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星期天上午,我去了趟邮局,目的是查找寄信人的某些线索,希望他们尽可能 地为我提供一些,哪怕是蛛丝马迹。我将六只空信封伸进橱窗,递给那个正在发呆 的年轻人,说明了我的来意。年轻人看了我一眼,默默接过信封,在桌面上摆成一 排,对比着每个邮戳内面的时间与地址。只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念念有词,总 之,一副极其认真且富有经验的表情。我站在柜台外面,我的面部表情随他的表情 变化而变化,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激动。年轻人约莫比较、甄别了七、八分钟,然后 默默地将信封整理好递还给我,有些难为情地嗫嚅道,“对不起,实在查不出其他 线索。除了这些日期和寄信的地址,哦,可以肯定,六封信分别是从六座不同的城 市寄发出来的,每次寄信的间隔周期为五天,也就是说,就是说,这个人每星期给 你寄这么一封信,啊,嗯……” 未等他絮叨完诸如此类的废话,我就收好信封快步走出了邮局大门。 尽管我拼命躲避着第七封的出现,只要一天没有看见它就安慰自己:它再也不 会来了。为此,在接下来的那个周一我还故意对自己装病不去公司上班,但是,当 我周二打开办公室房门的时候,一封同样的信还是夹在一叠报纸中抖落在了眼前! 我绝望地按铃,让小柳赶快进来。看见我慌张的神色,小柳问什么事,我把那 个尚未拆开的信封推到她面前,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小柳回答说 昨天。她拿起信正反两面瞅着,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封旧信呢?好像上周 也帮您收过的。”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对她说道,“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柳出去后,我用裁纸刀划开信封,从中抖出一张折叠的复写纸,只展开题头 看了眼称谓,就拢进了抽屉。 我在一摞白纸上面写写画画,这些字迹好像都有重量似的,随着字迹的增加, 白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我按照信中内容的提示,罗列出这样一些关键词:多年未 见、母子、事实、痛苦、非议、抚养至今、有朝一日、因爱而痛、曾经拥有过的女 人……然后,我又删去那几个模糊的词语,只留下:多年未见、母子、因爱而痛、 曾经拥有过的女人。 符合“多年未见”这个条件的女人太多了,符合“因爱而恨”这个条件的也不 少,唯独符合“为我生养了一个儿子”这个条件的肯定只有一个女人,可她是谁呢? 我搜肠刮肚地回忆着最近十年来与我发生过情感瓜葛的女人,当然都是那些与 我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然后,在白纸上面写下了这样几个女人的姓名: 王晓萌、朱鹃、马莉莉、覃虹、吴敏 其实,远远不止这个五个。只不过比较而言,她们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有的甚 至至今还刻骨铭心。作为个体,她们看似孤立,但每个人身边或身后还有一群近似 于她们的女性存在,那些人的名字有的已经被我无情地遗忘了。遗忘意味着不存在, 至少我现在就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的。我和这五个女人的关系构成了近十年来我人 生复杂经历的总和,是的,是总和,我起初还以为是一部分,但现在我敢肯定是全 部。她们如同一块块形状、颜色各异的砖头,共同构建了我那座充满欲望的大厦。 我面对这张纸,想了想,又用笔划去了“王晓萌”和“吴敏”二人。因为王晓 萌不久前才给我来过电话,如果她有了我的孩子,就不必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了;而 吴敏呢,我们一直有联系,至今还没有完全断绝关系,她就更没有必要这样做了。 我的目光最后锁定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分手以后,我和她们完全失去了联系,最 重要的一点是,分手的前夜我们过得十分放纵。我确信,这个神秘的女人应该就是 她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位,至少,通过她们我可以无限接近那个“她”——那个我曾 经爱过、现在恨着我的神秘女人。 我有些激动起来,拉开抽屉,将七封信件装进包里,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 夹,按铃叫小柳进来一下,破天荒地微笑着向小柳交代了一些近期要处理的公司事 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