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年后,当苍炎执掌主力兵权的孤岳皇领兵抵御旌羽大军入侵、却不幸阵亡 沙场后,紧接着,协调各部族纠纷的修水王又病逝,麻烦接踵而来,这才是真正 考验千海帝身为一国国君的时刻。 过去若非长年在外征战的孤岳皇与辅政的修水王,两王表态支持千海,恐怕 单凭年少的千海一人,根本无法说服所有部落听令。如今,千海失去两个最强大 的坚定后援,其他部族几乎都在等着,看千海如何应付大敌旌羽。 “我不认为这是难关。”千海帝轻笑,眼中有着无比自信。“我同冷榭商议 过,咱们兵力虽少,可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苍炎是咱们的故乡,眼前论地形论 天候,天时地利两者,咱们都掌握先机,没理由不胜。” “可是……”坐在书桌旁,看千海帝站在窗边凝望黯淡星夜,万俟芸却直数 眉头;不知怎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胸口紧窒得难受。 她以伴读名义待在他身边足足有三年,就算比起爹爹和家人,终日与她相处 的千海,同她更为亲近,一想到他得带头领军面对凶恶敌人,她就无法放心。 迷蒙月光下,他的背影隐约透露着故作坚强,让她更觉不祥。 她走到窗边,急指天上星星:“我记得你说过,斗魁七星旁的明星是帝星, 也是你的本命星;可今日怎么看,那星光都极为黯淡、闪烁不定。我眼皮跳得七 上八下,你这一离宫,万一……” 她从没如此担心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她身边不曾有人踏上战场,也或许是因 为三年来,她不曾有一天没见着他,没有他的皇宫,一点也不有趣。 终究是为了什么……她分不清也弄不懂,她只知道,她还想再见到他,还想 陪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明明一起上课的,这时候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她这个朋友怎么会当的如此窝囊? “芸儿……别再说了。”他略微转身,大手轻接她苍白的唇瓣,挡下她急欲 脱口而出的劝阻。“我明白你担心我,但既为王,我便有应尽职责。若我不能证 明我有本事抵御外侮,今后谁会服我?觊觎这王位的人大有人在,我虽不在乎权 势,却不能让父王以及列祖列宗的基业毁在我手上。而且……” 她看到他的神情有些阴郁,欲言又止,担心地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你根本看错了星星。”他蹙眉摇头,显然有些发火。“斗魁七星在北 方,我的本命星在南方,你却指着东方缙云王家的星子猛担心个什么劲?” “啊?我看错了吗?”万俟芸侧着脸,尴尬笑了几声。“没办法,谁让你和 莫折太傅上课的时候都选在晚上,我……精神不济嘛。要是在白天上课我就会学 的很快了。”“白天看的到星星才有鬼,星象自然得在晚上看。历朝历代,有本 事伴读伴到呼呼大睡的也只有你一个。” “这……这,我应该也是有学到点什么的,来来来,我们赶快看……”她拉 着他转向窗前,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用看了。”他自她身后伸出双臂,遮住她双眼,将头轻靠在她颈问。 “我说会赢就会赢。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天命这回事不是早已注定吉凶?万一……”看不见未来 的旁徨不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既已注定,看不看有何差别?胜败事在人为,我不信我赢不了。”依稀能 感到他手中仿佛沾染了什么湿热的东西。 肯无所求的真心为他担忧,一直以来也就只有她而已。想到这点,他不免心 头隐约泛疼。假使他果真能平安回来,以后他一定会对她更好些,就算她帮他炼 丹时险些炸坏整间房,或是练飞针时老是射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再动辄罚她了。 