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心(4)
“哦,”老者负着双手,面对雪原站起,“普天之下,只要老夫令下,岂有‘
飞刀门’查不出的事情?”
他把“飞刀门”这三字吐出时,浸浸然有一股自得之神气!
仿佛天下尽在他的囊中!
我不禁骇然——不是因为“飞刀门”帮主柳云飞是朝廷通缉的头号要犯,而是
因为这样的一位大人物竟肯屈尊与我相交。
柳云飞转过头,对我微笑。
“老弟不必多虑,今日我不带一名属下,只同你饮酒谈诗。难得你文武全才,
与老夫志趣相投,我喜欢得紧。”
他看看炉上的酒,眉头一皱。
“哈,老夫疏忽了,”他笑,“有酒无肴,甚是无趣。”
我局促地想,我包袱里倒是有二十斤烙饼。
我没好意思说。
在这豪爽的老人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亭外忽然有一只飞鸟掠过。
鸟飞得很急很低,正在饥饿中四下觅食。
柳云飞掌一翻,已扣住闪亮利器。
他挥掌。
飞刀激射!
——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飞刀旋转过去……
——它像是被掌力所控制,一闪便飞回来。
——它回来时,已穿过飞鸟,将鸟擒住。
——尽在一眨眼之间!
我不能眨眼,怔怔盯着这出神入化的一刀!
我从来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神技。
我看得发痴!
柳云飞举着手,接下飞刀和鸟。他脸上竟有种奇特的黯然——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长叹道,“想当年我创出这
招‘鬓如青丝’,如今时光飞逝,使来颇有恋旧之感!”
——英雄竟落寞如斯……
我盯着他雪白的发鬓,确如茫茫雪原般令人感慨油生!
柳云飞发完感慨,转身对我一笑:“十年来,我这招‘飞刀杀’逢出手必杀人,
今日为老弟捕鸟佐酒,也堪称快事。”
我怔怔说不出话。
我已完全被这位柳老英雄的豪气折服,也欲与之共担一份落寞。
于是,我陪他饮酒。
我们大笑、痛饮,烤熟分食了那只鸟。
我们把酒谈诗,关于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听他说起当年如何痛恨官府黑暗,埋没人才,便创出了“飞刀门”!
……
茫茫白皑,天地间只有两个男人,一壶酒,两颗心!
心很热,热得肝胆相照!
我从来没有这么陶醉过!
我也从没有把话说得这么尽情过!
我醉了。
我真的迷恋那场雪那顿酒吗?
我迷恋的是柳云飞的人,还是他的飞刀绝技?
不管怎么说——当酒醒之时,我成了“飞刀门”一个秘密的成员。
(三)
从此,我有了双重身份。
我仍然是京师的刘捕头。
我也是一名杀手——
“飞刀门”最秘密也最锐利的一个杀手!
我替“飞刀门”杀过的人,可以开列出长长的清单,其中不乏当世一流好手—
—但时过境迁,追忆这份清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被我杀的;他们被杀时,甚至都不清楚我为何袭来?
惟一的罪名,就是他们得罪了“飞刀门”,直接或者间接地对“飞刀门”不利。
知道我杀人的,除了“飞刀门”帮主柳云飞,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有大姐,
就是当初在酒馆中陪着柳云飞的神仙女眷,她在“飞刀门”中地位很高,是柳云飞
的情人。
那四名使单刀的汉子,属于对柳云飞最忠心的“飞云十八骑”。我虽然再没有
和他们打过交道,但和柳云飞相处时,他常常把帮中情形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柳云飞有这种魔力,能让你感到,他什么都不对你隐瞒,什么都像对好兄弟一
样地讲出来;他会让你觉得,他是你惟一的知己,让你为他热血沸腾,情愿肝脑涂
地!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