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第七章耳提面命约三事(1) 第七章耳提面命约三事 小红依言,脚伸出去一步,落地时往里又缩了缩,成了小半步。 这也就够了,江清酌稍一欠身子,伸手抓住了小红的右手手腕,将她拖过来, 另一只手已探进她右手衣袖里。 小红还想抽回手掩住袖子,只觉得衣袖里卷进一股凉风,手腕被他的两个指 头一搭,那张藏在衣袖里的信笺就掉了出来。落地之前,被江清酌用两根指头夹 住,递到了小红面前。 这张小信笺,是在玉蝴蝶塞笔的时候滑入小红的衣袖的,应是“天知地知你 知我知”的勾当,江清酌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小红,那意思若小红不伸手接过去,他又会像上次在枫陵镇举着药盒 一样,一直举着。 如今他是师父,她是徒弟,可不能再较劲了。小红只能接过去,展开一看, 本来有些扁的嘴,立刻弯如新月。 玉蝴蝶以为她不识字,怕她看不懂,画的是图。 他先画了一种特殊的绒绳挽扣法,又一把锁,接着在下面画了一把锁的剖面 图,最后画出了绒绳扣探入锁眼后套住锁舌。小红明白,只需轻轻一拽,锁就会 打开。玉蝴蝶在纸上教她用一根绒绳开锁的本领呢! 信笺下端,还有一幅图,画着一间酒楼的门脸,上方牌匾上“福升大酒楼” 五个字,像是照着原物的样子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他还怕她认错了门,在店堂里 画了凳子山和几个面目不清的杂耍女艺人。 “这是什么意思?”小红折起了信笺的上半部分,只将下方的福升大酒楼展 开给江清酌看。 江清酌只扫了一眼,思忖片刻,才淡淡道:“他约你晚上去对面福升大酒楼 见面。” 开锁是夜行人最基本的手艺,玉蝴蝶拿小伎俩做饵,钓小红赴约。正是这通 大费心思,才让人觉得可疑。 “怎么是晚上?”小红又问。 “酒楼旁边的空白处画着个月亮。”江清酌似乎要笑。 小红收回手来,仔细端详了画面,“这是个月亮吗?一点也不圆啊,好像个 被咬了一口的大饼。”也对,前几天才是月半,这几天的月亮就不是圆的。玉蝴 蝶画什么都这么力求逼真啊……小红心里也觉得好笑。 “我要不要去呢?”小红试探着问江清酌。她对那玉蝴蝶并无好感,才会为 去不去赴约而犯愁,索性将这决定权扔给江清酌了。 江清酌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去吧。记住,他若要挖万坛金的墙角,你不用 理会。月钱他给你三百文,我就给你四百文,他若给你五百文,我就给你六百文, 不管他出什么价,我都加一百文。” 小红对这个怪异的嘱咐有所领悟,露出个小奸小坏的笑来,“我定要拼命让 他提价!” 江清酌不置可否,“穿上白裘衣去。” “那件衣服倒还在,只是太大了。那件黑的被师父你一撕,一半正好做一件 披风,回去缝上系带就成了。”小红有意无意地反将江清酌一军。 “不要喝酒。”江清酌板起脸继续嘱咐。 “如今连醉三日都醉不倒我了,我又不与他打什么赌,有什么要紧?”小红 微微地笑,还是没有干脆地答应。 “三件事,你一件也不听?”江清酌把眼睛一横,像是要训人。 小红才不怕。她已知道江清酌不会为偷藏玉蝴蝶信笺的事训她了,眼下所为 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错立刻抖搂出来那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引而不 发。那些说出来的话,就不再有震慑的力量了。 “我都听见啦!”小红还是滑头,听话与听见可是两码事。 江清酌见小红已不怕他了,只得又拿出吓人的花样来,“信纸的上端,他教 了你什么鸡鸣狗盗的伎俩?” 