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在林小美的带动下奔赴光明而充满诱惑的炒股大道,第二天下午,她陪我去 到北方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办了各种手续,填了一大堆的表,拿回来如下一叠东西, 计有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账户,深圳证券交易所证券账户,证券有限公司银证转账 业条协议书,银行储蓄开户申请表,证券有限责任公司指定交易协议书,证券电话 委托操作流程图,当然啦,更少不了各种手续费的发票。 我之所以这么认真地记录这些玩意儿,一来是想说明我对炒股票这事看得是多 么的重,二来,嗯,也没啥,就是想向人证明我确实是在炒股票。 林小美不愧是我师傅,当我办好这些手续出门时,她看了一下证券公司大屏幕 上滚动的股票实时信息,脸色很庄重但掩饰不了兴奋地说:我又赚到了两百多块。 这好消息深深地鼓舞了求钱若渴的我,真恨不得马上把银行的钱全转到证券交 易中心,一下子赚个万儿八千的,遗憾的是,第二天第三天是周六周日,我只好拼 命地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焦急不安地等着交易日的到来。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临,我一下子转了十万到证券交易所了,可是下手买股 票时我为难起来,这看起来让人莫名其妙的K 线图,名目繁多的股票,让人眼花缭 乱的各种推荐信息,我到底选哪一个好呢?关键时刻又得请教师傅林小美了,电话 里林小美冷静指示:如果你想做长线,就不要买太热门的股,如果想做中短线,那 就最好买稍微活跃一些的股票。我激动地说我想做中短线,好,林小美继续冷静指 示,那就挑几支前段时间跌得厉害的股票,或者是挑几支业绩稳定虽不大起但也不 大落的股票…… 她在电话那里说了半天,我越听越迷糊,恨不得把她拉到我家里来当面指导, 末了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的股票是怎么选的? 她说:噢,我的啊?我当时也挺矛盾的,呆在证券公司好几天不敢下手买,后 来我就捡几只看起来顺眼的股票代码抄在几张小纸条上,抓了几次阄,哪一只抓起 来的次数多一些我就买的哪支。 我靠,我啪地挂了电话,太牛了,那些证券分析师们要是知道了有这种神奇的 炒股票法,估计一个一个都去撞墙咬西北风了。 求人不如求已,我趴在电脑桌前把所有我看着顺眼价格又不是很高的股票代码 复制到WORD文档上,这样首轮下来有一百多支股票初步入选;接着我把它们过去半 年来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全复制在各股票代码的屁股后面,剔除那些不死不活半年没 多大变化的和甚至在半年内上涨太多的;剩下的二十几支股票我再仔细看它们的最 近有关评论和业绩报告;第四轮的时候我面前摆了七支股票,这些股票是业绩较稳 定的评论又较看好的;走势虽不大起又不大落的,价格既不是偏高的又不是最低的 ;既不是热门又不是很冷门的;这七支股票支支都讨人喜欢个个让人难以割舍,我 犹豫到下午的一点钟也没下决心买哪两支。 焦头烂额之际,我想起了林小美的抓阉,于是,就是,真的是,我也按这方法 办了。 我估计中国的证券分析师们知道肖尘尘和她的伟大师傅林小美的买股票的神奇 方式,肯定要彻底抓狂。 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林忆莲的老歌唱得是多么深入人心,我的兴趣完全地转移到股票上了,整天趴 在电脑前看股市行情,开始的时候心理素质不好,要是我那股票价格下滑了我一算 市值亏了,就烦躁不堪坐立不安,要是价格上涨了算市值又赚了就两眼发光精神亢 奋,买了才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交易了七次换了五只股票,你就可以想想我承受了多 大的痛苦和压力,总之,拿一句话说,有苦也有乐,只是苦的份量多过乐的份量, 因为一个月后我伤心地发现,我花了6 万块钱买的股票现在市值算起来只有5 万2 千了。 我红着因过度看电脑的眼跑去书店向我的师傅林小美取经,她郑重告诫我炒股 票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太当回事,不能日思夜想,不能老想着亏了多少赚了多少… …有它就当没它,她最后总结性地发言说。 