语言可以矫饰,笑容可以伪装,但泪水骗不了人。她关心他,让他知道这世 上不是只有他孤单一人,他还有同伴在等他回来……叫他怎么能不在乎她? “有时间担心我,不如多担心你自己。我不在宫中时,不准你乱闯地下密道, 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的你一进去,恐怕我找到你的时候早已饿成人干。” “才不会呢,我一一”她抽泣的同时不忘噘起嘴,不服气他如此看轻她。 “不准你随意炼丹,免得又炸飞我王宫屋顶;不准你接近水塘。把我用以入 药的名贵黄金鱼抓来烤,还顺手烧了我整个后花园;不准你任意出宫,我可l 没 那闲工夫去山谷河底找你回来。” “我也才犯过一次错,你就每次都要旧事重提,真是小家子气。不准这个不 准那个的,你干脆明说你究竟准我什么好了,罗唆大王。”她担心他此行安危, 他却老惦念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究竟知不知道她有多烦恼? “我准你万一闯祸了,暂时不用被处罚,等我回宫后再等着算帐。” “这种事准不准有时差别?反正你又不在宫中——”一想到他有可能回不来, 她便哽明地说不出半字了。 “正因为我不在,所以——我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我准你……行有余力的 时候,偶尔……想想我。”声音轻微的几乎听不见,他自身后紧紧搂紧了她,无 法克制双手颤抖。 “就算是气我恼我也无妨,只要你还记得……我。” 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父亲的遗命,为了众人而活,可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自 已竟是如此的放不开。这一次,他依恋,他不舍,是为了自己的感觉。 “芸儿……遵命。”她拉拢他双臂,将头轻轻枕上,泪水依旧无法止息。 如何才能跟随他?如何才能完成她的承诺?如何才能守护住他的笑容? 她还没察觉,为何自己对于无法帮上他一点忙会觉得如此失落。当时她还不 懂,这样的悬念,是因为“喜欢”。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难熬。千海帝出征后,战况未明。她几度发病,心痛如绞, 可她却向沙遥山上的天女祈愿,在他平安回宫前,她立誓不用药。 她没有能耐保护他,为他祈福是她唯一能做的。 半年后他回宫,听闻此事自是大发雷霆。“你把我的命令当成耳边风了?该 死的万俟芸!”带着胜仗回来不见她欣喜迎接,他没有办法不动怒。但斥责之语 才出口,千海帝便低咒自己一声。 “反正,这是老毛病,治不好也死不了。”最后,卧病在状的她带着安心的 笑容回答他:“只要你能回来,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好。” “蠢才!傻瓜!笨蛋!我革去你伴读一职,今年冬天我不准你下这张床!你 给我待在房里好好反省!” 他甩门狂奔,冲进丹房翻出一堆名贵药材;他愤怒,他心疼,他自责,痛苦 的情绪仿佛千根刺,深深扎进他心坎。 而他知道,那刺,只怕是永远拔除不去了。 万俟芸在千海帝的书房外探头探脑的,晃荡许久,就是没踏进去。“他…… 在吗?在忙祭典的事吗?” 这几年来,她身为千海帝唯一的伴读女官,久居宫中,可这几日她却以生病 为由,告假回府不接受千海帝召唤,接连好几日没入宫,今早千海帝特派敕使前 来慰问,让她心里有点儿害怕装病东窗事发,只得硬着头皮进宫。 可是,她心烦意乱的,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呀。都怪前些天,爹爹开心地 告诉她那个消息——关于西南边的渤罗国遣使来提亲的消息。 由于旌羽国日渐强大,早先旌羽歼灭邻国高仑之后,南边与渤罗、西边与苍 炎便直接紧邻着。为了获得稳固的同盟关系,渤罗国提出联姻的请求,希望能将 公主嫁给苍炎千海帝。 万俟芸听到这消息,却有些无法反应。若非爹爹提醒,她还没察觉,千海帝 已将届二十,即将举行成人祭仪。 