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忘了我(3)
白天,开发部还是正常的。一早,常安提着一盒早点走进开发部,放到刘云兰
桌上,笑嘻嘻道:云兰,这是你喜欢吃的小笼包子,还热着,赶紧吃吧。刘云兰不
好意思地望他一眼:谢谢。张富平踱过来,刚伸手要拿包子,常安一把打开他的手
:去!没你的份!张富平夸张地摸着手:好啊,重色轻友都到这地步了,看来这江
湖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啊,刘云兰,你说是吧。
正在嬉闹着,许若欣走进来。张富平嘻嘻笑着指桌上包子:许部长,来,吃包
子。许若欣说,我可不敢夺人口欲。她把资料放下,对大家说:你们各自的工作不
用再做了,先休息几天,等待新的软件开发课题吧。
刘云兰先叫起来:哟,太好了,这下可轻松了!常安举起双手:总算不用加班
了,妈呀,这段时间我可是瘦掉几斤肉了。刘云兰问她:许部长,是不是方博士出
来嫌疑就没了?张富平也着急地问道:对呀,那个逻辑炸弹到底是谁搞的呢?
许若欣半天无语,扫视着大家,淡淡道:现在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但我想,
应该很快会有个结果吧。
一连几天,许若欣心绪难平,心里那个巨大的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敢
跟我说,也没人可以倾述,所以,为了确定,她还是来找颜紫了。当时颜紫在刘念
房间看电视,她怀孕后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听到敲门声,她挺着已略有形的
肚子去开门,一看,外面竟然站着跟她差不多也挺着小肚的许若欣。两人都打量着
对方,看着,就都笑了。
许若欣环视整个房间,跟以前不同,这里做了装修,显然经过了精心布置,显
得非常舒适和温馨。那间宽大的卧室墙上贴了可爱的婴儿画片,婴儿床也已备好,
里面的被褥玩具一应俱全。宽大的阳台将足够多的光线投入进来,淡黄的意大利围
栏勾勒出华丽与实用空间。许若欣将视线从远处的湖景收回,从客厅沙发上摆放的
几只靠包,从几乎都是营养补品的茶几,一直望到将身子陷在沙发里的颜紫。此时
她正将一只软靠包拿在手上摆弄,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是温情的母亲样子。
她们的谈话开始还算平和,因为将为人母,都有着许多感受。当颜紫起身续水
时,许若欣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颜紫,我看到那天晚上你进入开发部了。颜紫手
中的茶杯咣一下掉落地上。她没捡,回身望着她,说,还有呢?许若欣先把地上的
茶杯捡起来,才说,你两次进入的画面都有,是监视器录下的。颜紫哦了声,一身
软软地跌坐下来。看她这副表情,许若欣再无可怀疑的,现在她想知道的是她为什
么要这么干,到底是不是刘念叫她这么干的。等她刚一张嘴,颜紫脸色大变,手撑
着腰,身子从椅子上斜滑下去。许若欣赶紧扶她,把她慢慢扶到床上。她问颜紫要
不要上医院,颜紫摆下头,脸慢慢朝向里面,闭上了眼睛。
颜紫既痛苦又躲避的表情,让许若欣再无一语。她黯然离开了,在马路上感觉
有些茫然。她现在是握有充分证据的,她应该理直气壮,应该可以获得她想要的结
果了。但是,颜紫肚里的孩子似乎将改变一切,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是那个偷偷
潜入康特公司窃取软件资料的女贼。她很快就是一位母亲,新生命的降临也可能给
她带来新的路程,改变她,也同时改变其他人。
此时此刻,许若欣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二日,颜紫很早就起来,刘念问她想去哪儿,她说回家一趟。刘念要送她,
她不肯,坚持自己去。她的神情极不自然,这令刘念疑心大起。随后,她下楼招手
拦了出租,车子没往德馨园小区开,而是开往浦东,一直开到经贸大厦来。
我正在处理一点事务,颜紫走进来,她站在门口说,我想跟你说点事。我以为
她又是来找什么麻烦的,等让几个人退出后,她静静地说:你都知道了是吧。我不
解道:知道什么?她说,你其实……早就知道是我干的对吧?我没有吭声。她说:
其实你是为我才关进去的,不管怎样,我都应该来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让你
遭受这么多的罪。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一热,故意无所谓地挥下手:都过去了,你
不要再这么想了。她却说,不!你应该像我姐姐那样骂我!
