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林芽再也没去过SUPERSTAR ,红蓝格子也少去了。李莫就觉得林芽这段日子话 特别少,闲了就往图书馆跑,电影院也去,却不找个伴,总是独来独往,手机也不 开,想找着她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石磊又恢复了常态,没事就往木东宇这跑,有时碰上漂亮MM就在后边吹流氓哨, 木东宇就说不至于吧石磊你怎么这么没品位,吸引MM注意也不是这么吸引的,忒丢 脸,别说你认识我!石磊就笑着说木头你装什么装,你都快黔驴技穷了也没让人家 林芽注意上!木东宇上去就是一拳说你虽然被囡囡甩了可那几个月成语没少学呀! 丁海涛看两个人跟红眼斗鸡似的怕他们掐起来就忙掺和说今儿个咱去哪吃呀? 两人就不支声了。 丁海涛清清嗓子说去香榭丽舍吧。 两人还是不支声。 丁海涛咽了口唾液说我请客。 两人就特精神地说:“走吧!” 丁海涛觉得自己被涮了,然后就被两人拉到了香榭丽舍。 那真叫一纸醉金迷的地方,却偏被一曾浪漫高贵的纱罩着。木东宇一眨眼就看 见本校外语系俩美女穿得特清纯装得特淑女坐在一边喝咖啡,再一眨眼就跟俩金毛 狮王袅袅婷婷地出去了。石磊特羡慕地说当女人真好,一样都是失身男人却得付钱 给女人,这世道真邪门!丁海涛就特不自在地看了看石磊,石磊说你看什么看,心 里有鬼了!丁海涛就说石磊你好好的怎么变一疯狗了,逮谁咬谁!石磊就不说话, 只点了份最贵的牛排,丁海涛觉得点菜之前自己不装孙子一会儿买单时就真成孙子 了,所以特后怕,只点了份玉米沙拉,石磊嘿嘿奸笑。 每次吃西餐木东宇都觉得刀叉是完全多余的东西,可还得装,一刀刀地切割, 再一叉叉地吞咽,间或抿口葡萄酒,再说点鸟语,然后WAITER就特孙子地给你服务。 不知什么原因,香榭丽舍招的WAITER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崇洋媚外,而且都媚到骨 子里去了! 正吃着丁海涛突然就停下了,木东宇说沙拉不好吃吧,丁海涛还不支声。木东 宇沿着他视线望过去:一美女正陪着一大肚蓝眼肥佬喝酒,那肥佬的手蛇似的上下 游走,那美女竟然还能微笑着端坐,仿佛一母亲面对调皮的儿子似的,颇有圣母玛 利亚的风范。木东宇再看丁海涛时,这瘪三都傻了,木东宇再回头看,也傻了,原 来那美女是辛哲。石磊不管这套,依然津津有味地吃牛排,嘟哝着这完全是等价交 换的事,你们俩在那操什么心,一会儿辛哲就得眉开眼笑地数美钞,你得自己掏钱 买单,你羡慕去吧你! “辛哲不缺钱呀!”丁海涛低了头吃沙拉。 “上学吃食堂不缺钱,可她想坐跑车穿名牌就缺钱了。整个一物欲横流水性扬 花的女子,丁海涛你庆幸去吧早甩了她。”木东宇嘿嘿乐着。 丁海涛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所以吃这沙拉就越发地没有味道。 木东宇开导说丁海涛你这瘪三怎么了,中国妓女千千万万,你都管得过来?人 家要去做必然有人家的道理,大家活着都挺不容易的,人家那也是工作吗,只不过 生产资料和咱们这群假正经不一样而已。 丁海涛不说话,闷头吃沙拉。再抬头看时,辛哲和那肥佬都不见了,他叹了口 气接着吃沙拉。 石磊就说丁海涛你什么时候变这样了,简直一多愁善感!本来长得就女人,这 会就更象了,至于吗你! 丁海涛说石磊这么贵的牛排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少说两句比什么不好!想当初 寻死觅活的那可不是我! 石磊知他心情不好,就不再和他掐,接着挥舞刀叉,弄得盘子叮当做响,身后 那WAITER就露出了一种谦卑中的嘲讽和鄙视,石磊抬头刚好看见,就扔了刀叉对那 WAITER喊给我拿双筷子去!WAITER用绝对客气的语气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没筷子。 “没筷子你买去!”