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动物 在她身旁不远的月季花憔悴着,粗粗的沙砾铺满青草每一片叶脉,苍白的月光 在车轮的碾压中打着战,围绕在路两边的冬青摇摇欲坠。 她在梦中流了眼泪,泪水打在坚硬如石的土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旋即湮没在 无边的喧嚣中去了。 秋天快来的时候,心雨转到了离家很近的一所高中,每天坐公车上学,一站路 而已,安淇再也不用每天早起送他上学了。可是,养成的习惯总也改不了,一到早 晨六点,身体里那个生物钟就开始闹铃了,再赖床也赖不下去,干脆还是每天早起。 起来了也没有事儿做,就主动承担起了每天早晨浇花、喂鸟、遛狗的工作。 其实,她挺喜欢做这些的,让她有一种回归田园的感觉。想起小时候,父母就 很爱做这些事,尤其是父亲。父亲是个书法家,每天上门来求字的人络绎不绝,可 是父亲并不经常写,写之前也总要浇花、喂鸟、遛狗什么的,只有把这些事儿都做 完了,他才会动笔。名人嘛,总会有些怪癖的,可以原谅。 那时候,家里养了一条黑色的板凳狗,就是长不高但可以长得很长的土狗。记 得小时候自己老欺负那条狗,像心雨一样总想把狗当马骑,有一回跟那条狗较劲较 急了,趴在那条大黑狗耳朵上“吭哧”就咬了一口,狗耳朵都被她咬烂了,流了很 多血,但是那狗愣没跟她急。那一年她六岁。有好长一段时间,狗一看见她就跑, 反正绝对不让她走近一米之内。那狗是在她上初三的时候死的,那时候奶奶还在世。 看着狗已经老得一步都挪不动了,好几天没有进食,瘫在椅子上的奶奶就知道 他是真的不行了。奶奶对安淇说,“你把他带到河边去吧,找个好一点的地方,等 他死了,把他埋了再回来。”说着,奶奶就红了眼圈。 再看那只黑狗,早就在奶奶脚旁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那还是安淇第一次看到狗流眼泪,不知怎的,自己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算了,反正是自家的狗,死到家里也没有什么可晦气的,就不要带他出去了。” 奶奶红了眼圈说。 可是,走不动一步路的黑狗,到了第二天早晨却不见了。 安淇哭着闹着要去找,奶奶不让,奶奶说,“好狗是绝对不会死到自己家的, 孩子,你不懂,让他去吧!”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安淇问。 “他会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一个我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奶奶说。 可是,后来,安淇还是找到了那条狗,他就死在离家不远的河堤上,脑袋冲着 家的方向。安淇哭了一场,就把他埋在了河岸上那棵歪脖儿老柳树下面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安淇把他埋得很好,柳树下平平的,任谁走在上面都 不会知道。 从那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养过狗了,可能是伤了心,也可能是无法忘记那条 黑狗吧,反正,家里再也没养过狗了。 但是,家里人却常说起她小时候咬狗耳朵的故事,父亲老是说,“狗咬人不是 新闻,人咬狗可是新闻啊!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碰上人咬狗,拿起狗来砍砖头,砖 头反把狗咬一口!”摇头晃脑的,逗得大伙儿直乐,她也总是涨红了脸,嘴上不停 地抗议。 其实,安淇挺怀念父亲那个鬼样子的,也很怀念自家那个独门小院。这样的小 院在九江其实很多,但她只怀念这一个。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不管怎么吵、怎么闹,也还是一个家啊!有人宠着, 有人疼着,有人嘘寒问暖,受了伤还能回家养着。可惜,她是没这样的待遇了!大 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没娘亲没爹疼的,一个人还要扛起一个世界!有时候,她很 羡慕别人,在丈夫家受了气扭头就走,回自己家了,多好!可她能去哪儿呢? 当然,她也会有几个不错的女朋友,但是,大家各自成了家,又怎好叨扰?女 人其实挺重色忘友的,有了男朋友忘了女朋友,有了老公连自己的老娘都可以不要, 哎!其实,不是她们不知道,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动物,只是她们没办法, 孩子在她们的心中绝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为了孩子她们也不会离家出走,只好忍 气吞声,像个乌龟一样慢慢地爬向未来了。 是扎巴唤醒了她儿时的记忆,也是扎巴为这个家注入了新的活力,无论如何她 都应该感谢扎巴的,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来自哪里。无论如何,他也是一条生命, 所有的生命都充满了艰辛和厚重,都值得敬重,她又何必斤斤计较他的来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