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改变都和每个生灵有关 看见了天鹅,一对,只有一对。一只飞翔在冰蓝色的湖面上,另一只浮在冰蓝 色的湖面上。想必是那只天鹅受了伤,另一只不得不陪伴在他的身旁。严冬就要到 了,他们却无处藏身。稀疏到只有几根芦苇的芦苇荡,不足以掩藏他们庞大的身躯, 更不足以抵挡寒风,穿越严冬。还有鸬鹚、鱼鸥、斑头雁、赤麻鸭、黑颈鹤,凄凄 惶惶地驻守在几近干涸的湖面。 无处不在的老鼠洞是最让吴萧萧触目惊心的,草原正在流行鼠患。土地荒漠化, 植被在恶化,水面在缩减,生物链结束了循环。 平日里,吴萧萧最怕老鼠,今日里,吴萧萧却只想把握好车速,好压死一个、 两个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奔跑的、肥硕的老鼠,以解心头之恨!她甚至不惜把车开得 像耍杂技,七弯八拐的,时快时慢,还把自己的脑袋撞在了车窗上。但那些老鼠太 狡猾了,总是能够死里逃生!这就像大象跟蚊子在斗吧,胜利的总是蚊子! 终于精疲力竭,无奈地坐在湖边观赏天鹅的时候,吴萧萧看到扎巴瘸着腿满世 界在追赶老鼠,带着满眼的痛恨。 扎巴真的逮住了一只鼠兔,嘴巴毫不犹豫就把那只鼠兔撕了个稀烂,连皮带骨 头吞咽了下去,过嗓子眼的时候,看起来有点艰难。 眼泪无缘无故就落了下来。 或许只有生长在这里的扎巴才有资格说长道短吧,作为一个路人,她不能更深 切地感受草原的变迁。然而,谁也不能否认自己是自然中的一员,大自然的一切改 变都和每个生灵有关。很想为这片草原做点事儿,哪怕只是一点点,然而她却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悲哀,如云漫卷,从天边到天边。 生命在沦陷,时间却在蔓延,其中的波澜已经干涸。 流离中,草原记忆没有声息,却替代了世间万语千言。 记忆中的鄂陵湖、扎陵湖依旧碧海连天,一道雪岭横亘中间,之间有很多条小 溪似条条银练相连。她们就这样一东一西守望着黄河源,手牵着手,仰望蓝天。千 万年过去了,湖水依旧那么清、那么寒,只是那些银练已经枯干。 现在想来,这就是一方沧海了。千万条江河坠入了空茫,只有这一方沧海依旧 如当初一样盛满了冰蓝。记忆一次又一次陷入了自设的时间陷阱,记忆想在记忆消 失之前记住这一方冰蓝。 记忆中的风景一步步走来,以排山倒海之势,直逼面门。 一群牛羊游弋在深草浅滩,几座黑或白的帐篷点缀其间,还有一只健壮的藏獒 在悠闲地踱步,目光却笼罩了整个草原。 没有了风,这里就没有了任何声音。 空荡荡的蓝天,没有一片云。 寂静、空旷、荒芜、久远弥漫在整个草原,草原就像坠入了一个幽深的时间之 井,沉入在蛮荒的历史之下。只有山背后那座山有一座土屋让阿玛尼木占木松呈现 了不同的景观,只可惜眼睛看不见。想象着看不见的风景,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 视线。 一路上,吴萧萧见到帐篷就会停下来询问,询问尼玛住在什么地方。帐篷里大 多没有人,有人的帐篷只碰到一两个,但还听不懂吴萧萧在说什么,当然,吴萧萧 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扎巴的家乡。听那个年轻的喇嘛讲, 尼玛就应该在扎陵湖,或者鄂陵湖或者星宿海附近,吴萧萧也搞不清楚了,原本他 说这些湖是在一起的。的确,它们是在一起,但她忘记了计算湖面。而现在,她已 经驾车在扎陵湖和鄂陵湖兜了一个圈,星宿海还没看见呢,天就已经黑了,很黑了, 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那座孤零零的土屋,还有尼玛呢?无论如何玛多是回不去了, 翻山越岭不难,难的是路上化掉的雪这时候已经结成了冰。 星星已经挂上天幕,好像一伸手就能握在手中似的,天空紧压着地面。走着走 着就看不到路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又有一声狼嚎从另外一 个方向传了过来,听得她毛骨悚然的。一不留神,车轮滑下了山冈,车的两个后轮 卡在了山冈下一块巨石上,无论怎么发动也提溜不起来了。小心翼翼下了车,再打 开车门让扎巴出来,出了一身汗,夜风一吹,冷涔涔的。 苦笑一声,吴萧萧看着扎巴犯了难。没有帐篷,要在五千米的海拔冻上一晚, 不死也得伤,或许还能碰到饿了半年的狼呢!还没找到尼玛,还没把扎巴送到家, 还没跟父母说一声再见,她怎么就要死了呢?苍天在上!怎么会这样? 吴萧萧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但是换了好几个打火机都没把烟点燃,即使是那 个在玛多刚买的巨型打火机也没打出火来,说什么空气稀薄,简直就是没有空气! 气得吴萧萧把打火机都摔在了地上,却突然想起车上的氧气袋来。又委屈地趴在地 上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打火机,吸了一口氧气,这才把烟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