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第九章◎创业(3) 他说:" 有啊,就半天的路,我去过。" 我垂了头,B 大学中文系,做煤饼子了!认命吧。早知道,我学习干吗呀, 天天睡懒觉多好! 淘气问:" 你到底叫什么呀?" 我抬头看着他,毫无笑意," 我叫任云起。我不卖字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 任云起?你的神情怎么跟我爹似的?" 话说煤这个东西甚是挑剔。点燃的时候,要拿木头或木炭去引燃。燃烧时, 要随时保持热度,否则煤一旦变冷,就不可逆转,只有熄火了。但添加时还不能 太多,少了氧气,它也死。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燃烧不充分时,里面的煤就 浪费了。这就是为什么一般家居不该烧煤块或煤球,而是应烧蜂窝煤。 现在市场上的蜂窝煤加了许多化学助燃的成分,让人能以一根火柴点燃。但 最原始的蜂窝煤就是掺了锯末、黏土的煤饼。那些蜂窝煤上的孔才是这个发明的 精华所在。 说做就做,我次日就驾车去了淘气所说的煤矿。这个煤矿十分简陋,但几乎 是地表开采,十分安全。时值夏初,没什么人买煤,价格便宜。我买了几袋碎煤, 还和老板拉了关系,谈好了冬天的价格,为以后作准备。回来又到处搜罗了锯末 和一些泥土,就在我的破庙前开始以不同的配料比例和泥玩。 淘气每天都来,和我在泥里土里玩一天。他就是那种能被我吃定的人,无论 我怎样打骂,他都风雨无阻地来。这煤成了他的鸦片了。他也不穿好衣服了,和 我一样粗服短装,我俩干活时,像两个小农民。 他爹经常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说他原来是游手好闲,现在是自甘下贱(那我 成什么人了),不打不成器,越打越回去。他每次被打完,都兴高采烈地来我这 儿,说得等一阵子才会再挨打了,有好日子过了。这就是他的反抗吧。 虽然我们天天在一起和泥,但每次我要驾车去买煤,他想同去,就总也去不 成。有时刚要动身,他身上就被人泼了粪,马上就得回家挨打;或者被人一下子 撞沟里去了,半天爬不起来,我怕他死在路上,只好自己走。久而久之,我们就 不再做此打算了。 那个抢了我馒头的小乞丐日后也每天来,还带来四五个别的小乞丐。我给他 们馒头,他们就在乞讨之余帮我砸煤和泥。我用馒头就换来了童工,心里觉着自 己可够黑的,所以傍晚干完活,也教他们认几个字,讲个小故事什么的。他们看 着我的眼睛,让我感到不再孤独,日子也过得很快乐。 有时在夜里也会想起佑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许多次在睡梦里清楚地听他 叫" 云起" ,那口气好温柔伤感,让我心痛不已。肯定是我在做梦啦。 有时会允许自己回想起父母,想起他们对我的好。我过去总怨他们,他们从 没夸过我,我考了九十九分他们会对我说怎么人家能考一百分。如果我考了一百 分,他们会说别骄傲,下回就考不出来了。我总也比不过别人,我爸从小就叫我 儿子,我曾听见他对人说,我让我们家断了香火。他们吵架时曾说当时就是因为 怀了我才没离成婚,所以他们每次吵架,我都觉得是我的错…… 但在这陌生的地方,我明白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那个家是我可以蹭顿饭的 地方。如今我再也没有后路了,再也没有了避风港。这世间,无论这里还是故乡, 再也没有人在意我十几年以前的胡乱涂鸦,再也没有人会有兴趣看我傻傻的儿时 照片……我的心里会难受。 