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殡那一日来了很多送行的人,于家虽然垮了,但是架子还摆在那里,况且, 传言于家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可造之材,不得不留一手啊! 于江于河戴着白花,那些人都会顺便说一句“节哀”,他们微微点个头,脸上 是不符合年龄的肃穆。于家雇佣的仆人们站在大厅边侧,兰蓝的胸前也戴着白花, 站在于妈妈身边,扶着这位夫人。 兰蓝没哭,但是脸上的悲戚是那么明显。自记事起,她就生活在于家,于伯伯 于伯母待她如亲生闺女,她也敬他们爱他们,会跟于江于河吵嘴,但是潜意识里是 把他们当做哥哥,所以通常是吵过就忘,压根不往心里去。有什么好东西,会想着 于伯伯于伯母喜不喜欢啊,要不就给伯母他们也留些? 那样慈祥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公司垮了,于伯伯走了,于伯母的身子 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的佣人该辞退的都辞退的差不多了,好像,于江于河也要离开 了。 等到宾客散尽,已是深夜。 兰蓝盘着腿,用热毛巾给于江于河敷腿。于伯伯的葬礼采用传统的送礼方式, 他们两个是要跪在灵柩前的。 “兰蓝,跟我们一起去美国吧!”于河很少用这么平和的语调跟她说话。不过 短短数日,于江于河两兄弟仿佛一夕之间长大成熟。如果不是现实迫人,谁愿意背 井离乡去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即使富丽,即使堂皇。 静默了半响,兰蓝摇摇头,说,“我语言不通,而且出国肯定要一大笔开支, 还是算了吧!马上要读初中了,我可以在学校住读,申请加入助学计划。”兰蓝之 前读的学校是一所大学的附小,小学毕业后直接升入附中的初中部,成绩好的可以 直接晋升高中部,最后参加全国统考考大学。 兰蓝抬头,对着于河淡淡的笑,说,“上大学后我一定会出国的,去看看电视 里出现过的那些地方,是不是真有拍的那么好看。”真是顶稚气的理由。 于江摸了摸兰蓝的头,问她,“不止我们,妈妈也要去的,跟我们一起不好吗?” 到底是小孩子,于江于河都盯着她看,兰蓝本来还没什么,却突然“哇”地一 声哭出来。 于江着急了,把兰蓝搂到怀里,轻声哄她,“你别哭,我们过不了几年就回来, 你就住在这里等我们吧!” “等你做什么?”兰蓝的头埋在于江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问。她确实不知道出 了国还可以回来,只觉得这两个哥哥要走了,于伯母也要走了,她再也见不着他们 了。他们说,美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于江于河听到了兰蓝的话,两人都若有所思,回来干什么呢?重振家业?还是 别的,比如为了某个人? 于江于河走的那天,兰蓝起了个大早,家里的佣人已全部辞退,她亲自做的早 餐,然后和于伯母送他们去机场。两个高挑的少年,俱是一水儿的绝色容貌,年纪 轻轻却频频引得路人侧目。于伯母在交代他们事情,兰蓝跟在旁边照看行李。 “一路顺风。”兰蓝踮起脚尖,与他们各自拥抱告别。她在两兄弟的耳边送上 祝福的话,他们在她看不见的耳侧留下隐秘的吻。 于妈妈并没有同行,需要留下来处理于安公司的遗留问题。于安公司的法人代 表过世,公司宣告破产后有专门的债务重组公司来清算财产。万事安排停当,于家 的大宅子也终于挂上了售卖的牌子。 兰蓝开始在附中上学,于家的大宅子于伯母在几日前卖了出去,但是于伯母说, 她跟买主商量给兰蓝留了间卧室,周末的时候学校不开门,兰蓝也好有个落脚的地 方,据说买主也答应了。 于伯母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教会她使用银行自动取款机,“以后每个月我会给 你寄些生活费,你就安心地读书吧,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于妈妈摸着兰蓝的小脑 袋,说。如若不是手头不像以往那么宽松,她怎么会舍得留下这个娃娃让她一个人 受苦呢? 于妈妈走了差不多个把星期,又正逢周末,兰蓝回于家大宅取些换洗的衣物。 隔得远远地,兰蓝就看见有人在往外搬东西,电锯子发出难听的声音——在砍 那颗古树咧!门前除了运载货物的大卡车,还有几辆黑色的小轿车,不知道什么来 头。 一个中年男人看见她这么个小女孩在张望,好像是打量了她两眼,那个穿西装 打领带的走到她跟前,问,“你是不是叫兰蓝?” 兰蓝戒备地望着他,不知道这群人要把宅子弄成什么鬼样,她在考虑要不要赶 紧给于伯母打电话让她报警。 “跟我走吧!”他作势要牵兰蓝的手,兰蓝后退一步,睁大眼睛瞪着他,心里 害怕得要命。 男人好像有些傻眼,对这个孩子的行为还真是不能理解。他又不是坏人,干嘛 弄得像是拐卖小孩的。 兰蓝转过身,朝电话亭跑,不行,赶紧打电话报警。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听见另 一个带笑的声音,“兰蓝”,很轻,却让她定在那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