我倏地瞪起眼,身子像被猛击了一下。
接着,我们都平静下来,分坐在办公桌的两端,喝着我刚倒上的矿泉水。我们
仿佛在瞬间站到了同一位置,以前那些不满和仇视顷刻间灰飞烟灭,一点痛心的痕
迹都没有了。我们现在谈论的不再是谁是谁非,不是如何挽救和补偿。我听到她说
起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她母亲天天乐呵呵的状况。这感染了我,我憧憬起孩子出生
后的情形,我甚至表示要做干爸爸,要争取把他送去国外求学……
我们大约谈了一刻钟,双方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可是就在这时,外
面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跟着,就听到许若欣的声音,好像在和什么人争执。门
突然嗵一声推开,出现的是刘念。他后面跟着许若欣,显然她想拦他,但没拦得住。
刘念左右望望,然后颇有意味地笑道:“呵呵,这里可真热闹啊!这样的聚会
是不是要来瓶香槟酒庆祝一下呀,啊,呵呵……”
颜紫走到刘念面前:“你来干什么?”
刘念奇怪地样子:“嗬,你能来她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难道这里只欢迎
漂亮小姐们吗?”他转向我:“你说呢方博士。”
我坐着没动,淡淡说道:“如果你是来做客的,我欢迎。”
刘念在我面前踱了几步:“你可真是大度啊,吃了碗里还要拿锅里的。”
许若欣受不了,上前扯刘念:“你不要在这里胡闹了!这里不是让你叫嚷发泄
的地方。”
刘念怪笑道:“怎么,这可是女主人才会有的口气哦。”
颜紫又在扯刘念的手臂,想让他停止这样的怪腔调,想把他拖走,不要在这丢
人现眼了。但是刘念不光挣开她的拉扯,还冲她大声吼叫起来:“应该走的不是我,
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这是颜紫第一次,看到刘念气急败坏的脸色,第一次被他如此粗暴的训斥,而
且是当着外人的面。这让她感到十分羞辱,她仿佛看到他那浅薄的本质,看到他歇
斯底里的疯狂!所以,颜紫阴着脸,突然转过身,噔噔噔跑了出去。
刘念没追,只是望了那么一眼,然后转头把更大的火气发到我头上,他有种已
经输到头的样子。他一把揪住我衣领,恨声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嗯?!你们又
想搞什么名堂!说呀!”
这时是许若欣真气了,她因为无法忍受刘念如此嚣张的举止,脸色在瞬间变得
血红。她几乎没想到我是个男人,我完全可以保护自己,我甚至并不把刘念的这种
歇斯底里当一回事。但她只想到这完全是刘念在无理取闹,他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
首,竟然还敢这样。所以她再难控制住冲动,涨红着脸几步跨过来,死死抓住刘念
的手往一边扯。她说,你还好意思问呀,是什么名堂你最清楚!
刘念回过脸看她一下,眼里像喷出火来,他吼道:我清楚个屁!然后,盛怒下
的他就松开我的衣领,转身那么猛力一挥,就把许若欣狠狠推倒了。力量非常大,
我看到许若欣整个身子像是横飞出去,然后在地上连滚几下,肚子正碰到堆放在边
上的铁架上……我仿佛听到一个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在刚才还充溢着怒吼和指责的
房间变得非常清晰。有那么一瞬,我们三个人都保持着姿势没动,时间像被凝固了。
然后,我惊跳起来,跑上去把许若欣扶起来。她眉头紧皱,嘴唇苍白,虚弱得像个
孩子。接着,我就看到她裤子下浸出血来。一点一点,那血色非常醒目,又呈浓厚
的黑色,刺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跟我一样,刘念也吓住了,呆站在那儿,一直就那么看着我抱起许若欣冲了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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