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第二章颦来语燕定新巢(4) 小红已经挤到了凳子山下,抬头一看,那花枝正在自己头顶,一抬手接住, 反手投出。她过去常用小铁钉扎麻雀玩,花在她的手里立刻听话了,径直飞上凳 子山,堪堪落在晴晴所站的第十条长凳的凳子面中央。 晴晴此时也看见了小红,两个女孩都有说不尽的前言要叙,这一刻却顾不上 了,只交换一个会心的笑容,先将眼前这一场杂耍对付过去再说。 晴晴将两只脚分了一肩宽,看那架势是要下腰叼花。一般的艺人表演下腰, 两只脚起码撇开四个肩宽,这样才立得稳当,下腰也没那么费劲,可晴晴在这十 条长凳上,还敢玩这番花活,足见她的功力了,下面立刻就满堂喝彩。 晴晴站定后,四下笑着看了一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上半截身子慢慢后仰, 弯了下去。这一番动作让她整个身子的重心有所挪动,凳子山晃了三晃,摇了两 摇,看起来要坠塌的样子,底下人俱是张大了口,瞪出了眼珠子,连喘气都忘了。 连小红也为她捏了把汗,想着若凳子山真塌了,她一定要将晴晴接住。 没料凳子山只是摇晃一番,慢慢又稳住了,晴晴这时已经将腰下到了底,身 子弯成一个圈,脸凑到那朵杜鹃花前,用一排贝齿咬住花梗,再慢慢起身。那凳 子山又是一阵摇晃,又让众人揪了心。 待晴晴完全站直了身子,下头欢声雷动,人们乐得直蹦。晴晴妩媚一笑,抬 手将花梗从嘴上取下来,往人丛里一抛,立刻引来一片争抢。 小红在底下也看得呆了。才几天不见,晴晴竟学得如此好身手,竟有如此动 人心魄的笑靥。 一阵你争我夺后,那朵杜鹃有了主。那人攥着花梗细看之后,还乐颠颠地向 边上人炫耀,“看见没?上头还有两排小牙印呢!” 萝卜姑娘赶紧挤过去,“这花是我借给她们耍的,五文钱一朵,您要就掏钱 吧!” 那人睁大了眼,“这乡下田边随手能摘到的花,五文钱一朵?” “这不是上面还有两排牙印吗?您要是出不起,就把花还我,我六文钱卖给 别人,铁定有人要!” 那位一听,赶紧去袖子里摸钱,还未摸出来呢,忽然外头一阵呼喝驱赶声。 四个恶奴骂骂咧咧扒拉着人群,硬挤出一条通道来,而正要掏钱的这位也被 搅动的人流一卷,不知道卷到什么地方去了,气得萝卜姑娘原地直跺脚。 通道尽头,一墩磨盘似的进来了个胖子。小红一看,正是方才在万坛金的踏 曲间里丢了个金元宝的那位。看来是在万坛金耍够了威风,又到对门来过瘾了。 趁着他还没注意到自己,脚下一滑,挤到人群里躲了起来。 小红打定了主意先不出头,若这胖子实在可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教训, 不能给晴晴和自己惹麻烦。 “都愣着干什么?耍啊!耍起来啊!”那胖子冲着凳子山上的桑晴晴一挥手。 晴晴向底下的师姐打了个手势,师姐抱过碗来又开始往上扔。这一回,晴晴 接得再好,也没有满堂彩了,只有那胖子一人叫好。 “好,好!常大老爷有赏!”那胖子叫了一阵,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 来,往上一抛。 晴晴在半空见到底下有一件东西飞了上来,想要接住,可脚面上刚接住了一 只碗,来不及腾出空来,想要避过,目下正是金鸡独立,头上还有一撂碗,一动 准砸。料着那胖子说是打赏,也不会是什么暗器,便想任它砸一下也无碍。 晴晴这一犹豫的工夫,那件东西就到了,正砸着她立着的那只脚的脚踝,结 结实实碰撞到了骨头,啪的一声响,疼得晴晴龇牙咧嘴,另一只脚的脚面一歪, 碗险些掉下去,幸而她咬牙一抖脚腕,将碗先甩上了头顶。 那件东西砸中晴晴的脚踝后,打半空掉了下去摔在地上,有人看清了,是变 了形的金元宝,也不知是砸变形的,还是本来就这模样。小红看了,又气又笑, 那元宝上还有炭块烙在上面留的印子呢,可不就是方才他拿来丢给自己的那锭金 子吗?在自己那头吃了瘪,又攥着这倒霉花不出去的元宝来占晴晴的便宜了。 “大胆,常大老爷的赏,你居然不接!”那胖子倒先怒了,“来人呐,去, 把那锭元宝拾起来,大老爷我要接着打赏,看这小丫头还敢不敢如此藐视本老爷。” 手下一名家奴应了声“是”,去把那锭元宝捡了回来,捧给那常胖子。胖子 将元宝拿在手里掂了一掂,又要往上投。 上头的晴晴不干了,心里正想着是不是将头顶那撂碗取来往下砸。人丛里的 小红更是气恼,取了两枚玉棋子在手里,眼睛正盯着胖子的膝盖。这时人丛里却 蹦出一位来,脆亮地喊了声,“慢着!” 却见那萝卜姑娘跑到胖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大家看看,这是个什 么玩意儿啊?我说你是哪儿来的?大家都好好地看杂耍,我也好好地做着生意呢, 你一来就全给搅了。最可气的是你显摆自己有钱,拿金锭当暗器砸人家姑娘的脚! 今天你得赔上头那位姑娘的伤药费,也得赔我做不成生意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