我带着毫不掩饰的祟拜眼神看着林小美说完这些,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附近的 超级市场买了两袋松子孝敬师傅,我知道她喜欢吃开心果,但我还是买了松子,因 为我最喜欢的就是松子。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记了你就没有疼,将往事留在风 中…… 林忆莲这娘们的歌真是太TMD 唱到人心坎里去了,想要把股票放一边不当回事 的开始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受和不自在,熬了最初的几天,日子慢慢就顺滑起来,一 个周五的下午,我正翻一本时装杂志,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原来天不知什么时候阴 沉了下来,远处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要下大雨了。 我站在窗边,看到小区楼下各大楼门前挂的红灯笼,突然想起,快过年了。 我到这个城市两年了。 我拥有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对着这满天乌云,我忍不住 问自己,雨点开始落下来,像蚕豆般打落在地上跳着舞着,我看到有一个女人右手 撑着一把伞左手拿着另一把伞冲进雨帘,突然想起了张福荣,心里有些愧疚,这个 人在我脑子里好像消失很久了,每天晚上他回来时我要不在上网要不就是睡觉,已 经快有一个月我们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家里了,就算 周末,印像中他好像也一直在忙,偶尔跟我说什么也是开会加班什么的。 我拿起了自己常用的三折叠雨伞,又拿起一把蓝色男撑式大雨伞,在出租车上, 我甜蜜地想起有一次也是关于雨伞的我们之间的小事,当时我还住在租房,有一天 晚上他来看我,送书和零食给我,一直陪我说话到九点,单位临时找他有急事,他 不得不走,出门以后,我站在窗边像往常一样看他离去的背影,却看到窗外路灯下 斜飞乱舞的雨线,我赶紧抓起雨伞,打开门,刚冲到过道,他从楼梯上来了,显然 是想来拿雨具的,看到我手中的雨伞,他一下子紧紧紧紧地抱住了我,狠狠地吻我, 半天也不舍得离开。 到了市府门口,雨下得非常大了,门卫请我出示证件,我给了他我的身份证, 他记录了然后还给我,我很少来市府,跟张福荣结婚这么久我只来过两次,这个门 卫根本不认识我,然后我带着温柔的感情拿着雨伞往他的办公室走去,我想像他看 到我时那惊喜的表情,或许会像从前一样起身轻轻地拥抱我,但是离他办公室还有 十几米远时,我站住了,我看到了吴小凡,那个我无法不熟悉的背影,她也拿着两 把雨伞,轻快而熟悉地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你试过想讨一个人欢喜的时候却发现别的女人捷足先登的经历吗?你试过心疼 成碎片却要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吗?你试过茫然地站在街边看着你心爱的老公 与另一个女人亲昵地钻进一辆车而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吗? 我回去得很晚,也许九点,也许是十点,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从市府到我家 的路好长好长啊,长得看不到尽头,我的头像压了千斤巨石,却空洞得什么也想不 起来,我的脚轻得好像能随时飞起来,可是我的滴水的裙子让它无法矫健,狂风怒 雨无情地抽打我,街边的落叶飞旋着远去,倾泻的雨柱在我的脚下放肆地跳舞,我 盘起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散落下来,成缕成缕地遮住我的眼,盖住我的脸,好累啊! 要是能这样睡下去永远不醒来多好,这倘大的都市,千千万万的窗,没有一扇窗为 我而开,千千万万的人,没有一个为我牵挂,这冰冷而无情的大街,我孤苦伶仃地 走着,没有人回头看我一眼…… 我打开门,头脑发木,手脚发木,我看到了那个和他的初恋情人亲昵的男人, 他惊讶地说话,嗓音好像从千里之外隔着群山隐隐传来:你怎么湿成这样?你怎么 这么傻,你怎么不把伞套取下来用伞遮雨呢? 