石磊顺手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到桌子上,“剩下的你当小 费!” 那WAITER就孙子似地笑了笑,然后拿钱走了。 石磊用手拿着牛排啃,感觉跟小时侯在姥姥家过年时啃大骨头差不多少,非常 过瘾。 一会儿那WAITER把一双筷子恭恭敬敬呈上。 石磊搓了搓油光闪闪的手说不用了你拿去插鼻子里装象吧。一句话说得那WAITER 脸煞白又突然通红跟变色龙似的,可终归没敢发作,他要真是发作了石磊还能高看 他一眼。几个人笑着扬长而去,石磊说今儿个真TMD 爽,我早就瞅不惯这群假洋鬼 子了,个个狗眼看人低,全都欠收拾,忒丢中国人的脸! “你这么爱国还吃西餐!”丁海涛愤愤不平。 “可我心依然是中国心!再说,你丁海涛铁公鸡似的轻易不拔毛好不容易拔一 回我能不捧场吗!” 木东宇在一旁嘿嘿乐,他觉着石磊今儿个跟碰着红布的公牛似的,谁惹他谁就 是跟自各儿过不去。 这天林芽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碰到了一个她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 王琪穿件黑色真丝衬衫,戴副超炫彩镜,英姿飒爽地站在图书馆前的石阶上。 林芽停住了脚步,王琪就迎了上来。两人谁都不说话,真正的相对无言。 “今天……挺热的。”林芽终于开了口。 “预报说有阵雨。” “我带伞了。”林芽晃了晃吊在食指上的折叠伞。 “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还不饿,起来晚了,十点多吃的早饭。” “那吃杯冰淇淋吧。” 林芽就跟着王琪走了。 冰淇淋快吃到底时,王琪用林芽看不到的眼神看了林芽好一会儿,然后说芽芽 对不起。 林芽摘下她的眼镜,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了?”林芽问。 “昨天晚上睡不着觉,觉得我要不和你见个面请求你的原谅我就得这么永远寝 食难安下去,然后就一夜没睡,我今天就来了。” “其实这事怪不得谁,也没有对与错的问题,就更谈不上谁原谅谁了,我从来 没有埋怨过你。我林芽是一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我就是觉着自己挺失败的,可 我趴下了还得起来,我还得继续往前走,这个风景就成照片了。” 王琪释怀而去,轻松得跟一阵风似的,却把一只沉甸甸的古董银镯留给了林芽, 说是礼物。林芽看着这银镯特惊讶,那一刻她突然间真的相信这世间有某种灵异的 神力,冥冥中牵引着某些有关联的东西做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的相逢。她有一只和 它一模一样的古式手镯,价格不菲,是爸爸从北京给她带回来的。林芽独自又坐了 会儿,要了杯西瓜汁,然后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近日里看的好莱坞三十年代经典黑白 电影的画面,她把镯子套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镯子又大又沉,手腕看上去苍白而纤 细,阳光下似乎是透明的。林芽有点想哭,她昨天去量体重,刚好八十八斤,但她 没哭,林芽想自己实在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哭了。 喝完西瓜汁,林芽戴着那只古老的银镯走了。才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大姐和王 一诺相依偎着进了红蓝格子。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当场诠释,林芽又想大姐 那么善良的人应该有个幸福的归宿,否则天理难容。林芽一个人在街头漫步,凉拖 在底上“噗噗”地拖着,似乎是一件极累赘的东西。林芽就甩了凉拖坐路边的花坛 上看风景,林立的高楼,缤纷的招牌,往来的人们,川流的车辆,好一翻热闹景象。 