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重新站在小城肮脏的街上,转悠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家招收后勤打杂的饭 店工作。工资很低,但够我吃饭就行,我现在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每天就是扫地、擦桌子,洗碗,端盘子,工作的很单调,也很劳累,并且享 受着人与人之间因物质地位不平等而来讥笑、白眼与看不起。 他就是这个命。一个款爷抱着小姐看着我笑道。 店里又新找了一批服务员,而原来的就不知哪里了。干这行生意的,就是图个 “新鲜”,那些人也是图个新鲜,新鲜吗,现在不是提倡创新吗。 每天夜晚,当人们都劳累了一天,无论做什么的,但只有我们休息的最晚,到 处一片狼藉。 唉,这么好的东西全给糟蹋了。老钟叔眯着眼惋惜的说道。顿时引起其他人的 笑声。怕可惜你吃了呗,哈哈哈!一个留小胡子戏笑道。我默默的一直低着头打扫 着不说话。 这时一双穿着高筒靴的脚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没理会,继续扫我的地。哎,你 怎么不理我?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店里的“服务员”。我抬起头说 :不要打搅我工作。 我认识她,她是新找来的服务员中最漂亮的,叫小美。但年龄很小,估计比我 大不了多少。 她笑了,让我想起了善云老师的话。 她并未理会我的话,继续问道:你一月工资是多少? 三百。 这也太少了!你怎么不和老板论理呢?她一脸的惊讶,很真,并不像是装的, 我发觉我竟对她起了一丝好感。 以后,我便经常注意起她来了。 她对待客人十分的热情,而且她的酒量很好,有几次我进包间换酒水时,看见 她陪酒的几个客人都喝的满面通红,肆意的在她身上胡摸,而她也是一副酒醉的摸 样,好象到了已被人摆布的地步,可当客人意欲越轨时,她却站了起来推道要上卫 生间,转眼就没了人影,原来,她在装醉。 临放假了,我给家里寄了封信,写道我春节时再回去,现在城里大几天工再说。 其实,我怕我和母亲处的太久,会让母亲发现我已不读书了。 我也很想念善云老师,但却不想见到她。 小美对我不知为什么很好,她让老板把我调在了柜台站吧,免了我的劳累之苦, 可我并没有说谢谢,反而有了一种耻辱,曾经和我一起工作得人见了我总是一副贼 兮稀的笑容。 为什么?有一天下班后,我拦住了她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因为我发觉你是一个很老实憨厚的人。她仰着脸真诚的说。 感谢父母给我这么一副憨厚的脸,但我如今很讨厌它。 人一旦变坏,是很容易挣到钱的。 很好笑是吧!我突然想笑。 我如今整天站在柜台前,无聊的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群,突然想起了一篇叫《 孔已己》的文章。 这里的人自然也分为不同的状况: 一种是穿着一般的,他们吃不起内厅和包间,便只能坐在外厅。外厅只有桌子 和椅子,也没有人服务,只有他们要什么时,我们才让一些杂役顺手带过来。等他 们吃完后,放下钱就行了。当然,我们会看着的,防止有人吃霸王餐。 还有一种是请客吃饭,同学聚会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一般都会表现的比 较大方。我们服务自然也比较客气,会一脸笑容的把他们引到内厅。那里铺着地毯, 安着空调,脏兮兮的桌面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可谓精致。对于他们,老板的命令是 拣贵的好的上,不管有人没人点,不信有人不破费。当然,这就得要小费了。 最老板开心的就是这种客人,开着小车,穿着名牌,一进没门指名道姓的要某 某服务员陪酒。这时,服务员们便以最没的笑容扶他们进入包房,殷勤的伺候起来。 大款,有钱,酒店高兴,服务员也高兴,大家都高兴。 但有一种人却是令老板头痛死了,却由不得不装做一副高兴得样。他们不仅白 吃白喝白玩白让小姐陪酒,临走时,他们不掏一分钱,老板还的倒贴上钱,还的一 副笑容满面的说:各位领导有空长过来玩啊。但这些人一走,老板就咬牙切齿的骂 道:这群狗娘养的王八蛋!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一次小美趁人不注意时,塞给我一包东西就走了。我低头一看,是一包十分高 级的香烟,估计是那些人吃饭是无意落下的。 过了几天,酒店又要迎接检查团,布置时,老板让我去礼品店买一面锦旗回来。 我便去了,但刚出去没多久,小美就跟上来了。 怎么样,那烟不错吧。她很兴奋的说。 我不抽烟,回来时我还给你。我冷冷的说。 小美一见我如此的冷淡便不在说话了,只是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在走到一 个小巷时,她突然将我不防的一下拽进了小巷里。 她抱住了我。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她哭了。 我承认我这样想过,但我和你一样都是给人打工的,没有什么看不起不看不起 的。我避开她的眼睛,说道。 不,我知道我们的不同的。她泪流满面的说。 那一天她告诉了我她的家境。 她说她家也在山区,很是穷困,因而初中毕业后她就来这里打工了,但她并没 有什么文化,尤其是一张高级文凭,她久久都没有找到工作,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只能做了这一行。她说,她其实一直在自学,好能有能力能换一份其它有脸面工 作,她曾试过,但如今这个社会只认文凭不认能力。 我,我喜欢你。在快到酒店门口时,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红着脸跑开 了。 可我如今真的不想听到这句话。 临近春节了,酒店也关门了。我打好了行装,准备回家。 小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说:你什么时候回 家? 她摇了摇头,眼中涌出了泪水,哽咽的说道:我的事在我们村传开了,我爸妈 不认我了,说,只要回来就打断我的腿。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怎么办? 小美看着我,我忙低下了头,她叹了口气说:能不能在走之前陪我去城外走走。 我想,我如今就只能帮她这些了。 春节快到了,街道也变的冷清了,一阵阵寒风刮过,街道变的很是干净。 我陪她来到了断崖上,想起了在这里与善云老师还有善米所过的一天,很值得 记忆和回忆的一天。 突然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真冷清。她幽幽的说道。 远处的树林稀稀疏疏的站在那里,残留的枯草在风中默默的承受寒冷。 我哈了一口气,回道:对,真的很冷清。 荒原在我面前延伸着,我伸手抱住了她,她伏在我怀里小声哭泣。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推开她,牵住她的手说。 荒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和她默默的走着,她忽然露出了笑容。 我带着她来到了善云老师的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我才敲响了她家的门。 我的心“嗵嗵”的跳着,“嘎吱”一声,门开了,我一看,是善云老师的母亲, 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急急忙忙口齿不清的说道:阿姨,你能不能照看一下我的姐姐, 就一个春节。说完,我把小美往她身边一推,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的心真的太乱了,乱的我只能一直跑,跑到我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我急迫的想回到我那荒凉安静的小村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