻在诗文的额 头上。 爱民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啊,没时间了。 张叔叔拉住我说道:小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小林,你在这时我也没好好招待你,真对不起,我是想,是想让你给我捎句话, 就是给你们王司令的妻子——我疑惑的看着他,心正想着突然明白了——说,我不 怨恨她,希望她能好好的照顾孩子,还有希望她回老院子一趟。好了,就这些了。 我走了。张叔叔说完连忙扭过头一瘸一瘸的回去了。诗文看着我说了句“路上小心 点”就忙拉住诗雅的手向张叔叔跑去,我看着她,对爱民说: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爱民笑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我再次见到卫国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一身皱巴巴 的军服套在他已经十分魁梧的身上,同样起皱的还有他那张脸,胡子拉碴,一脸的 烟灰掩饰着疲惫,一脸的成熟与杀气,看上去和一个中年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我们见面已没有了冲动与喜悦,而是一种平静,爱民很快就忙去了,我打量着 卫国,说道:卫国,你着怎么了,看样子你好象几天都没睡过了? 没办法,前这几天“八一”兵团为了反扑回城,简直下了血本,看看,不知道 从哪弄来了坦克,妈的,肯定是军分区搞的鬼,不行,来人,准备一下今晚我们进 一趟军分区的仓库,不能光便宜那帮王八蛋! 我回来后并未直接归队,而是先停了几天跟着卫国做他的助手。我一直没发现 卫国竟有如此强的组织与领导能力,而且他是天生的军人,看到枪便抑制不住自己 的兴奋,整天枪不离身,就连睡觉都握着枪,嘴里喊着:杀啊——杀啊——!如今 他已经成了“红旗”方面青年近卫师的师长,成了王司令的主力了。 卫国经常说道,为了文化大革命,他就是连命搭上都行。刚开始我始终想不通 为什么这场运动会把那些平时连鸡都不敢杀的人都变成杀手,现在明白了,是一种 信仰,一种毋庸置疑的信仰。 他们每天都会唱道:“拿起笔,做刀枪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 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忠于革命忠于党,刀山火海我敢闯,革命后代举 红旗,主席思想放光芒……杀!杀!杀!——嘿!嘿!!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在保护 毛主席,这里没有错,错的是反对毛主席的,反对文化大革命的! 每天他们都会背着红卫兵誓词英雄无敌向“敌人”冲去,一个一个实现保卫毛 主席的崇高理想。在城门战斗中,所有的人都在拼,血染红了所有的人,炮声,炸 弹声,飞起的尸体,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 下去,当一把刀向我砍来时,卫国挡住了我,和那人厮杀起来。我惊了过来,不由 自主的拾起一把枪,朝“敌人”开火! “砰”!沉闷刺耳的声音响起,有人倒了下去,血花迸起,我的眼中充满泪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