林芽有时就怀疑你说这城市一天到晚都这么沸粥似地翻腾着似乎从没停止过它到底 累不累?生活在其中的人到底累不累?如果有一天,一切真的停止了,那她看到的 将是美丽还是灾难?水泥方砖晒得太热,林芽只好把脚又垫在了凉拖上。这鞋还是 头年夏天和安鹏出去逛街时买的,林芽是喜欢那双淡粉色的,安鹏说白色的好,结 果林芽就买了白色的。林芽现在越看这颜色越难看,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说去格赛 特。 格赛特里几乎全是舶来品,贵得吓人,林芽常来这,倒也是买的少,看的多。 林芽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时候也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后来爸爸歪打正着 生意做大了,也就爆发了。林芽逛了一圈半时看中一双橙色的平底凉拖,又舒服又 可爱,试穿一下,感觉说不出来的好,看看价,两千八。她摸摸兜,就五百,想了 想给木东宇打电话:“你带张卡什么的过来,我要买双鞋差两千多块。” “你在哪呢?” “格赛特。” “我合计着呢,一双鞋咋那贵!” 半小时后木东宇来了。 两分钟后林芽扔了那双白色的凉拖穿着两千八的新鞋春风得意地往外走。 木东宇左看看右看看说芽芽这回咱真成“贵足”了! 林芽噗嗤一乐说木头叫你胡言乱语这回我治不好你我不算兽医,上去就是一拳。 木东宇说不让你治,治好治不好我都不得便宜我让你治个什么劲儿! 林芽嘻嘻一乐说木头我细想想还是你好,所以有什么事我想都不想就会找你, 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你今儿个又有什么事,不带钱敢去格赛特!” “我就想换双鞋,我觉得这双鞋早该换了,因为喜欢这双鞋的人都不再了。” 木东宇说换得对,别说两千八,就是八千二咱也换,人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 我看金钱不是亿能的,咱用金钱能买来快乐,走,这热的天,咱吃点冰淇淋去! 林芽说不去了我有点头晕想回学校。 李莫正蹲在地中央啃西瓜,汁水顺着两胳膊往下流。林芽正渴得厉害,也抢了 块蹲李莫对面啃。李莫扔了西瓜皮盯着林芽的脚发呆,半晌哼哼道:“芽芽呀,是 不是格赛特的?” “什么?” “鞋!” “是。” “两千八呀!”李莫用黏糊糊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能干多少件大事呀! 诸如捐赠西部水窖工程什么的,你腐败去吧你呀!” “我腐败但我快乐!”林芽啃西瓜啃得津津有味。 李莫啧啧地咂嘴,然后去卫生间洗澡,哗哗的水声也掩盖不了她那凄厉的歌声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吓得刚进门的老大打了个冷战,问林芽 这谁家猫尾巴被门研了! 林芽说李莫受刺激了。 “没深度,芝麻大的事也担不住,我鄙视她!”老大拎了左一袋右一袋的东西, 一屁股坐在床上,嚷嚷着芽芽快看我新买的T 恤裙子鞋。林芽说T 恤不错,这颜色 挺适合你的,就夏天穿太热。老大说没办法谁叫咱胖所以买了双颜色水灵点的凉鞋 搭配一下,低头去穿鞋不小心看到了林芽的新鞋问新买的? “下午买的。” “我这双王一诺给买的,百丽,五百多块,想想我都心疼,还是有男朋友好哇, 你这双HOWMANY ?” “两毛八。” “二百八,也不便宜哇!”老大把新鞋套好,突然住手,瞪着林芽,“两千八?” 林芽点头。 “你败家去吧你哇!”老大嗖地立起来,七厘米高跟尖头凉鞋被踩得立刻扭曲 变形摇摆呻吟。 李莫长发披散湿漉漉地滴着水状如女鬼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改唱“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唱得林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说李莫你给白毛女招魂呢你!