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父女亲情 第二天,英捧上一束鹤望兰去医院看望父亲。 在病房门口,英遇见何大夫,叮嘱她小心点,老爷子心情不爽。 何大夫小声说:" 快过年了,他想出院。" " 那能回家吗?" 英紧张地问。 " 不行。" 何大夫说," 还是在这儿,比较让人放心。" 这时,父亲在里面大声说:" 进来,在门口嘀咕什么!" 英和何大夫都吃了一惊,两人做了鬼脸和手势,英推门进去。 父亲背对着门坐在窗前,桌子上摆着一杯热水,几沓报纸,一包香烟和一只打 火机,还有一个用小炮弹壳做的笔筒和一个用大炮弹壳做的花瓶。 英站在门口,看着头也不回的父亲,知道他正在耍脾气,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 地走过去,拍了一下父亲的肩:" 老爸!" " 嗯……" 父亲算是回答过了。房间里还是邓丽君那首老歌《踏海姑娘》。 英把花塞到父亲手里,说:" 拿一下。" 抱起大弹壳去换水,这个花瓶实在太 沉。 换完水,插好花,英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取出药,又端起茶杯,递给父亲 :" 您吃药了吗?" 父亲接过去,嘴里却大声说:" 这简直就是骗小孩嘛!烟不能抽,烟盒里是药, 茶不能喝,茶杯里是白开水,过年了,还不让人回家,我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 别瞎说!" 英抱着父亲,撒娇说," 您死了,谁来保护我?" " 你现在有阿雄,用不着我了。" 父亲口气软了下来," 就让我一个人呆在这 儿吧,只求你最后把我的遗骨送回老家。" " 爸!" 英听了,难过起来,眼圈红红的,说," 您老说这种话……" "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父亲哄起女儿来,摸摸英的头,说," 哎,你去 跟老何说说,让我过年回家吧。" " 再说吧。" 英搪塞着,说," 要不,我们过年都来这儿过?" 父亲轻叹:" 唉,人老不由己啊!" 不再说什么,听起《踏海姑娘》来,一只 手在英头上轻轻打拍子。 英想逗父亲开开心,淘气地问:" 爸,邓丽君和我妈您更喜欢谁呀?" 父亲说:" 当然是邓丽君。" 英作生气状:" 为什么?" " 因为她比你妈漂亮呀。" " 那我呢?" 英追问," 我跟她谁漂亮?" 父亲笑着说:" 那就更是她啦,你还不如你妈呢……" 父女俩说着都乐了。英觉得父亲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两个人靠得更紧, 这样孤单的世界中,他们彼此多么需要对方。这时,邓丽君的歌声停住了。 父亲吩咐英:" 你帮我倒回去。" 英说:" 我唱给您听。" 英开始清唱,父亲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父女的亲情,自言自语:" 还是你唱得 比她好听,我爱听……从小你就会乖巧地唱这首歌,这是我最快乐的享受……唉, 要不是那狗咬了你的脸,留下个疤,你应该去当个歌星才对。" 英停下唱歌:" 爸,我要您下令,枪毙那条狗!" 父亲一摊双手:" 它早就老死了……" 英隔天再去病房看望父亲时,他正在翻看一本杂志。 英坐在床沿上给父亲削水果,一片塞给父亲,一片自己吃。 父亲问英:" 婚纱去试了吗?" " 还没有,不着急。" 英说。 " 唉,你们两个,不知整天忙什么,正事都耽误了。" 父亲着急地说," 你都 三十一二了,还不着急,我可都急死了!" 英给父亲喂了片水果,说:" 急什么?还有一个月呢。" " 这种事情还是早点落实,免得出岔子。" 父亲嘀咕说," 都谈了十几年了, 真是的……" 英一时语塞。 父亲又问:" 婚纱你怎么没自己设计?" 又指着杂志说," 这些个什么千禧婚 礼时装,不都是你搞的吗?" " 是啊,可自己做新娘,总想让别人伺候一下嘛。" 英回答说," 我也不能什 么事情都自己做啊。" 〖JP3 〗 " 也对。" 父亲看着杂志,接着又问," 哎,这个老家伙是谁呀?" 〖JP〗 英看见父亲指着齐伯的照片,于是说:" 噢,是我们拍摄地的一个老院长。" " 院长?" 父亲问。 " 图书馆。" 英补充说。 父亲于是感慨起来:" 中国还是有着独特的文化啊!嗯,不错!" 又指着默默 的照片说," 这个小姑娘挺可爱的,她肯定不是你们的MODEL 。" " 您怎么知道?" 英很奇怪。 " 她不摆姿势。你看,很自然,不做作。" 父亲说。 英探头去看。其实,她一向很少会去看自己的作品,她总觉得模特穿上时装拍 出照片时,已经和设计师关系不大了。 父亲又翻了一页,是些工作照和背景资料,他高兴地说:" 呦,还有你呢!挺 上相的嘛,我说了你可以当歌星……" 他念着照片旁边英的简历:" 嗯,英,台湾著名时装设计师,曾获得英国…… 大学视觉设计博士学位,1997年参加巴黎时装节,获得……" 父亲的声音渐渐从英耳畔远去,英的目光停留在一张工作照上,那是她和助手、 齐伯还有默默的合影,背景处分明是那天不冷不热拒绝合影的文。他就站在一处高 光点上,白色的外衣,分外地耀眼,英不觉呆住了…… 夜里,在英的工作间里,英看着上午的那本杂志,还是那一页,面前摆了一大 张白纸。她举起手中的彩色粉笔,在纸上画了一笔,换了个颜色,又画了一笔,却 突然不满意起来,就一把揉烂,扔掉。地上,已经有许多纸团。 她重新拿起那本杂志,久久地看着那一张照片。 她仿佛是做了一个决定,起身向卧室走去,雄正靠在床头上看文件。 " 你画完了?" 雄抬眼看她。 英没有回答,站在那儿望着雄。 " 你怎么了?不舒服?" 雄直起身来。 " 你不是想游水乡吗?" 英说。 " 啊?" 雄有些不明白。 英表情黯淡地说:" 我想你陪我再去一趟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