这些年来,她待在他身边,仿佛是理所当然的,除了读书练功不算,他就算 出宫巡视各部族也总是带着她,有时说说笑笑,有时吵吵闹闹,转眼间,就是五 年。 一直以来,她不曾怀疑过这样的日子会有所改变。他虽然比从前长得更挺拔 俊秀,生气起来也更威严慑人,她偶尔会看他的笑容看到傻住,有时也会对他的 亲近感到心儿怦怦跳。不过,对她的态度,他从没变过,所以,她也同样没变过。 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朋友,应该仅此而已……是吧? 所以,当她听爹说,他应该大婚之时,真的难以想条。今后,他与她之间, 将会多出一个或很多别的女人存在。 “书房太挤的时候,总该有人出去,出去的不会是他,自然也不会是他的妃 子,那……不就是我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她凭什么留下? 她在宫中虽有官位,他对她也确实极为特别,但,那只是朋友,一旦成了婚, 他最亲近的人将会是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公主,而不再是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是这么说的,可她不懂,为什么她非得将这个 特别的地位拱手让给别人?一旦他与她各自成了婚,她自是没有理由再入宫,于 礼法身份也不合。 她从小就看着他,一心帮着他,做什么事都是为着他,如果必须离开他…… 讨厌,为何一想到也许不能再见到他,她会有这么难过呢? 想着想着,她吃惊发现,自己眼中竟掉出泪珠!这是因为……他的关系? 她难道喜欢上了身为一国之王的千海? “怎么了?身子还是不舒服嘛?”千海帝无声无息地站定在她身后,皱着眉 头,而后走到她面前,急急拿出怀中方巾轻柔地按在她颊上。“真这么难过,就 别逞强进宫啊!” “我才不要回去!我又没生病!”甩开他的手,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心声与 举动太过失礼时,她退离开他,不知所措。 “没生病?”他微眯眼眸,显然有些不悦。“那……接连好几日你都没来, 躲着我做什么?” 她几度咬唇迟疑着。扭捏作态不是她的作风,何况她曾经允诺过,绝不欺骗 他,所以,今天既然让她发现自己的想法,遮遮掩掩的又算什么? “我爹说,你快二十岁了,在行正式成人大礼之时,该娶妃了,所以我……” 她想了想,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干涉他的行事,只是红着脸撇过头,低声说了: “我想,也许我们……该避嫌。” “喔?”他挑了挑眉,笑得挺贼的。“怎么,现在才懂得避嫌?不会太迟吗?” 平日看她迟钝模样,没想到她竟也有这样心思。 他不是不曾注意到,她益发娇柔可人;不过反正来日方长,只要芸儿还待在 他身边,每天见的着她笑容,他从来不急着点明两人关系,也不想退她什么。 打一开始,他肯答应留她在宫中,她就应该知道,他没拿她当外人,拖到今 日才发觉,她还不是普通的钝啊。 “如果让你将来的妃子瞧见了,对她不太好,所以,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她的结论便是自己也许应该潇洒一点的离开才对。 她喜欢他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可他如果不是无意,早人百年前,他就该有 点不一样的举动了吧?她十六,他二十,都已经不再是孩子。 他们两人从来都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至今,什么也没发生呀…… 她也不是没有认识的女官或命妇,对男女之事多少也听闻过,假若他也喜欢 她,是不是除了整天嫌她笨手笨脚老弄砸他研究以外,会表现点别的? 听说互相喜爱的男女,不都会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嘛? 可是他俩每次起看夜色到后院,都是听他叽哩咕噜谈星相,她要是弄错又会 被数落不用功;要是在花园赏花,他谈的就是炼药制丹的,一点也没什么甜蜜的。 