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忧郁的男人 几天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已随着那场战斗的硝烟渐渐散去,唯独红枫自己去 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从军多年,他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然而此 时走在春城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形形色色地人来人往与车水马龙,他突然产生了 一种疑惑和厌倦,眼前真实的一切变得不再真实与熟悉,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自 己本不应该属于这里,他向望着一种纯粹地自然,他渴望能够得到一份真实的, 用手能摸得到的宁静,平和与坦然! 一间路边小巷不起眼地酒吧里,红枫要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座位,慢慢地坐到 浅色人造革的沙发上,独自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品着,他喜欢把啤酒当咖啡喝, 寂寞的男人在品位苦味时不在意它来自高贵还是平庸. 更不在意这种苦来自咖啡 还是啤酒. 然后他静静地放下杯子望着窗户外面的世界,任凭杯壁上残留的酒花 抹凝结成水而滑落,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 似乎是这间酒吧的低调和不显眼反而能在闹市的奢华中独树一帜,也许孤单 并不是为红枫一个人准备的奢侈,一位衣着时尚,个子高挑的女人也轻轻推开了 酒吧的木门,一进屋就看见了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忧郁男人。 “服务生,这边来一瓶干红再加点冰块,两个杯子”。说话间女人边脱去黑 色风衣,搭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紧接着拉过那把椅子坐到了红枫对面。 “帅哥,不介意我陪陪你吧!”女人边说边嘻哈地用手支在桌上托住圆圆地 脸蛋,打量着红枫。忧郁男人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只顾看他 的风景。 “哎!红大公子真不给我们这些粉丝面子啊!”女人边自嘲似地说着,边接 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酒瓶,倒了两杯红酒,一杯加了冰块推到红枫面前,一杯端起 来送到自己嘴边,低低地抿了一口,味道不错,尝尝吧!这可比部队特供的啤酒 好喝多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红枫开口问道,边拿过红酒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一 样,但他还是喜欢酸苦涩味的啤酒多一些。两种酒同样都有股涩味, 然而啤酒的 涩味前面有点苦, 红酒的涩味前面有点甜, 在他品起来苦比甜要来的真实. “哎,你老人家连集团军首长亲自主持的嘉奖会都可以借故不参加,我这个 小小的跑龙套出来消遣一下犯哪国的刑法呢?”女人淘气地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红枫无奈地摇了摇头,碰上这个古灵精怪地“善茬”他自认倒霉。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等师长抓你小辫子的时候不要死皮赖脸地找我诉苦!” “好了,好了,知道了啦!”女人故意装出了一种娇嗲地声音,她刻意地拖 长了声线。红枫再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说正题吧!为你的英勇表现干杯!” 女人恢复了特有的干练神态,正色地劝酒。 “对不起,我不觉得有丝毫可庆之处。”红枫淡淡地说,没有举杯相迎,依 然木然地看他窗外的风景。女人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便放下了杯子,用手搔了搔 齐耳短发,她何尝不知道对面这个忧郁男人的脾气。 “干掉大毒枭,确实是一件造福社会、保一方平安的好事,身为军人,这是 人民赋予你的神圣权利,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不能每次都自责于命理轮回. 如果敌人不死,便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会深受其害,这是注定的,不是你个人所能 左右的事情。”女人心疼地抚着红枫搭在桌子上的胳膊,喃喃低语。 “我只知道因为自己,这个世界上又少了十几条生命!”红枫的话中有些许 自责,可更多地是婉惜和无奈,他何尝不知道她的话是对的,可却是忍不住总要 去想。 “算了,回去吧!虽说穿着便装,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军人不能进商业 性酒吧!”红枫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前往吧台付账,留下独自一个人坐 着的女人面对着半瓶红酒,往事历历伴随泪水而下,她知道红枫只是不想让自己 陪他一起难过而已。 