李莫哪 理她,抓过大姐的马尾辫接着唱,“人家的闺女有花儿戴,你爹我没钱不能买——” 囡囡进屋瞄了瞄说芽芽排戏呢! 自从那事以后囡囡一直以这种绝对冷漠的客气对待林芽。 林芽“恩”了一声全当回答然后接着吃西瓜。不小心西瓜汁就滴到了鞋上,李 莫连忙跳起来尖声叫道:“芽芽呀,两千八呀,你就这么糟蹋!” 林芽觉得这世界怎么这样让人郁闷,于是洗漱一番上床去睡觉。可李莫和大姐 争着试穿那双两千八的鞋,唧唧喳喳地让人睡不着,林芽差点买喊别吵了明儿个一 人给你们买一双去! 突然觉得天就阴下来,一阵冷风飕飕地从大开的窗子灌进来,在宿舍狭窄的空 间里旋了几圈,吹得人心里凉森森的,大姐忙着去关窗户,雨就下来了,噼里啪啦 炒豆似的。林芽下了床,站在窗前看雨,雨中是四处逃散的人,还有晾衣场上来不 及拣走的衣服,又被漂洗了一次。 “真邪门哇!”大姐嘟嘟囔囔,然后去洗澡。等大姐从卫生间出来时,已雨过 天晴,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林芽早跑出去了。 今天艳阳高照,木东宇特意去图书馆寻林芽然后装做偶然遇到的样子说这么好 的天你怎么不去卖防晒霜? 林芽白了木东宇一眼说今年李莫和丁海涛夫妻联手经营防晒霜,我就不凑热闹 了,我还忙着编剧呢!然后捧着那本砖头一样厚的书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木东宇随 手抻下本书坐在林芽身旁装模做样地看,眼睛却不住往林芽身上瞟。林芽整个一心 如止水视而不见,木东宇觉得没趣就开始捣乱:“芽芽你今儿个除了看书就没其他 计划了?” “没有。” “可也不能看一天书呀,饭还是要吃的,这么热,冰淇淋也是要吃的,红蓝格 子最近新推出一种冰淇淋叫零度天使,味道好极了……” “我刚吃过。” “哦,你手机不是欠费了吗,我也欠了,这月花了三百多块,还单项收费,都 不知道怎么花的,一会儿你看累了咱俩去邮局交话费吧。” 林芽终于抬头,盯着木东宇,半晌说:“你绕了九曲十八弯其实想说的就是仨 字对不?” 木东宇突然间感到一种铁树终于开花的巨大幸福轰一声在大脑内爆炸了,强烈 的冲击波让他一时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眼睛变得锃亮。 “快还钱!”林芽龇牙咧嘴地说,一边跺着一只一千四的贵足。 木东宇所有的幸福瞬时烟消云散,他被刺激得差点没神经失常,咬牙切齿地抢 下林芽手里的书,塞回书架拉着林芽往外走,边走边说快还钱我都快揭不开锅了你 还没事人似的在图书馆装文化人! “我现在没这么多钱,银行里就两千。” “那就还两千,剩下的你给我交手机费就行了!” 林芽不知道木东宇今儿个抽什么疯,只好回宿舍拿卡,然后去银行提款。木东 宇亦步亦趋地跟着,整个一守财奴。木东宇把钱揣兜里,突然又视金钱为粪土地说 芽芽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刚吃过不长时间。 “那你陪我去吃点。” 林芽从上到下打量木东宇N 遍然后又摸摸他的额头,不热呀,她就真有点想不 明白今儿个木东宇是怎么了。 “不去,我还得回图书馆看书呢,你别竟给我捣乱,你要真觉得一个人吃饭有 点闷就叫上石磊,反正他现在老哥一个,随叫随到!”林芽扭头就走。 “林芽你给我站住!”木东宇大喊。 林芽惊诧地回过头,木东宇眼睛变得贼亮,脸不知为什么蒙上了一层红晕,他 盯着林芽不说话。林芽仔细看他的眼睛,那亮的闪光的竟然是泪水,林芽就慌了, 忙跑过去挽起木东宇一条胳膊说我去,我今儿个说什么都得去陪你吃饭,现在最大 的事业就是陪你吃饭。 “芽芽,你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吗?” “我这不是还你钱了吗,我又没说你是小气鬼,你不至于觉得伤自尊吧,不过 今儿个你这钱要得还真有点急,我本来打算周末还你的……” “我爱你!” 林芽一楞,明白过来后突然甩开木东宇的胳膊,自己念叨着:“我——爱—— 你,仨字!”