要甜的是吗?自己吃糖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喜欢她嘛。至少,不是别人口中的喜欢。也许就是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从来不好意思当面赶走她? 既然这样,她也不愿再妨碍他,造成他困扰,她还是摆明自请辞官回家吧。 她这一想,完蛋了,眼泪掉得更凶,一点也大方不起来。 “说什么?你没来的话,密室里那一堆新机关,谁来跟我一起试下去?”他 火气渐升,她竟敢说要离开他? “没办法,我太笨,本来就配:不上你,虽然我拼命学,虽然不是顶熟的, 可至少机关也会了阵法也会了,但是,我没办法帮上你一分。” 她的坦诚是个优点,可现在千海愈听愈恼火。弄半天,她还是没搞懂嘛。 看他脸色开始阴沉,她说的更为沮丧。“上个月底你与冷榭皇一同出征,回 来时受了伤,我也帮不上忙;可我爹说,假若你能娶个强而有力的邻国公主会很 有帮助——我没说是谁,不过渤罗国那个可能不错或许你考虑娶她?到时我——” “我的婚事由得了你插嘴吗?”这回是当真让她惹恼了。她非但想走,还想 把别的女人往他身上推?‘ “我是没资格插嘴,我知道。”察觉他的怒气,她急忙转开,连看也不敢看 他,“甚至我也知道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当你的伴读,可是我——喜欢你。” 说出这番话需要极大的勇气。“自你那天甘愿当我垫子从树上救了我时,我 就喜欢你。” 她喜欢他?欣喜之情登时将千海帝即将发作的怒气打得溃不成军。 虽然当垫子并不是他自愿的,但他也一直喜欢她。从小至今,十年的时间, 她陪着他走过最混乱的那十年,她一直是他心里唯一的支柱,是亲人,是朋友, 更是他的依恋。 他才想告诉她他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还来不及表明,便让她自言自语的感伤 给重燃怒气。 “可我各方面都追不上你,又帮不了你……我能做的,就是不为你添麻烦, 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忽然想到他才是主子。她连忙请示:“对了,我可 以不来吧?”因为太熟,都快忘了分寸这回事。 “你说不来就不来,你把王宫内院当什么?我可是堂堂千海帝,我说的话你 敢不从?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容忍一个——” “你生气了?”她紧张地打断他的话,害怕听到他的答案;与其让他刺伤, 不如让她自己承认会好过些。 “原来你讨厌我,可我怎么偏看不出来?那……你既然讨厌我。所以仅是因 为我爹请托,才答应让我和你同一个师傅授课的?你人真好。” 慢着慢着,这是什么要命的结论啊? 千海帝呆了呆,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明明迟钝的很,怎会推敲出这样异想天 开的答案?她该聪明的地方钝,该钝的地方反而灵光起来? 她不都已经开口告白,起码也该等他回答清楚,而不是预设答案吧…“”喂! 你——“ “芸儿告退,今后,就请大王保重!”她说的凛然决绝,转身奔去,甚至不 给他一点挽留的机会。 太过震惊,以至于他想拦她行动而伸出的手只能呆呆停留在半空中。半晌之 后,他当真动恕,撂下狠话:“少罗嗦!今后来不来,随便你!” 三天后,千海帝抱头槌墙,懊恼自己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才会将事情弄僵。 “这家伙,还当真掉头就走?说什么喜欢我,只有这点诚意?” 最后,他气得几乎要跳脚。“是你亲口说过我可以在你面前不伪装,结果我 一生气你就跑了?你唬我啊!” 踹倒一室东西,一看到外头有人影晃动,他便追了出去。“站住!芸儿!你 进宫怎么不打声招呼?” 人影被惊吓的跑得更快,千海帝纵身一跃追上前揪住她,却发现根本不是万 俟芸。“大胆家伙!你没事在宫中跑什么?”害他认错人! “大王饶命!”宫人早已吓的双腮发软,连跪都无力。“可是、可是任谁看 到大王动恕都会逃跑吧?”大王从来冷静,怎么这三天活像会走路的火炉?