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葛局,出了点意外,”党副局长脸上虽然镇定自 若,但是从语气上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性,“我看我们还是赶快想想办法脱身吧。” 葛伟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意外?” “刚才我回更衣大厅拿烟的时候,路过休息大厅的门口,看到里面有刑警在 盘查身份证,具体什么原因还不太清楚。” “多疑、慌乱、急噪乃兵家大忌,你也是当过侦察兵的人,你应该知道,静, 才可以制动。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党局你现在马上去二楼的服务台查一 下原因。何乐,”葛伟对党局说完,看着最里边的床上那呆若木鸡的小醋坛子说, “车门锁好了吗?嗯——安全吗?” “啊?——哦,锁好了,滴水不漏,大哥。” “那就好。”葛伟停顿了一下,“乐子,你给我说实话,这辆奥迪车你是从 哪里找来的?” “开封市公安局清明上河分局的。” “你他妈的——”党副局长正要出门去服务台,一听这话,关了门回转身来, 镇定从容的脸,一下憋得通红,脏话也出来了,手中正要点烟的火机猛地砸向何 乐的脑门,尚警司拦了一下没拦住,清脆地急道: “党代表,你讲究点身份好不好?” “就你这德行还想追可子呢,也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 回头再跟你小子算账!”说完,党副局长重新开门关门,去服务台了。 葛伟坐着一直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想问题,也好像不是, 他淡淡地问道: “开清明上河分局谁的车?你朋友的?” “不是,我不认识他。” “人呢?” “在饭店里睡觉。” “党爱民是怎么安排你的?” “师傅让我找一辆像样点儿的车,再弄个公安牌照,我就去了公安局,正好 有一个司机在车库停车,我和他搭讪让他抽了迷魂烟,把他送到东京大饭店睡觉 去了。” 党爱民慌里慌张地进来急道:“坏了,葛局。你推断的果然不错,就是那辆 车出了问题,你知道那是谁的车?开封市公安局清明上河分局胡副局长的坐骑, 你小子也忒胆大了,这下好,他们正在一楼查房呢,封锁了所有的出口,无路可 逃,真他妈被你这小子害苦了。大哥,”他喝了一口“东方美仁”,只感觉喝了 烂树叶泡的水一样,怎么也品不出美人肌肤的顺滑,啐了一口,来回走了几步, 叫了一声葛伟,“大哥,也不是兄弟说你,你说你接人就接人呗,还要设什么圈 套,摆什么局,让罗楠尝尝入局的滋味,这下好,罗楠大局小局都出来了,我们 可是要进局子了。大哥,你别不说话啊,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爱民你坐下,少安毋躁。”葛伟镇定自若,继续问何乐,“乐子,你怎么 忘了我们的规矩?我宣布迷魂烟戒用以后,你用过多少次?” “就这一次。” “回头再说这个问题,我问你,你那支烟里下了多少药?他可以迷魂多长时 间?” “3 个小时。” “那就没错了……”葛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党爱民忍不住了,烦躁地抢过话来: “你他妈的,我让你去找车,谁让去抢车了?还抢到公安局去了,真他妈胆 大包天,我看你也就一个当强盗的坯子,你这块废料早晚也得被条子们打造成枪 靶子。” “你说得轻巧,不去公安局去哪里找公安牌照的警车?”何乐有点不耐烦了。 “你他妈能气死我,猪脑啊你?我们是干什么生意的?造假的!什么牌照造 不出来?你他妈既然去麻醉抢劫,怎么就不给他多下点药?” “我警告你啊党哥,别再骂我妈!我尊敬你,是因为你救过我,教过我,不 要以为我怕你。你平时怎么教我的?时间是战斗成败的第一因素,3 个小时不够 吗?从清明上河分局到东京大饭店7 分钟,上楼8 分钟,下楼4 分钟,从饭店到 车站6 分钟,从车站到监狱16分钟,你和尚可设局30分钟,从监狱到马道街13分 钟,购物10分钟,到大宋皇浴5 分钟,洗澡1 个小时,从大宋皇浴到第一楼9 分 钟,从一楼到东京大饭店7 分钟,5 分钟之后他醒来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谁让 你在监狱门口搞就职演讲啊,你以为你穿上了警服就是警察了?