然后就看木东宇,木东宇却只低头。林芽下意识地挪了挪自己那双贵 足,清清嗓子说:“木头咱俩不是哥们儿吗,就是那种特铁的几乎超越性别界线的 好朋友吗?” “我爱你!”木东宇突然就抬起了头,用大于刚才两倍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林芽觉得有点晕,开始冒冷汗,象是中暑。 木东宇把林芽搀回宿舍,看着林芽喝了好大一杯绿茶才缓过来。 林芽坐在地中央的小板凳上,觉得自己现在特清醒,所以颇为理智地说木头你 知道我爱安鹏。 “那都老皇历了,该过去了。” “可我翻不过去。你不明白,一想到安鹏我心就疼,我天天装着没事人似的那 都是给别人看的。” “可安鹏不爱你!” “这我知道。” “知道还不死心!芽芽你本来是个心胸豁达性格开朗为人洒脱的新时代女性怎 么在安鹏这件事上就非得钻牛角尖!你把我当试验品还不行,咱就把试验期先订一 个月,然后你比较比较,哪个更好,到时咱再签订单,你看成不?” 林芽噗嗤一声笑了说木头看你说的怪可怜,把自己当成积压商品似的,其实你 炙手可热着呢,有多少人看你流口水呢! “成不,你就答应了我,试用一个月!” “好吧!”林芽从小板凳上站起里,“免得太多美女整天对你虎视眈眈扰得你 睡觉都不安我就临时拯救你一个月。” 没想到林芽就真答应了,木东宇一时有点不能相信,木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咧嘴 笑。然后从兜里摸出那两千块钱塞给林芽说那鞋全当我送你的礼物。 “不成不成,”林芽把钱塞回木东宇手里,“咱从今儿个开始,之前的都不算 数,你别自各儿先违规。” 木东宇就不敢在争执,说好吧,芽芽咱先去图书馆,我陪你看书去。 林芽说怎么陪,我看什么书你看什么书! “没问题!” “那走!”林芽心中暗自乐,“我不让你晕书堆里!” 林芽跑到了书架最深处,掸掉厚厚一层尘土,拿出本《神曲》来,木东宇看了 看封皮说音乐书啊,你学的东西还挺杂,然后也抻出一本来看。半个小时后,木东 宇睡着了,一个小时后林芽推推他说木头醒醒咱得写读书心得了,明儿个我还得发 言呢。木东宇悠然转醒,提着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林芽充分发挥榜样的作用挥挥 笔写了好几篇。木东宇觉着不好意思也勉强写了几十字,林芽凑近看了看没看懂, 因为林芽不懂阿拉伯文。 吃晚饭时林芽要了两个菜:水煮鱼、香辣蟹。木东宇一听龇牙咧嘴,倒不是因 为嫌菜贵,而是因为他不能吃辣的,却也只好在一旁陪着,看林芽吃得津津有味, 他只觉得嘴里冒火,跟火山爆发似的。林芽呵呵乐着说当我男朋友怎么样,要不要 试用到今天就结束。木东宇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说不出话咳了两声还没说出来然后看 林芽笑得妖精似的在那啃香辣蟹,他觉得自己和丁海涛石磊这些年修炼得蛮不错的 可一碰着林芽他就知道自各儿的道行跟她差一千年还挂个零呢! 送林芽回宿舍,宿舍门口的情侣们都在依依不舍地吻别,木东宇拉住要扬长而 去的林芽说怎么着你也得来个分别吻呀!林芽闭着眼睛作视死如归状说好吧上去就 啃了木东宇一口,林芽都走到四楼了木东宇觉着自己腮帮子还是被辣得麻木不仁呢, 心里合计着她那张小嘴不得被辣椒滋润成什么样了! 林芽刚进门两秒钟大姐就进来了,嚷嚷着芽芽你答应做木东宇的女朋友了哇! 林芽就明白自己这四眼姐姐关键时刻眼神绝对好使啥都看见了便点点头说人在 江湖身不由己呀! 大姐说你别装模做样了木东宇那可是钻石级别的你偷着乐去哇! 听了这话囡囡的眼睛终于放出光彩来,停了手里的活瞟了瞟林芽,然后吞吞吐 吐地说芽芽对不起呀! 林芽说大声点我没听见! 囡囡就从床上蹦下来趴在林芽耳边喊“芽芽对不起”然后抱着林芽哭!林芽摸 着囡囡的头说你这是何苦呢,把人家石磊那样一爱国青年折磨得非要去西餐厅用筷 子你自各儿也不快乐,好好想想,别耍小孩子脾气,改天我替你把他约出来,两个 人好好谈谈,怎么样? 