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见到了与黄鹂相好的那个男人,是在报社门口,当时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 眼睛。 已经是下午3 点多了,参观了主任孙燕介绍的那个大老板的保健品生产车间, 我要赶回报社写稿子,大老板非派专车送我,就这样,在报社门口下车的时候, 我就看见了黄鹂,她正和一个我看上去陌生的,却有点周杰伦风格的男性并肩走 出报社楼门,有说有笑的。看见我,黄鹂忽然拉起了那个男子的手,男子竟没表 现出一点意外,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若说黄鹂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倒可以理解, 可男子却不像在演戏,此前两人之间肯定已发生过什么,否则他不会如此娴熟, 我不禁醋意大发。 而更让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是,和男子手拉着手的黄鹂,竟对我熟视无睹,和 男子说着话,就与我擦肩而过了。我俯身敷衍地和送我的司机客套了几句,就走 进了报社楼,在前台旁我停下身,指着门外还未走远的黄鹂两个人问值班小姐: “和黄鹂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总来咱们报社吗?”值班小姐奇怪地看了看我:“他 来报社有一段时间了,你没见过呀?新来的那个编辑,叫周彦军!”“哦。”我 应着,大脑里猛然对上了号。 主编找我谈调换岗位时,说新来个编辑指的就是他,他倒没顶上我的坑儿, 白班的一个编辑调到夜班编了一版,他就去了白班。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名字, 但因不在一个楼层,所以一直未谋面。“和黄鹂一个部门儿的,怪不得这么快就 泡上了黄鹂……不对,说不定是黄鹂泡了人家呢?”我这样想着就走到了电梯口 前。看着电梯门上方一闪一闪的方向指示灯,我心里又感叹起来:“这个世界上 变化最快的除了天气,恐怕就是女人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孙燕见我脸色很难看,便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就是 中午酒喝得有点不舒服。“那你还能写稿子吗?要不我让人给你买瓶力克去?” 孙燕看着我。“不用不用,我能写!”我忙笑着。 我就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地,直到5 点孙燕上楼去开编前会,我也才费劲扒 拉地写了不到500 字。平时写起这种经济类的稿子也是很顺手的,今天怎么就没 了感觉呢?我又闷蛤蟆般死憋了一会儿,索性就打开了抽屉,翻起以往的报纸来, 我是想看篇以前写的稿子再找找感觉,募地,到小镇附近那个酒店暗访的报道跃 入我的眼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哎?怪了,到报社投诉的女孩怎么一直 没给我打电话呀?去公安厅那天还哭哭啼啼的,她姐姐还不知道死活呢,她怎么 又沉住气了呢?难道警察给她过了什么话儿?” 突然而来的强烈好奇,诱使着我不得不找出投诉女孩的手机号码,并拨打过 去,长音响了几下就通了,我告诉了女孩我是谁后,刚想继续往下说,女孩却打 断了我的话:“大哥,谢谢你,我姐姐的事儿不想麻烦你们了……”“怎么了? 你不想救出你姐姐了?”我奇怪地忙又抢过话来。女孩吞吞吐吐地,终于说了出 来:“我……我姐姐已经回来!”“什么?回来了!?”这个消息确实让我大吃 了一惊。“她怎么回来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不用你们管了,我们出 来打工,家里人知道出了事会很担心的,真的,我们不想再张扬了,谢谢你!” 女孩突然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不声不响地,女孩的姐姐竟回来了,是她自己跑出来的?还是那个恶徒老板 把她放回来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它 让我那颗刚刚遭受打击的心有了喜悦感。我忙不迭地又翻找出省公安厅张处长的 电话。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张处长时,他果然也表现出了很意外。 “谢谢你,谢谢你及时告诉我们这个重要的消息!”张处长显然也很兴奋。 “你们只要找到姐姐,案子不久迎刃而解了吗?”我又忙说。 “是啊,是啊,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张处长胸有成竹。 “那你们有了结果,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那一定,那一定,你放心吧……” 张处长很高兴地挂断了电话,我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女孩子们不会因为我 们的过失,而永远“深陷泥潭”了,这多少能给我那颗还有良知的心一点安慰。 心情好了一点,写稿子的感觉竟然也来了,写起来快了很多。我当然无法预知, 还有一个坏消息要接踵而至呢。 稿子快首尾的时候,徐冬忽然给我打来电话,仍是没头买脑的,头一句就问 :“你知道吗?”我说:“我知道什么呀?”“刘大军他老爹死了,下午3 点在 医院死的!”“死了?”我惊讶式地反问了一句,但我心里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 外。老头去年就因为脑淤血进了医院,经过抢救才脱离危险的,我们哥几个轮番 去医院看了几次。出院的时候医生嘱咐他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可医生哪里知道, 他的话掐在老头命根子上了,老头没有酒不行,每天都能整个半斤八两的,当时 我就想,这老头儿不出几年肯定会全扔在酒缸里,果不其然。 “明天早上出殡,我们六点半在省工会门口集合,进军他们单位出辆车接我 们,你睡觉别关手机,起不来我叫你!”徐冬说。 “好的!”我回应。 回到住处楼下的时候,已近晚上9 点了。我看着附近的“川妹子酒家”,想 抬腿走过去,可又觉得没胃口,就径直上了楼。我泡了袋方便面,算是应付了一 下肚子,倚在床上,打开电视机之前,我给毛毛打了个电话。这段时间,我每天 都给毛毛打一个或两个电话的,时间都是在中午和晚上,我知道毛毛睡懒觉的习 惯,她既然在家保养身体,我就不能让她太疲劳。手机里能听见毛毛身旁有电视 节目的声音,我今天的话显得特别多,毛毛却表现出了很急燥,问我:“你怎么 了?,有什么事儿吗?”我说:“没有啊,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哎呀,有什 么话明天再说吧,我还看电视呢!”毛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怅然若失。 搜索了一遍电视节目,我觉得哪一个频道都索然无味,我很奇怪什么节目能 让毛毛如此上心,竟超过了我的魅力。思前想后地,我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折 腾来折腾去地,都半夜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竟忘关了电视。 早晨徐冬打电话叫起我的时候,电视机还“吱拉吱拉”地响着,满屏的雪花。 我关掉电视,匆匆洗漱就下了楼。 来到省工会大厦门口,我就看见一辆喷着“法制报采访车”字样的金杯面包。 我上了车,差不已坐满了人,好像就等我呢。有徐冬、方东方、张兵,还有几个 陌生的面孔,想来都是刘大军在省法制报的同事吧。 “刘进还没来呢?”我问徐冬。 “他回老家了,赶不回来!”一旁的方东方忽然抢话。 我坐下来,车便启动了。车窗外的建筑、广告牌、行人、交通工具都一闪而 过,我们都默不作声,气氛显得很沉闷,连平时一脸嬉笑的徐冬也没了言语,我 们都是去送葬,这个时候说笑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我看着车窗外,心里又想起了 毛毛,我对昨晚毛毛突然挂断电话之举还忿忿不平,我忽然有一个很坏的想法, 毛毛此时肯定还在睡觉呢,我就偏打电话骚扰她一下——后来证明,我这个给毛 毛打电话的举动才是最不合时宜的。 手机的盲音响了好长时间毛毛才接,很不耐烦地:“你什么事儿啊?”我达 到了目的,心里有了一丝阴暗的笑意:“毛毛,你还没睡……”可我话说了半截, 却听见手机里又有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谁呀?谁的电话呀?”显然是在追问毛 毛。接着手机里就传来俩人撕扯的动静,然后就挂断了。我眼前一黑,接着,腾 地一下燃起的怒火就撞到了头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已青筋暴露,拿着手机 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突然遭此大变,我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我身边的徐冬,已然看见了我这个突然的改变,他注视着我:“怎么了, 毛毛怎么了?”我没搭理他,手机这时却又响了。 “毛毛你他妈的还要X 脸不呀?!”我拿起来一接通就咆哮了一句。 “大哥,我就想跟你说一句,不管你和毛毛以前怎么样,我希望你以后别再 找毛毛了。”手机里却是男孩的声音,很平静地。 “你他妈算老几呀,你想怎么的?”我已失控了。 “我不算老几,反正你以后不能再找毛毛了!”男孩竟跟我叫起号来。 “你让毛毛接电话!”我稍微按耐了一下。 “她不会接的,她根本不喜欢你!”男孩声音有了讥笑的意味,毛毛呢?她 不在一旁吗? “你妈了个X !有能耐咱俩约个地方!”我竟骂出了很难听的脏话。 “好啊,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男孩很无所谓的口气。 “好,咱们走着瞧!”我恨恨地,咬牙摁断了电话。 车上所有的人都用十分惊诧的眼神看着我,包括回过头来的司机,但却谁也 没敢吭声。事后徐冬告诉我,说我当时确实很吓人,犹如一头怒吼的雄狮。我想 想也有点后悔,毕竟有失斯文。 虽然我上高中时就写过被人称之为“爱情诗”的行子货,平日里也没少看关 于爱情的书籍和电影电视剧之类的,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爱情是个什 么东东。我就知道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开心和忧伤,能让一个男人很荣耀或丢 面子,能让一个男人自豪也耻辱。尽管我也清楚,我和毛毛还没有达到,也不可 能达到那种“死去活来”的程度,可至少她也让我得到了一个男人能得到的。 到了火葬厂,前边还有两家送殡的仪式没进行呢,我们就只好坐在车上等。 不断有嚎哭声从殡仪馆内传出来,整个院子里又是花圈又是白绫的,很是压抑, 但我也没心思去体会了。几个哥们儿显然在我第二次通话的时候,就已听出了眉 目,他们不时地安慰我,我却更难受了,这种事就是亲爹亲妈听了,表面不说, 心里也会笑话的。 一个多小时后,才轮到我们这一拨进了殡仪馆,刘大军和妻子聂云向来祭奠 的人鞠躬还礼,大军已是泪流满面,聂云只是故作满脸的悲戚。我一直很纳闷那 些演员的泪水是怎么装出来的。绕着灵柩走着,百般滋味,心情复杂的我不禁也 悲从中来,竟落下泪来,我能感觉到很多人在注意着我,我抬起头时,却正与聂 云也那般异样的目光相对,我忙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然后抬手拍了一下她身旁刘 大军的肩膀: “大军,节哀顺便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