你以为你真的是 公安局的副局长啊?你只不过是个伪钞——”何乐结巴了一下,接着说“……为 抄( 伪钞) 写别人的书服务的盗版书局的副局长!是不是当公安局长的感觉很过 瘾啊?党局,很有正义感吧?” “你……” “好了。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葛伟的口气虽然阴森可怕,脸上却还是那 么自若,“有你们说得这么危言耸听吗?你们以为这是在哪里?这是罗总的地盘。 你们以为罗总只是个破产的、刚释放出来的、一无所有的劳改犯吗?这就叫瘦死 的骆驼比马大,那‘南霸天’的绰号你们以为是谁都能叫的?有楠弟在,进局子 我们跟着他一起进,摆威风我们跟着他一起摆,你们害怕什么?是不是,阿楠?” “实在汗颜,大哥你太抬举我了,‘南霸天’不过是条子们为了给我定罪生 安的虚名,我越冬大哥的集团公司亿万家产都已悉数付诸东流,别说骆驼、马, 我现在连只小京巴狗都不如。”罗楠对葛伟这帮人的底细,心里现在已经差不多 掌握了个八八九九,说话也讲起分寸来,“不过呢,开封市大大小小的警察还都 打过照面,一会儿小弟自当尽力。大哥,人都说‘人的命天注定’,咱们可是丑 话说在前头,办好了那是巧合,办砸了请兄弟们也别怪我。” “那就好,”葛伟站了起来,走到棋牌桌前说,“乐子,把扑克收拾了,我 们哥四个打会儿麻将……” 正说着,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罗楠一把拉过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尚可,一只手开门,一只手抱着尚可的脖子, 朝她那两个勾人的上扬的嘴角亲了过去。 门打开了。果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拿出了警官证,拍拍罗楠: “哎,哎,干什么呢这是?身份证带了吗?不带的话烦请到更衣大厅取一下。”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罗楠听着声音有点熟悉,从尚可的红唇里撤出来, 慢慢抬起头。尚可懵懵地望着他,不知道是陶醉,吃惊,还是迷茫。 “哟——南霸——”这年轻的男刑警吃了一惊,“南——楠哥,楠哥什么时 候回来的?咋地也不言语一声?这位是?” “呵,小胜子?不,阎警官!什么时候穿警服了?毕业了?真威风!”罗楠 揪了一把阎胜的警服,又使劲搂了一下尚可,“你嫂子,尚可。” “嗨——,什么叫尚可啊?是绝对可以,绝对美丽脱俗。”阎胜嘴巴甜,眼 睛不甜,毒辣辣地望里面瞅着,“里面的那几位是——?” “我哥们儿,为我接风的。”罗楠回头看了一下葛伟三个人,他们正在若无 其事地在打三人麻将,转过脸对阎胜接着道,“要不要进来盘查一下?” “嘿嘿,楠哥,你刚回来,本来不该扫你的雅兴,可我们这饭碗在别人手里 端着不是?例行一下公事吧?” “是吗?”罗楠松开了怀里还在望着他的尚可,把门开展了说,“例行谁的 公事?饭碗在谁手里端着?胡汉山吧?清明上河分局不是胡官僚。吃胡官僚的饭 的警察同志,你请进!” 那女刑警就要往里面进,被阎胜拽住。 “楠哥,这是你,我们可不敢这么说他。你说这也真是的,胡叔这才退居二 线不到一年,车就大白天给抢了,老刘还被麻醉了,他惭愧得非要辞职不行。玩 了一辈子鹰被鹰啄了眼,你说他们能不气吗?况且你一回来就出这事儿,不会和 你有什么关系吧?你说楠哥它咋就这么巧呢?” 罗楠和路过查其他房的刑警中的一位面熟的打了一下招呼,然后对阎胜说: “小胜子,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照你这么说,他胡汉山家的房子也是我烧 的,他老婆收到的子弹也是我给的,那,现在我就和你找他证实一下,你告诉我 这个老不死的手机还是不是用的老号码?把你的手机拿来我用一下。” “楠哥,别拿老弟开涮了。”阎胜躲过了罗楠取手机的手,转移了话题, “对了楠哥,回家看罗叔罗婶了没有?”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小子越大越小气,话费涨价了还是怎么的?”罗楠说 着向尚可伸手,“可子,把你的手机拿来。” 尚可把超薄的摩托罗拉递给罗楠,罗楠迅速地拨了一个手机号码: “喂,胡汉山吗?我是谁?你老可真是老糊涂了,谁有这么大胆子喊你汉山 同志啊?