又有些疑惑,那次说书之前,我也想起了我的父亲,可在佑生身边,我并没 有感到悲伤……别瞎想了,现在谁也不在我身边,一切都要我自己来拼搏,无情 些,会好受点儿。 蜂窝煤最重要的是炉子,否则会出人命。我找了一位铁匠,反复画了草稿, 把烟筒直接塑在炉子上。几乎用了我所有的银子,让他打出了个样板。这里还是 铸铁技术,炉子打出来沉重不堪,只有淘气能抱着走长路。我抱一会儿就岔气, 还是抱佑生好,嗯,怎么又想起他了?快快快,不想不想。 炉子有了,煤也有了,该市场推销了。先取名字,我想来想去," 就叫七孔 煤吧,比蜂窝煤浪漫多了。炉子么,就叫一芯炉,取一心七孔之意,表示我们很 聪明。" 淘气看着我说,崇拜地说:" 云起,你是真的很聪明啊。" 至于客户,我决定向小镇的第一政府官员去推销。如果他接受了,那简直就 是开创新一代潮流啊,肯定大家都会接受了。可现在正是夏季,时候不对,大概 不会成功。但是先认认路,现在把我们给拒了,冬天一来,心里一软,说不定就 接受我们了,谁愿意天天和人过不去呢,是不是? 那天,我考虑平板车太夸张,就用马驮了炉子。淘气穿了他的好衣服(但是 后来一抱炉子,就全毁了)。我依然是短服头巾(我的头发还没过耳),拿个背 篮背了一篮子煤,身边跟了一群小乞丐声势浩荡地往政府大衙去了。一路上,大 家对我们指点调笑,我和淘气也使劲儿说说笑笑,表示无所畏惧。 我们到了门前,讲了来意,他们根本不让我们进门!没办法,淘气抱了炉子 放回马上。我们往回慢慢走。 小乞丐们去乞讨了,我问淘气:" 那头把手有没有个女儿?" 淘气问:" 干吗?" 我说:" 你去色诱一下吧,牺牲自己,成就大家!你进了门,我们就有内应 了。" 他说:" 你怎么不去?你长得也挺漂亮的。" 我瞪眼," 这儿谁是头儿啊?反了你呀!" 淘气忙说:" 咱们再试试别人,我去我姨父那儿看看。" 我问:" 他是干什么的?" 淘气说:" 他住我们家,吃我爹的。" 我大骂:" 那TM有什么用!" 次日,我正想着是不是要重新说书,把自己包装成偶像,以明星效益来进行 七孔煤和一芯炉的市场推销(我也算牺牲色相了我),一个文人打扮的人到了我 们的破庙。我和淘气正在和泥,满头满手的黑泥。我们看着他,他看着我们,双 方都觉得对方是怪物。 半天,他说他是县政府的采购人员(别问我他的名字),特来购买我们的七 孔煤和一芯炉。我们几乎要问他是不是吃坏了脑子,他还当场就付了银子。我们 说我们给送货之后,他就走了。我和淘气半天不敢说话,怕从梦中醒来。 好久,我叹了口气,问淘气:" 你昨晚是不是去色诱县领导的女儿了?" 他忙摆手," 没有没有。" 我又问:" 那刚才这位的女儿呢?" 他叫道:" 我都不知道他有女儿!他有女儿吗?" 我摇头," 那咱们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某人:?!) 这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许多富家商家甚至主动上门,我们的炉子供不应 求,有了订单和预付金。只是我们的银子还是不够买另一驾马车和更多的马,所 以我三天两头去拉煤。淘气和小乞丐们天天做七孔煤,忙得不亦乐乎。淘气他爹 也不怎么打他了。 这一天,我早上驾车出去,到矿上买了三袋子煤(我能背动的啦),又往回 赶。到了镇上,已近傍晚,我给小乞丐们也给自己买了袋馒头。我连日工作加上 这一天的奔波,觉得有些疲倦,想着今天就不讲故事了,回去给了他们馒头就睡 觉。 马路路慢慢吞吞地走着,我坐在车边,双腿搭在外边,晃来晃去,看向我的 庙,见门外路旁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