囡囡越听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于是哭得越厉害,把林芽新穿的一件淡绿色衬 衫哭成深绿色,林芽脱下湿乎乎的衣服说我合计着这么件破衣服怎么敢卖我三百五 必然有与众不同之处,原来会变色呀!逗得囡囡破涕为笑,林芽就棍打蛇上说明天 中午我让石磊给你打电话! 囡囡没支声,林芽知道这是默许了,于是心中念了三句南无阿咪陀佛,觉得自 己又行一善离天堂又近了一步! 林芽洗漱完还没等上床木东宇的电话就过来了,说芽芽我爱你! 林芽很无奈地说拜托了木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不要再深更半夜地用这仨字打扰我 了行不行! 木东宇顽固地说你知不知道与我说不说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说所以我必须打电 话对你说! 林芽“啪”一声撂了电话说这世界怎么了连木东宇都堕落到这样下三滥地地步 了还指望能有什么好男人!话音未落手机音乐响起,看都没看林芽接过来就喊木头 你烦不烦再这样我现在就和你终止合同…… 林芽上午逃课,回去给妈妈过生日。 爸爸在朋来阁订的饭菜,又在香榭丽舍订了只大蛋糕,林芽拎着礼物走进客厅 时,小兰已把饭菜都摆好了。爸爸坐在沙发上吸烟,眉头锁得很紧,林芽知道爸爸 最近有笔生意做得不太顺,因为和爸爸关系很好的那个郑伯伯退居二线了。可见到 林芽,爸爸还是很快地高兴起来,掐了烟,站起身笑呵呵地说宝贝回来了,让爸爸 看看你给妈妈买了什么礼物。 “不行不行,”林芽把礼物藏到身后,“得妈妈亲自打开,妈妈呢?” “试衣服呢,我送的一套唐装。” 林芽抬头时看到面前站了一绝对的古典美女,轻移莲步巧笑倩兮地过来了。林 芽揉了揉眼睛,一把抱住妈妈嘻嘻乐说这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吗! 爸爸也捧场说漂亮。 林芽就看见妈妈的脸上飞过一抹红晕,淡淡的,跟天边映着夕阳最后余辉的薄 云,轻纱一样漫舞着。 一家人好久没这么快乐地聚一次了。 林芽独自喝了一瓶的红酒,边和爸爸划拳边看妈妈,妈妈脖子上戴着爸爸送的 翡翠白菜,幸福地笑着,林芽也想笑,可不知怎么就哭了,爸爸说芽芽怎么了?林 芽本想说爸爸你就不能扔了你那外宅回来和妈妈好好过日子呀,可她硬憋着没说出 来,倒不是因为害怕爸爸,而是怕妈妈伤心,她抹了抹眼睛说我这是高兴的,再说 也有点多了,我去洗洗脸。然后跑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痛快地哭了 一通,然后又笑呵呵地出来了。 林芽本想晚上在家住的,可吃完饭后想想还是回学校了。大下午的宿舍里一个 人也没有,林芽合计着好好的人都哪去了,从兜里掏出一直关着的手机,打开,短 信疯狂往外涌,一看都是木东宇的,全是一句话:芽芽你哪去了,告诉我一声别让 我满世界地找呀!!!!! 林芽给木东宇打电话,只听那边狼嚎鬼叫,突然就听一声喊:芽芽我爱你!然 后又听一声喊:石磊你还没喝多呢怎么就开始耍酒疯,这话你能说吗,我看你是欠 扁,人家囡囡刚给你个笑脸你就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德行! 林芽就知道石磊和囡囡重归于好了。 “芽芽,今儿个石磊请客,咱都在朋来阁呢,你快过来!” 林芽就过去了。 桌上早已一片狼籍,石磊一摆手给林芽单上个莼菜汤,林芽早就酒足饭饱了哪 里吃得下,喝了几口,剩下的都被大姐和王一诺喝了。王一诺喝得那叫专注,头不 抬眼不睁就听吧唧嘴声,林芽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和王一诺初次见面的情景,不 禁乐了,瞅瞅大姐,却丝毫没了当初的厌恶,满脸幸福地看着。 “你哪去了你?”木东宇问林芽。 “回家一趟。” “往你家打电话了,不通。” “我把电话线拔了。” 这时石磊的酒就敬过来了,给林芽斟了满满一杯,嘟哝着芽芽我是真爱你,可 木头不让我说,这我就不敢说了,来,咱俩干了,都在酒里呢! 