走到 哪,烧到哪,见者无不化成灰。 “我一一”千海帝一时语塞。这话仔细想想也是没错。难道说,芸儿误解的 原因,是他生气的模样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结果会错意? 这么说来,一切他是咎由自取罗?唉,罢了。他老是在外人面前太过压抑, 结果一生气起来就失去节制,也许当真吓坏她了吧。 没关系,他总有法子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就在最近…… × × × 那一夜,月没星隐,暗夜无光,万籁俱寂。 树林深处,人影幢幢,几番追逐之后,终于在林间空地停落。 势单力孤的年轻白衣男子,俊美面容上那副桀惊不驯、视天下为无物的骄傲 神态,终于惹火二十来位围绕在他四周、手持弯刀的不速之客。 “你究竟肯不肯答应?段千海!”为首的黑衣蒙面人顾不得是否犯上,便对 白衣男子怒喝。 “段戬炎身为段氏王族,竟敢违背王法,欺压良民,擅自收贿,侵吞税收, 中饱私囊,罪元可赫,论律当斩。本王不能绕他!” 冷笑数声,苍炎千海帝对于夜闯王宫、妨碍他清静的家伙自然也没有客气的 必要。遑论对方竟出言无状、直呼其名、提刀相向、以下犯上企图恐吓他,也未 免太看轻他。 他们确实人多势众,可这样的敌手千海帝还没看在眼里。 千海帝满脑子盘算的,却是在七日后为了祝贺自己年届二十,而在王城外即 将举行的庆生祭典上,他该向人民说些什么好呢?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他一大早就要上万俟辅相府接她回来,然后当她的 面在祭典上,向众人宣告他的决定,被他下令禁足闭门反省的她肯定会吓一大跳。 为了不让她发现他的计划,他还特意找了名目不许她出门,瞒着她已经决定 婚事的讯息,而那天……她会有怎样的表情?会是惊喜吗?或是惊惧呢? 她明明行事笨拙、却每每爱抢着帮他,最后只会把所有事情弄得一团糟,让 他大发雷霆,为她善后。 不过时日一久,他也就习惯这个麻烦精了。她那小脑袋瓜子虽然不够机灵, 但他就喜爱她的纯真善良;何况,她跟在他身边,一日一日的学习,不论各方面 都愈见成长,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培育成苍炎最出色耀眼的女子。 每日在朝廷中与只会勾心斗角的大臣们周旋,他反而偏爱同她相处,静心享 受那份不受身份权力拘束的自在。 虽然他年轻气盛,却绝对不糊涂,他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他明白自己想要的妃子,不是绝色美女,也不是狡猾才女,他要的,就是打 小在他身旁,似朋友似家人,比任何人都能让他获得心安温暖的芸儿。 除她以外,他谁都不要。说是习惯也好,说是偏好也好,十年的相处情谊, 还不够解释他为何从不对女人动心,却独独想要芸儿吗? 更重要的是,她也喜欢他,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那穷忙活;虽然她钝的让他 很火大就是。 一想到她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要想得意,也只有现在,段千海!” 阴险笑声飘进千海帝耳中,打断他漫天飞舞的思绪。 至此,他总算肯抬起头,好好正视眼前早已被他轻漠态度气得七窍生烟的敌 人。呵,早点解决掉这些人,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后才正是他的大日子。 围绕他身边的敌人数目似乎正急遽增加中,千海帝倒不急不徐,轻轻扫视周 道。过几日,他也将与冷榭皇争夺苍炎武艺第一的“武圣”名号,他的身手如何 自不消说。眼前这堆货色来的再多,徒然帮他打发时间练功夫而已。 猛然,落雷冲降林问,闪光乍现,千海帝的沉稳与自信在见到被敌人持刀架 出来的那名女子后,陡然尽数消散。 看出千海帝的异样,黑衣人知道他们果真压对宝、抓住千海帝要害了。“你 若希望她活命,就下令放段大人走,并宣布退位,将苍炎帝位让给段大人。” “你们——敢在本王面前玩弄如此手段?”