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感是女人的专利 自从那次沙尘暴耽搁了她的脚步,然后喝醉了酒,她就跟田泽混在一起了。只 是混罢了,她没有想过未来,也没想过结局,就像项小米说的吧,一个永远走在旅 途上的人是没有归属感的,更看不到未来。 有时候她想,人和人之间是互相渗透的,就像两种不同质地的液体,不知不觉 中,你中就有了我,我中就有了你。即使是油和水吧,或许它们原本是不相容的, 但谁能保证它们永远都是不相容呢?不相容只是一种假象,就像物质以不同的形式 存在一样,但归根结底都是物质,本质上是相同的。既然是相同的,就有了互相转 化的可能,能够互相转化,当然也就能够互相渗透。其实转化或者渗透是一个意思,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儿。淡梅走了,却早已渗透在她的记忆中,项 小米走了,却早已渗透在她的骨血里。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分子都在参与 改变别人,改造自己。 同样,田泽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吴萧萧,这一点吴萧萧并不否认。尤其是听 到扎巴失踪的消息,看到田泽一心一意的焦急,吴萧萧感觉到了自己对田泽从未有 过的在意。这种在意或许是被动的,来源于内心受到伤害的那根神经,但在意却被 证实是客观存在的。这让吴萧萧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她是不打算在乎这个人的, 就像一个旅伴吧,翻过这座山大家就该分手了,难道真的要放弃自己的路,非要跟 着他踩地雷去?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一切,包括当初所恪守的原则、所坚持的心情。 又一场沙尘暴之后,冬天就来了,田泽终于放弃了寻找。在曾经所有的一切再 一次被秋风扫落叶之后,世界又一次恢复了荒芜。连心情也是荒芜的,除了衰败的 枯草在冷风中颤抖,已经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吴萧萧是个任性、孤傲的姑娘,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一个人租住在离家不太 远的一座公寓。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二十四小时热水,地热供暖,保安很负责任, 陌生人一概不准进入,总体来讲,属于高档公寓。吴萧萧看样子并不打算自己买房, 但打算在这里常住,所以房子重新装修过,收拾得也颇为考究。西式简约派家居, 实用、简洁、色泽明了。房子用奶白色作基调,奶白色的墙,奶白色的家具,奶白 色的窗帘,奶白色的地板砖,还有奶白色的沙发,再采用草绿做装饰,草绿色的靠 垫,草绿色的靠枕,草绿色的咖啡杯,还有草绿色的拖鞋,清爽的搭配,但冬天感 觉会有点儿冷。于是,冬天的时候,草绿色的东西又一概变为橙黄色,或者大红, 偶尔会有一些粉红、金色掺杂其间。 厨房和客厅是通透式的,隔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吧台,吧台是奶白色的,台面是 聚酯玻璃,台面一端放置着一个木质的红酒架,另一端靠墙放置着一个木质的啤酒 桶。啤酒桶看起来很拙朴,实际上却很精巧,一扇弧形的木门镶嵌在桶的侧面,打 开才能发现,啤酒桶是个杂物柜。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表面上看是一个样子,实际 上却是另外一个样子,人们看见的通常只是一个幌子。 即使到了现在,田泽也不能了解这个女人。她从来不接受田泽的任何馈赠,也 不会刻意亲近田泽,就好像两个人只是朋友,仅仅是朋友,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如 果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难道说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吗?然而,这个 女人就只能让田泽有这种感觉。即使是她躺在他的怀里,他也只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们的爱情只发生在他的身体进入她的身体的那几分钟,如果那也算爱情的话。在 他还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崩溃的瞬间,爱情就已经离去了。在他离开她身体一秒钟 之后,她就会轻理鬓发,从容淡漠地从床上站起来,然后走到水龙头下去冲澡。等 她冲完澡,穿好睡衣,重新坐回床上,点上一支烟,聊天或者看电视,无论从她的 言谈还是她的表情,你都无法找到任何一点关于爱情的蛛丝马迹。 这样的女人令男人不安。太过强大的女人总是令男人不安。或许她的强大是虚 假的,是外强中干,也仍然令人不安。骨子里的强大更可怕!如果再从骨头缝里渗 出来,被人发现,那强大便是无可阻挡的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 比自己强大,哪怕是内心的强大。 田泽之所以能够忍受吴萧萧如此强悍,却始终没有离开她,是因为在某一天, 某一个瞬间,他突然从她身上找到了一种归属感,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归 属感是女人的专利,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或者不爱却看到了未来,她就会 有这样一种归属感。而他从她身上发现了更多的男人气质,那就是拥有、占有或者 霸占。 或许是田泽太虚弱了,在经过了无数的世事变迁之后,他感觉到了无可抑制的 疲惫,他需要被占有,他需要被支配,他需要归属感,甚至他需要被宠爱。哪怕她 常常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儿,没事儿了摸摸他的脑袋,或者斥责他这个毛病那个毛病, 什么不守时了,什么吃饭吧唧嘴了,睡觉打呼噜了,反正他就没一样是她看着顺眼 的。听着她没完没了的训斥,没完没了的唠叨,他就是觉得心安。日子就应该是这 样,无数琐碎而具体的细节汇聚成磅礴的生活,每一处都透着真实,每一处都透着 缺陷,挺好的。 他们就像两条路上的人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家长里 短,而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被人占有、被人支配也有这么多乐趣呢?哪怕她深更半 夜喊叫要吃西瓜,他也会很高兴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满世界给她找去,哪怕又是风雪 交加的夜,哪怕又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了不了解这个女人有什么意义呢?生活不就是因为误会而美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