林芽就干了。 囡囡又过来敬,林芽又干了。 木东宇眨眨眼说芽芽你今儿个怎么了,不对劲儿呀! “有什么不对劲儿,我就是挺高兴,人家破镜重圆了,我能不高兴吗!这得祝 贺呀,来来来,”林芽突然拔高了嗓音站起来提酒,“咱们这些人风风雨雨的沉浮 了这许多年都挺不容易的,说实话也挺祸害人的,但总归都找到了知心爱人,也就 基本上没机会再去祸害别人了,来,咱为这个干一杯!” 群起而哄,一杯酒下了肚。 林芽觉得有点晕,就往卫生间跑,李莫跟了出来,林芽趴在水龙头前吐得天翻 地覆,完事了就开始洗脸。李莫说芽芽不至于呀,你酒量我还不知道,这才哪到哪 呀! “在家喝一瓶红酒了。” “今儿个什么日子,这么喜庆?” “我妈生日。” 就听一阵敲门声,木东宇喊:“李莫,芽芽怎么了?” “没事,马上就出来。” 林芽擦了把脸,出来时看见木东宇一脸焦急,拉过她就问:“哭了?” “没有。” “没有什么,瞧这脸还湿着呢!撒谎都撒不明白!” 李莫见正主来了,不言声地就走了。 “因为什么呀!石磊和囡囡重归于好了,这不挺好的吗!” “我这是喜极而泣,懂什么你!”林芽瞪木东宇。 “装去吧你!”木东宇牵着林芽,“咱也该回去了,花那么多银子,可不是为 了享受这的高档次卫生间!” 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话就多起来,都管不住自各儿的舌头了,湖三海四啥都 说,把一挺高雅的套房弄得跟一没档次的酒吧似的,林芽觉得都糟蹋这环境了。木 东宇说你别无知了,门一关属咱这间最纯洁了,光说不练! 李莫就嘿嘿乐着说木头你想练练怎么着! 木东宇就说找丁海涛去我这正忙着呢。木东宇转过头又对林芽说,你把不把我 当朋友,总不至于啥事都藏在心里让我猜吧,我这都担心死了,你还一声不言语, 就知道跑卫生间哭! “我真没哭,我就洗洗脸。” “真没哭?” “真的,你还非让我跟毛主席发誓不可!” “那信你一回,来,再喝点莼菜汤。”木东宇把装莼菜汤的瓦罐转过来,却空 空如也,王一诺正在那喝最后一嘴,余香袅袅恋恋不舍的,木东宇笑笑喊服务员给 女士们每人在上个冰淇淋。 林芽就悄声说木头你别挑王一诺,他那人实惠着呢,不把碟呀碗呀的舔干净就 总觉得浪费粮食对不起劳动人民,我觉着要真有人非得这样那也得是安鹏呀哪轮着 他!话刚说完林芽就后悔了,因为她告诉自己以后不许再提安鹏尤其是在木东宇面 前可一不小心还是说了。 这时刚好冰淇淋上来了两人便都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开始瓜分冰淇淋,瓜分到干 干净净,林芽住了手,看木东宇,木东宇也正看她,眼神很专注,也很温柔,象杯 温热的牛奶,浓浓的腻腻的,就在这一刻,林芽突然觉得木东宇真是挺好的,就说 木头明天你带我去吃烧麦怎么样? “太没问题了,随叫随到,明天我折腾辆新车,肯定比你爸那辆宝马还拉风!” “我想坐BUS 去。” “那咱就坐BUS ,还能给别人让让坐学学雷锋什么的多有意义呀!我正觉着自 各儿这几年助人为乐的事做得不多,都怪缺少这种深入群众的机会!” “说什么呢,我可没你高尚,我就是单纯地想坐BUS ,你开车我信不过!” “我开车怎么了,开到现在不也还两条胳膊两条腿吗!不该少的都没少吗!” “不该多的可都多了!” “多什么了?” “酒后驾车!” 木东宇就笑着不说话了。 “记着,”林芽突然盯着木东宇,用很严肃的声音说,“千万别这么干!”, 字字咬着重音。 “知道了。” 人散了,都成双成对地走了。 林芽非要走路,木东宇就跟着林芽压马路,马路上人忒多,就是一吵,吵得你 满耳朵都是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林芽是怎么走的,两腿捣得特快, 三拐两拐就进了一条仄仄的胡同,两边是青砖的小楼,雕花木窗的漆早已班驳,房 顶墙头青草摇曳,虽是炎炎夏日木东宇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走几步与林芽并 列然后拉住她胳膊说芽芽你想把我卖了吧! “卖你还不如卖丁海涛,没有半点姿色!” 