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奉献出了他的血液 东风提前到来了,鲜花开满草原。东风是从遥远的海洋来的,夹带着潮湿的水 珠,经过了很多山峦、很多城市,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水分,还捎带来很多热腾腾的 人气。花儿也不得不开了,温暖让它们忘乎所以。 干燥的风吹动涟漪,湖水爬上岸就变成了白花花的浪头,显现出雪山的成色。 待它们退回到湖中,就又还原成了蓝色,回归到了海洋的记忆里。它们原本是和海 洋一体的,亿万年前和海洋分离,即使岁月变迁,它们的骨子里还是装有海洋的神 秘信息,那淡淡的咸就是它们对往昔保留的最后记忆。但是它们再也回不去了,海 洋借着东风年年来看它们,可今年已不同往昔,平地起了太多城市,林立的楼宇聚 集着太多的热气,还没等来到这里,它们就已经死去了。就是这样,这些老湖再也 得不到海洋传送给它们的讯息,它们正在憔悴,它们正在老去,一点、一点蜷缩回 生命最初的记忆。也只剩那点儿记忆了,更多的记忆正在失去。 阿玛尼木占木松也正在老去,原当初他也是属于海洋的,那万年不化的皑皑白 雪就是对浪花的记忆,为了生灵们更接近长生天,他不惜拔地而起。但现在,一切 都变了,人类从这里走了出去,建起千万条屏障阻隔了他和海洋的联系。阿玛尼木 占木松瘦了,他通过这种方式取得和海洋的联系。白雪化成了雪白的云朵,一路追 寻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明净的天空一如往昔,阳光依旧透过亿万年前的云霭来 到这里,欣欣向荣的春天依旧让人们充满了期待和惊喜。即使是老鼠也充满了惊喜, 大地终于和天空失去了联系,长生天再也不能约束他们,天堂鸟越来越多地坠落在 地。 这个春天少雨,阿玛尼木占木松不得不再一次奉献出了他的血液,供养他的生 灵们,但越来越多的生灵蜂拥而至。 宗哲真的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开始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每次拳起 拳落,都好像是打在自己身上,打在自己心上,打到自己都想流泪。都是草原的汉 子,谁都不会被谁征服,却会为谁折服。 两个人气喘吁吁摔在了地上,宗哲说,“别打了!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打下去 吗?我认输了!你去找尼玛吧!她在家里,只要她愿意,我走!” 达杰就真的爬起来去找尼玛了,宗哲躺在草地上,看着空旷的蓝天,就像看着 尼玛的袍子,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呢?看着蓝天就等于看见了尼玛,那白云就 是尼玛的脸,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何必费尽心机非要得到?不知道达杰知不知道这 一点?不知道他是否也会这么想呢?原来自己一直是在打转,围着尼玛打转,而忘 记抬头看天了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如果他曾经抬头看天,今天这一切或许还能挽回,但现 在,尼玛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又如何真能罢手呢? 远远地看见达杰走出了家门,那伤痛隔着万水千山也能看得很清晰。 然后,宗哲看着达杰出了家门后一路狂奔,就像看见了自己无助地站在云端。 泪水模糊了视线。 以为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谁能想到故事才刚刚开始呢?那天达杰突然闯进门来, 只一眼就看见尼玛正大着肚子穿针引线,他怔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转 身走了。可是第二天他又来了,这一次他不是来找尼玛的,而是来找宗哲,开口就 问,“尼玛几个月了,是不是该生了?”他认定这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血! 回到家来,宗哲阴沉着脸,尼玛问他什么事儿,他支吾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 尼玛,是不是结婚前跟达杰有染?尼玛怔了半天,问宗哲,初夜那天你是不是见到 了血?宗哲说是,尼玛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任凭宗哲怎么道歉,尼玛还是止不住哭 泣,哭得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没完没了。 第三天达杰又来了,一见面,宗哲就把他打得七荤八素,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然后,狠狠地警告达杰说,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否则绝饶不了他!但第四天,他 就看见山顶搭起了帐篷,看样子达杰准备就这样长期跟他作战了! 忍了再忍,宗哲没有上去找达杰,只要他不下来,宗哲也懒得跟他没完没了地 争斗了。况且,尼玛就要生了,随时都有可能要送她上医院。 现在,每天早上宗哲都能听到达杰在山顶唱歌,有时候真想跑上去揍他一顿, 好在没忍几天,他就送尼玛去了县妇幼医院。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他再怎么鬼哭狼 嚎,反正他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