我想张口说点什么,但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大病了一场,快半个月才好,据张福荣说那天他真是吓坏了,当时他正在看 电视,突然看到我开门进来,像个木头人一样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两眼呆滞, 我的蓝白相见的休闲皮包鼓鼓的(后来才知道里面全灌满了雨水),右手紧紧拿着 一把套着伞套的明显没打开过的雨伞,头发一缕一缕地乱在脸上或背后,没有说一 个字就晕倒了,如果不是他和我距离近,我肯定要倒在地上,说不定弄成个脑震荡 什么的。 我对他自以为有些幽默的语言不置可否,除非必要,我很少跟他交流,晚上他 的手碰到我或是想亲我,我甚至感到有些厌恶,一想到他那手碰过另外一个女人的 手,他的唇吻过另外一个女人的唇,他的身体可能与另外一个女人紧贴一起,我就 感到难受心疼,忍无可忍。 但我表面很平静,甚至旁人无法看到我内心有过什么挣扎和痛苦,有一天张福 荣下班回家帮我买了本市有名的粥店的蟹粥,看他那英俊的脸和温柔的眼神,我有 些出神,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在机场候机与别的男人勾搭,跟他结婚后还跑到宾馆和别的男人睡觉,我跟 他结婚的身份证是假的,我有父母和姐姐可是我告诉他我是孤儿,而他那方面,不 顾我来历不明的身份与我结婚,买的房子写的是他认为我身份证上的我的名字,他 和旧同学聚个会我和他大吵特吵,他的旧情人为他送伞我感觉到自己要发疯了一样, 如果他换作是我,他会怎么样?如果我换作是他,我又会怎么样? 其实还是那句老话,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道理几大箩筐可临到自己时就忘 记用了,等于没有一样,我想慢慢来吧,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把人生当作一场做爱运动的话,那一个一个不同寻常的胜利或失败算是高 潮吧,高潮跟G 点有关系,有的人一生做爱无数,却从不知道G 点在哪里,偶尔撞 到个高潮也还莫名其妙,有的人懂得自己的位置,一次一次寻到G 点得到高潮,唉, 我想这东西不一定跟智慧和能力有关,但肯定跟天分和命运有关。 我应该是属于前一类人,偶尔碰到高潮,却不明白自己的G 点在哪里,曾经, 我以为我找到了,就是在五年里赚到五百万,可是现在看来很大的可能性要错过它, 因为,整整三年过去了,我悲哀地发现,我只有三十多万。 惟一值得安慰的是,我和张福荣的感情好像又慢慢升温了,那种故作的客套也 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了,其实人的感觉非常重要,很多事不一定能说出所以然, 但你就能体会到它是这么一回事,而不是那么一回事。 关于股票,我越来越能放得开了,打个比方吧,六月中旬的几天,深沪两市许 多庄家跳水,股票行情一片惨绿,更多的股票跌停板,我的几支股票随便估计了一 下,十万块钱买进的股票也就值个六七万(忘记说了,中间因为心情大好又买进了 几万块钱的股票),我硬是抗住了,虽然在默算市值的时候我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 但脸上硬没表现出难过来。 我伟大的炒股老师林小美那几天看到我很是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我买的是哪 几只股票,又是什么价格买进的,进进出出小心翼翼,终于一个快下班的时候她憋 不住了,充满愧疚地说:媛媛姐,这几天的股市行情很不好,你知道吧? 哈哈,我知道啊?我说。 我觉得…… “别傻啦,”我打断她的话,“又不关你的事,再说只要不抛,机会多着呢, 就算以后没机会,就当炒股票过了一把瘾,人家炒得跳楼的都有,我那点算什么呀 对不?” 她见我这样,不再说什么,我倒怕她多心,便打电话给张福荣我要和林小美一 起吃饭,叫他晚上别等我,张福荣说行,他正好晚上有事情,可能晚些回来。 接下来的事说起来怪没劲的,又俗套,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因为是俗套才说明 它常常发生,我和小美在肯德基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家,才晚上八点多钟,看了会儿 电视,上了会儿网,洗了个澡,看了会儿书,夜里十一点钟张福荣还没回家,我们 结婚这么久了,他不再像刚结婚那阵子几点回家一定得说个一清二楚,况且之间经 历过那么多事,现在基本上知道他在哪里应酬晚上能回家就行了,所以也没在意, 正有些犯困想睡觉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本市的电话号码, 接了。对方是个嗓子有些干涩的男人,说道:您是刘媛媛吗? 