说着话就进了一门,绕过影壁墙,就是一院子,院子里青砖铺路,青砖缝里芳 草萋萋,还点缀着几朵野花。走过这片芳草地,又进了一门,门里就一老头,埋头 做着什么,有人进来了,他依然头不抬眼不睁的忙着。老头身后有几个笨重的木橱, 摆了无数的玩偶,形态各异,姿态万千,林芽细细把玩了约莫一节课时间,挑了两 只皮皮狗,然后扔下二百块钱出来了。木东宇说这东西卖得还挺贵,一百块就多给 他了。 “这的东西没价,看着给。” “你看它值二百?” “不止。” “嘿,芽芽,你爸要象你这么做生意不早就赔光了!” “所以我不子承父业,送你一只!”林芽扔给木东宇一只皮皮狗。 木东宇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对情侣狗呀,果然不止二百,是我眼 拙! “别贫了,走吧,以后有空你来这买些玩偶送我我就会很开心了。” “芽芽我说你都二十好几快奔三十的人了怎么和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喜欢这么 幼稚的东西!你要真喜欢狗,明儿个咱买只去怎么样,能跑能叫能跳的,黄昏时在 校园里牵着散步,那真叫一另类!” “你在我后面又跑又叫又跳的我还烦不过来呢你还非得给自己弄个伴!” “嘿——芽芽你缺德去吧你呀!”木东宇习惯性地举起拳头可想想不对劲儿又 准备起摔跤的姿势想想不妥然后就张着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林芽往前走他就拉着说你别走。林芽就掉了头往后走,他又拉着说跑什么你涮 完我你就当没事了! “那怎么办?” 木东宇突然抱住林芽,上去就亲了一下然后没事人似地说走吧! “你前头开路,我掩护。”林芽说。 “为什么,你不需要我在后面又跑又叫又跳的吗!” “我觉着没有安全感,还是我走后面吧!” 木东宇也不争,就嘿嘿奸笑着前头开路了,瞧他那架势,就差一把日本战刀了, 活脱一鬼子。 两人真就这样一步一步量到了学校。木东宇哪受过这个,整个一汗流浃背,眯 着被太阳烤得睁不开的眼睛说芽芽你还有哪些高招尽管用我等着然后一溜烟地跑回 宿舍估计是冲凉去了。 大姐这些日子情场捷报频传,人明显活泼精神起来,原先呱呱叫的学业也开始 节节败退,乐得李莫一个劲儿拍巴掌说大姐这叫现世报还记得你曾经拿了一等奖学 金然后冷眼旁观妹妹我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吗!你得悠着点,要不然也步我的后尘, 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林芽说莫莫你今儿个哪根筋拧了怎么说话斯文至极引经据典的!咱大姐都奔三 十的人了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你瞎搅和什么!学业固然重要,可爱情更重要,仅次于 生命和自由,不懂少说!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林芽觉得李莫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儿,就问你受什么刺激了,阴阳怪气的! “没有,挺好,芽芽你打算去哪实习呀?” “还没算计呢,到时在说吧!那就是走一过场,还真在哪家实习就留哪家了怎 么着!” “太烦得慌,我这几天左眼右眼轮番地跳,跳得我心里特没底!” “那找一半仙掐算掐算哇!”大姐插言,“就咱学校对面有一老太太,算得可 准了,头年算我今年恋爱今年可不就恋上了哇!” 李莫特悲哀地看着大姐,她觉得大姐彻底沦陷了,踏踏实实地成了爱情的俘虏。 林芽觉得这样挺好,人在感情上就应该有一定的归宿,总飘着容易累,尤其对 于一个女人来说。林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自己太 累了,或者是心老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