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第八章山:浮木(5) 梁钟鸣的拳头渐渐握紧。父亲是抑郁成疾而亡故的,可是直到临终,母亲都 没有来过,她是铁了心要让父亲怀着寒意离开了!一个人的心怎能坚硬至此?! 他记得父亲创业那阵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很清楚父亲话语里的含义,虽然他不看好父亲——父亲永远也比不上母亲 的才能,没有她的睿智,更没有她的狠辣。 后来,他果然输了,惨败而归!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去求母亲拉父亲一把。当时,母亲正在喝茶,神态悠闲, " 哦?他还开公司了?当初开业的时候怎么不说来找我商量商量啊?现在快倒闭 了,倒想起我来了,呵呵,他当我是什么?" 他看着母亲有条不紊地说话,饮茶,微笑,眼神凛冽,一颗心坠入冰冷的深 渊。 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人只要被她憎恶了,就再也别想得到怜悯或者 宽恕,求她的结果,只会让自己的尊严遭到更惨烈的践踏! 自那以后,父亲越来越孤僻。他离群索居,终日在这岛上的屋子里混沌度日, 房子渐渐老旧、凌乱。每次来,梁钟鸣都会花时间把这里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 虽然他早已成家立业,可这里才是他一切温情的发源地。 也许,很多事人们都已经忘了,那些播洒在这间屋子各个角落里的欢笑和快 乐,的确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他,永远都会记得。 伊楠的第二份工作找得出奇的顺利,在一家外企当助理工程师。也许在恒久 太风光招摇了,总觉得不踏实,所以这一次她决定从底层干起,扎实地打好基础。 这天,一下班她就像火车头一样往车间外冲,同部门的工程师小丁立刻紧随 其后,一边跑一边叫她的名字," 姚伊楠,哎,姚伊楠,等一下。" 伊楠在更衣室门口及时刹住了脚步,扭头望着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小丁," 什么事?" 她眼里分明很焦急,可又有掩藏不住的星星点点的喜悦,小丁看得出神,期 期艾艾地道:" 晚上……有空吗?" " 啊?" 伊楠很惊讶,问," 又有聚会啊?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真没空。 " 他们部门单身的年轻人居多,伊楠才来了两个星期,大家就熟得称兄道弟了, 时常也会借些由头出去聚个餐什么的。 小丁面露失望,随即又不死心地追问:" 那明天呢?" 伊楠一只脚已经踏进门里了,手也麻利地解着工作服的扣子,扬声道:" 不 知道啊,最近可能都没空。你们去吧,别管我啦……" 伊楠并非故意推托,因为梁钟鸣回来了。 他们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了,连电话联络都少了许多。伊楠有了新的开始,不 禁想,这样也好,渐渐地淡出,总有一天,她可以真正将他从心底抹去,还自己 一份平静。所以,当他毫无征兆地打电话过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时,她有过犹 豫,犹豫着是否再与他来往。可是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骤然加剧的心跳和 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喜悦是如此明显,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多么渴望见到 他。 她向自己妥协了。无论如何,再见他一面,即使这不亚于饮鸩止渴,饮得越 多,中毒越深,可她又怎能抵挡得了他温和低柔的声音? 她甩甩头,决定不去想未来,也不再让灰色蔓延。快乐如此短暂,她想保持 它的纯粹,哪怕明天醒来,发现不过是个梦,至少梦里她曾真实地拥有过。 梁钟鸣比她到得早,她推门进去时,看见他已经在包厢里翻着菜谱等她了。 " 嗨!" 她在门口神采奕奕地招呼了一声。 梁钟鸣闻言仰起头来,目光落在她如花的笑靥上,唇边的笑意也随之徐徐展 开。他明显清瘦了不少,像经历过一场大的变故,仍可追寻到某些惊心动魄的痕 迹,伊楠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竟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落了座,他给她斟茶," 怕你饿得等不及,菜我已经先点了。" 他不疾不徐 地解释。伊楠笑着点头,还是跟从前一样。 很快,菜一道道地端上来,仍是她喜欢的那些口味,只是今天他还多要了一 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