我说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您老公现在不在你身边吧?他的嗓子更干了。 我听了突然觉得冷嗖嗖的,不说话。 “如果您有心情现在到南门街25号401 室,您会找到你老公的,当然,不会让 您失望,还有另一个女人。”对方说完便利索地挂了。 我本能地打电话给张福荣,他关机了,我抓起了钥匙,钱包和手机,冲到楼下 心急如焚地叫了一辆的士,跟司机说我要到南门街25号,在车上我想到很多很多, 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他酒醉了和那个女人在调情,他正和一个女人疯狂做爱,他们 在亲吻,他抚摸她,或者他赤身裸体她在他身上吻他,他可能嘴里说亲爱的我爱你, 他还可能抱着她在房间里转圈子,就像曾经抱着我在房里转圈子一样,他更可能… … 到了。司机说。 我呆了一下,醒悟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这一片楼像这个城市其他的许多地方 一样,楼不高,五到七层,装修简单,格局普通,一般的家庭都是自己住一两层其 他的租给别人,我坐在车上没有下来,司机又说一声:小姐,到了,这就是南门街 25号。 虽近凌晨,但来往的人还是不少,路灯照得经过的人脸色诡秘,我跟司机说, 你等我一下,让我想想我要不要下车。司机看我,神色疑惑,但不作声。 我的理智和情感激烈地斗争着,也许过了一两分钟,也许过了四五分钟,我不 太清楚,只觉得脑子像一团麻,我跟司机说:不好意思…… 小时候听我爸爸讲过一个故事,非常简单,说农民张三准备去山上砍柴,可是 怎么样也找不到斧头,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偷他斧头的是隔壁的李四,所以细 心观察对方,听他说话十足像小偷,看他神色像小偷,就连走路的样子也活像个偷 了自己斧子的,想当面质问他要回斧头,又终因证据不足而暂时放下。 …… 要不你去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真的,凡事都不过如此, 想开了就好…… 单身女人房间跟夫妻睡房肯定是不一样的,如果做爱,谁的叫声会大一些? 听说从四楼跳下去一般摔不死人的,最多也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菩堤市的房 子太低了…… 第二天,张三在厨房做饭,从柴火堆里无意中看到了昨天一直找不着的斧头, 心中大喜,再看邻居李四,说话不像偷斧子的,神色也不像偷斧子的,走路更不像 是偷斧子的…… 吴小凡和张福荣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做过爱没有?如果做了,她和他在一起是处 女吗?他是处男吗? 其实还是要相信人,斧子的故事就是很好的证明…… 我妈说我小时候长得不好看,小小的瘦瘦的,但是越长大越好看了,床……斧 子……男人,女人…… 邓家庆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酒吧怎么样了?生意好吗? 以前小不点说我的胸部很好看,小不点现在死了,骨灰不知在什么地方,她那 时候是被人勒死的,会不会伸出舌头出来呢? 月亮上如果能住人多好呀?小时候我妈说月亮上有嫦娥,那时候真傻,但是多 么可爱…… 不知道同系的小惠现在怎么样,她嫁人了吗?她的老公是做什么的? 同宿舍的几个女同学好久没联系了,范珍去了澳洲,吴琳琳去了英国,她们过 得好吗? 不知道吴小凡的床是什么样子的,紫色?红色?蓝色?我家的床是淡蓝色的, 张福荣说他喜欢淡蓝色…… 很多夫妻就是因为互不信任而最后分道扬镳的,我和张福荣在一起好多个日日 夜夜啊,我们恩爱吗? 不知道第一次张福荣是怎么亲吴小凡的,也许是吴小凡主动亲的张福荣,她看 起来那么泼辣,她真的好浪啊…… 如果我和邓家庆继续来往,有没有可能在五年内赚到五百万呢?或者认识别的 男人? 其实我也挺花心的,我不是喜欢过好几个人吗?一生只爱一个人,真是狗P 不 通的话,见鬼去吧…… 校蓝球队的那个大帅哥不知怎么样了,现在他在哪里呢?好久不知他的信息了 ……床,赤身裸体…… 紫色,门,性感,乳房,屁股,眼眸毛,做爱,同学,灯光,地板,房间,呻 吟,斧头,斧头,斧头,斧头,斧头…… 也许过了几个世纪,也许只有几个小时,我坐在南门街25号楼下的一个花坛边 呆呆地望着住这栋楼的人们必经的楼梯口,然后看到一个人从那里有些跌跌撞撞地 下来,是的,那是张福荣,他看到我,呆了,随后他身后冒出一个女人,吴小凡, 她手上拿着他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