小红刚松弛下来,又紧张了,两只秀美的丹凤眼显出害怕和无辜来,吧嗒吧 嗒地扇着黑睫毛看着江清酌,“师父……那是……” 该嘱咐的嘱咐了,该吓唬的吓唬了,江清酌这才自觉功德圆满,挥手让小红 下去准备赴约之事。 小红换好衣服出了万坛金酒楼,一路上,江清酌所提的三件事还在耳边响着,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最最纳闷的,还是玉蝴蝶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约自己呢? 回了住处,先吃了晚饭,又把那件白裘衣连同两个半件的黑裘衣找了出来。 到底穿哪件好呢?白的那件实在太大,裹到身上,下面还有老长一段拖在地 上,又不是去扫街面,至于这么引人侧目么?若是穿黑的那件,就更离谱了,已 被江清酌撕成了两半,他手艺再好,也不能撕得跟刀裁似的平整,再加上被裹在 脚上踩了会儿,已经滚上了尘土,满目邋遢的样子。再者,这件衣服可是她顺手 牵羊从玉蝴蝶那里“借”来的,毁成这样还披到身上给物主看,不是成心找死吗? 要是穿自己平常的衣服,不过多冒点夜寒罢了。华城里人气足,冬夜也没有 枫陵镇的夜里冷。 正要拍了黑裘衣上的尘土叠起来,小红忽听见窗棂一响,回头一望,竟是玉 蝴蝶坐在窗框上笑盈盈地望着她。 小红见了,忙扔下衣服跳过去察看窗户,口中怨道:“别弄坏了我的窗户, 针眼大的窟窿斗大的风呢!”她可没忘前一日夜里,是谁用两根手指一戳,就毁 了骆钥书闺房的窗户纸。 “终于找着小红姑娘的住处了,真是不容易啊……啧啧!江清酌就让你住这 种狗窝似的房间吗?”玉蝴蝶跳下窗来,四下一望,极夸张地下了评语。他又俯 下身子,凑近小红低语道:“若是我,一定用金屋藏娇。” 小红向侧边移开半步,却露出了身后椅子背上挂着的两截黑裘衣,等她发觉 已晚了。 玉蝴蝶抢步过去,拎起那两截来,一手一截,在半空晃着,皱着眉,像是不 敢置信,“小红姑娘温婉可人,如此焚琴煮鹤不通风雅又野蛮粗暴的事情,一定 不是小红做的!”一转眼,又看见床上铺的那件白裘衣,恍然大悟,甩下两截黑 毛皮,将白毛皮提了起来,“我就知道,江清酌这个小混蛋!什么东西都要跟我 抢!”言罢,居然双手一用力,将裘皮撕成了两片。 小红惊呼一声,冲过来夺,哪儿来得及?玉蝴蝶两手各举着一片白皮毛,等 小红一头撞过来,他也是笑着,并不躲闪。 小红见要撞上他,半途改道,转而冲向一片白皮毛,抱住往怀里拽。玉蝴蝶 偏不肯松手,两下使劲,势成拔河之状。 “再使劲,再使劲可就扯得更碎啦!”玉蝴蝶笑道,手上力道一点也不松。 小红闻言立即松了手,恶狠狠地道:“我师父到底跟你抢了什么?你这么恨 他?” “你师父?”玉蝴蝶立即将高举的两只手放下了,“他何时收你做了徒弟?” “今日天亮以前!”小红一仰脸,显出趾高气扬的模样来。虽然江清酌与玉 蝴蝶各扯坏了对方一件裘衣,勉强拉平,虽然小红也觉得在扯坏黑裘衣这件事上, 江清酌做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平日里行事沉稳,玉蝴蝶则颠三倒四,加上江清 酌是自己的师父,不论帮理还是帮亲,都该帮着江清酌。 “又被他抢先了!”玉蝴蝶顿足,“华城第一酒楼的牌匾,华城第一公子的 名号,他都跟我争,如今难得看见一个有趣的姑娘,他又抢先下了手!” 小红更蒙了,“华城第一酒楼?华城第一公子?” 玉蝴蝶平了平气,又显出他原本那吊儿郎当的风采来,“不错,玉某我本名 玉扫愁,乃是福升大酒坊的少东家。玉蝴蝶是我的笔名,只在给《华城小报》画 图时用,没料想渐渐小有名气,人们倒把我的真名忘记了。至于华城第一公子的 名号,只是街谈巷议的一个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