哈哈,还不到3 年,就连你曾经的乘龙快婿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哎— —我说汉山同志,今天手气怎么样?听说你的庄被人摸了个杠上开花,连坐骑都 差点输掉了是不是?心疼吗?” “人渣!谁在你身边?让他接电话。” “给,胜子,胡汉山同志让你接电话。” “喂,胡局,是我。什么?不查了?” “查什么查?我让你收队!听明白了没有?!明摆着就是这个人渣干的,出 了监狱就给我下马威,开始挑战了,打狗不在一时,要打就打落水狗,先让他叫 几天。立即给我收队。” “是。”阎胜对着电话打了个立正,把电话还给罗楠,“楠哥,你说你跟这 么一个二线的老头子较个什么劲儿?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老邻居,看着咱们长大 的不是?你不在家你是不知道,那次罗叔上楼的时候心脏病突发,多亏碰上了胡 叔,才算保住了老命。不过老人家得了个半身不遂,你有时间回去看看,别让婶 子和姐姐太恼火了,说真的,老爷子已经够失望的了。回见吧,楠哥。” “罗里巴嗦的,去胡汉山那儿拿你的饭碗吧。” 罗楠砰地关上了房门,伴着这一声门响,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 里。葛伟恳挚地说: “阿楠,你这样的脾气不行,有点太过火了,难怪他们要对你们下手。你不 改的话早晚还得吃亏。黑道白道本是一个道,是一对既矛盾又融洽的兄弟,没有 了黑道,他们抓谁呀?没的抓就等于失业,你说他们靠什么吃饭?但是没有了白 道,全是黑道的,你想想这个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再说了你黑道的又黑谁去? 也同样没饭吃。这就是一种秩序,一种潜规则。你不能太盛了,所谓月圆则缺, 水满则溢。虽说今天你占了上风,平安了,但是这种胜利和平安是表面的,表面 之下很可能就埋下了隐患啊。” 罗楠说:“大哥说得真好,句句箴言。其实小弟一直都很佩服大哥的头脑,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冷静和智商,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以我看那美国大片里 的教父和大哥你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那是,要不我比葛局大七岁,还能听他的领导?反过来叫他大哥?”党爱 民接道,何乐听了在一旁撇了撇嘴。 “别设局下套恭维我了,我清醒着呢。”葛伟微笑着说,这是罗楠今天第一 次看到他笑,很迷人,就像在看守所他就要离开的那个晚上的笑容,“阿楠,今 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大哥,我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罗楠笑道。 “呵,还是那么玩世不恭。”葛伟的笑容还没有收敛,“是有点饿了,人是 铁饭是钢,看来一点都不假,哥几个,收拾东西,按原计划行事吧。” 葛伟说完和党爱民、尚可去了另一间房收拾东西。 何乐把奥迪的车钥匙用纸巾擦了几下,扔进了垃圾筒,又擦了擦有可能存在 蛛丝马迹的地方,在床单上捡起了几根毛发,用纸巾包好了塞进口袋里,一手拿 着手机、火机和香烟,一手拿了张纸巾走到门口握着拉手,说: “走吧,南霸天大王。” 罗楠心中暗自佩服起何乐的细致来,真他妈有一种罪犯的天赋。他刚到门外, 就听到何乐低声愤然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南霸天还是北乔峰, 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排气量,你以后给我离尚可远点!” 罗楠听了,停住脚,并未转身,也不看他,凶狠中带着放诞说:“小子你也 给我听好了,我也不管你是江洋大盗还是小李飞刀,我离尚可远近不是你说了算, 得由我自己决定,我要说的是,你这个小醋坛子最好以后离我远点,我怕酸!不 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她,虽然她和我爱的人用的是同一种香水,可 惜她的吻太缺乏艺术水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