女人名叫黑雅,她和红枫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回为小时候皮肤黑,大家 都管她叫黑丫,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孤儿院的老师管小男孩叫红枫,因为 他对红色特别敏感,一闲下来就独自一个人跑去后山捡枫叶,他的小房间里到处 都贴着他捡来的大大小小的枫叶,他告诉老师,自己看见红色就不会害怕,看见 枫叶就感觉安详,宁静和温暖。 起初小黑丫身体特别柔弱,总有些调皮捣蛋鬼会欺负她,唯有红枫一直像个 大哥哥一般时时护着她,虽然他也大不了她许多。黑丫不知道红枫小时候怎么那 么能打架,反正到最后孤儿院的调皮孩子都怕他。于是黑丫整天都会屁颠屁颠地 跟在红枫后面,跟他捡枫叶,跟他学画画,跟他学打架。 到后来,她的小屋子里也贴满了捡来的枫叶,每当老师问起,她总会眯着小 眼笑嘻嘻地告诉老师,她看到红色就像看到太阳般温暖,看到枫叶就会觉得不孤 单,不害怕。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填报名表的时候,红枫说你叫黑丫太俗气,改 成黑雅吧,有气质。于是她有正式的名字。再后来他们一起上中学,又一起上军 校,现在毕业又在同一支部队服役,一个是部队司令部真属特战大队的作训参谋, 上尉军衔,全部队的军事技能标兵。一个是部队司令部干事,上尉军衔,全部队 出名的军花。 记得刚入伍的时候,红枫、黑雅惊奇地发现许多人都在庆祝自己的生日。生 日对他俩来说成了不解之谜。档案上的生日都是孤儿院老师编的,他们既不知道 自己出生于哪一天也从未庆祝过生日。看到黑雅总是若有所思地在别人的生日宴 上发呆,于是红枫就将“八一建军节”定为二人的共同出生日。 有一年部队正好在外地驻训拉练,眼看生日到了,红枫却在天寒地冻的旷野 为买不到合适的生日礼物而发愁。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在部队驻地附近的冰川河 谷精选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在冷艳的阳光里,他把冰雕刻成了一朵绽放的雪 莲花。为了让花朵闪耀出生动的光彩,红枫偷偷地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数滴鲜 血在花瓣上点缀。一朵冰冷的雪莲霎时变得晶莹剔透、红润温馨。 黑雅好奇地问红枫为什么要把冰雕成雪莲的形状,红枫说不知道,只知道在 自己的脑海中惟有雪莲花的形象最能代表亲切,纯洁和自然,他还说自己只在电 视节目中见过雪莲的样子,没想到雕刻起来却得心应手。好象小时侯经常玩起一 样! 黑雅还记得,自己曾偷偷问过红枫:“如果冰莲融化了怎么办!”红枫半开 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那证明你小子待我不诚心!”虽然是句玩笑话,可黑雅却 当了真。当时驻训基地没有冷藏设备,她只好大冬天陪着冰莲呆在户外。白天要 训练、晚上要照顾冰莲,几天下来黑雅病倒了高烧不止。即使这样,她还是痴迷 地留在外面守护冰莲不肯安心休养。有天晚上黑雅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了户外, 幸亏同宿舍姐妹及时发现,才将她送去医院治疗而没有酿出危险。 病床上的黑雅闷闷不乐,她为不能挽救可怜的冰莲的命运而发愁, 聪明的红 枫想出了一个补救办法。他当着黑雅的面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包住冰莲,接着将它 暖在怀里融化。令人惊讶的是,冰块融化后的血并未融入涓涓冰水,而是再次凝 结成滴并化做手帕上的点点斑迹。红枫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血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 得意地说:“这样就能永久珍藏了,这个礼物绝对热诚!”看着被冰快凉得浑身 直打颤的红枫,黑雅终于破涕为笑、愉快地接过了手帕珍藏起来。一有空,黑雅 就要将手帕拿出来看看、闻闻,回忆红枫当初那副滑稽可爱的模样。 而这一藏,便藏住了许多心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黑雅决定同样送一样礼物给红枫,而且创意上一点都不能 输给这个古怪的空伙。思前想后,黑雅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礼物。她买来一大 块红布,在同伴们充满疑惑地注视下认真地剪裁了九十九片枫叶。为了让叶子看 起来更逼真,她把细细的红线粘在上面作为叶子的脉络。一根、两根……一百根、 一千根……黑雅趴在桌上,将自己埋在暖暖的红中。看着她如此“痴”,同伴们 也都收起最初的嬉笑,有些被震撼甚至钦佩她的特立独行。一片片生动的枫叶从 黑雅的手中孕育而生,她将它们认真地叠好后捆起来送给红枫。看着红枫惊讶的 表情,黑雅的内心充满了得意。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等到这九十九片枫叶都用 完的时候, 等于知道红枫为世界除去了九十九个恶人, 那时他会变老, 拿不动枪 了, 再也不会有" 革命尚未成功" 云云的借口, 可以好好地爱她了. 她知道他一 定会用它们来寄托自己的哀思,敬重生命,惩罚邪恶! “兄弟,你走不走!不走我先闪了啊!”红枫的一声催促让陷入沉思的黑雅 一下子回来神来。她连忙起身拿过扶手上的风衣,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两人 一前一后走出酒吧,一同沿着金色余辉铺就的步行街向西漫步, 身后的影子被慢 慢拉长. 只留下桌上未被服务生收走的半瓶醉人的红酒,还在慢慢回味着那动人 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