千海帝神色一凛,冰冷眸光扫射 黑衣人,最后落在那娇弱少女喉问利刃。 他从不曾慌乱过,如今却为了她完全失序。“放她走!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饶你们不死。但要本王违反律令放走段戬炎,绝不可能!” “大王……别、别听他们的!是奴婢太笨,才会落入他们手里——”手足无 措的少女,即使早已藏不住心中畏惧、全身打颤,可她仍固执地抖着清丽声音说 道: “大王是堂堂苍炎三王之长,岂可接受胁迫?请大王毋需顾虑芸儿小命—— 啊呀——” 少女叫人心痛的尖锐惨叫伴随她娇嫩脸上两道深刻刀痕出现,顿时鲜血宛若 红纱盖下少女半边花颜;不消片刻,少女肩上浸染大片红艳之色。 当她痛的失控尖叫时,眼帘一闪而过千海帝满脸惊愕,令万俟芸强逼自己振 作;行动完全被控制住的她,强忍激病,水滟樱唇惨白紧咬,就是不敢再出声。 她怎能在大王面前如此失态?她太了解他从来表面高傲无双却胸怀仁德,绝 不可能弃她不顾;而她万不能让千海帝为她有所损伤! “你们——竟敢割伤她的脸!”见她受伤当下,仿佛那两刀是划在千海帝心 上,教他此刻禁不住错愕心痛,眼中难忍苦处。 如冰寒雨开始飘落,诡谲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感觉好冷、好冷……然而最令人 胆寒的,却是千海帝完全失去宽容人性。此刻他仅存的念头就是准备出掌劈了这 些脂敢绑架她的恶徒!这些人全部该死! 那张凄艳淌血娇颜让千海帝下定决心。这次他不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悄然 握拳,他伺机而动。 “你不管她死活?”为首的歹徒眼见千海帝始终不肯开口讨饶,威胁无效, 不免有些慌了手脚,急忙从怀中摸出白玉丹瓶,打开封口,箝制少女下颔,强迫 她张唇,同时将丹瓶紧紧抵住她唇边。“这夺魂奇毒七伤毒若让她服下,不出七 天,她会化骨成血,身躯崩毁,必死无疑,不留全尸。” “你敢动她?”千海帝愤怒爆发。“咱们就来看看尸骨无存的会是谁!”月 华剑伴随夺魂秘技出鞘——他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心爱的她! “你究竟答不答应放人?千海帝!”为首的黑衣人又气又急,抱着万俟芸往 后跳开了一大步。若非他及时闪开,恐怕自己也跟站在前头的同伴一样,上半身 早已坠地,只剩下仍在晃动的半截身子。 他斜抬玉瓶作势强迫她灌下毒药。而从千海帝一瞬间的迟疑,黑衣人知道, 情势看来仍有绝大胜算。“你不答应退位,在此自废武功,就等着看她损命!” “我……绝不会……拖累你——”少女受制的唇瓣勉强吐露出模糊不清的字 句,凄绝一笑,在那瞬间,张唇紧紧咬住贼人手中丹瓶,屈膝蹲低身子一仰头, 毫不迟疑饮毒。这样,千海大王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除去贼人了吧…… “混帐——”未能及时阻止她愚行,千海帝奔雷般神速飞身而出,锐利剑风 轻易劈裂挡住他的贼人们,就连出其不意自他身后偷袭的伏兵,也让他一个旋风 转身以手刀格成数段;至于见到首领瞬间全数陨命而四散逃跑的小喽罗们,千海 帝早已失了趁势追击的意志,只顾抱起瘫软在地上的她。 “该死!谁准你这么莽撞的!”她为什么就不相信他能救她?“可恶!” 他伸手一探她心脉,找出她平日就备在身边的护心丹,扳开她略显青紫的小 嘴,让她服药。他又急急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想暂时封住毒性急速乱窜,却意 外发现根本封不住。 “这是帝家的秘传绝技——王叔竟然炼出这么恶毒的秘药?”千海帝生平第 一次毁恨自己竟是如此无用。一直认定自己是三王之中最博学多闻的,结果他却 连她所中何毒也看不出。 三王里头钻研毒物最精的朱岚王,前天才为了部落纷争出宫调停,此刻就算 千海帝拉下高傲求助他人,也找不到能救命的对象哪! 芸儿危在旦夕,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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