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骚土(47) 几天里,她得空便向隔墙院子里疯跑,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也许这就是黄 土地人天生的灵动之处。大凡这种人,都不隐匿心思,只道是傻傻铁铁地作为, 也不怕他人耻笑。大害在外多年,眼大心宽。对她不同于村人那种吆猪喝狗的态 度,极是礼貌相待。她心领过头,受宠若惊。对大害既就是舍命,她也愿的。这 不,哑哑现在推磨,即是为那大害。 大害早晨去了一趟海堂家,借了队上一斗玉米,正说发愁,却被哑哑一把接 过,不言不喘地收拾起来。朝奉心想,大害也没喂猪,空落几斤馇皮,也算是个 赚头。于是随她忙活去了。大害也不说上来帮手,竟自个儿在炕上睡了。只觉着 这磨坊里的事,是为女人设下的一般。 如今要说的是第二日早晨,朝奉天灰灰的醒来,穿好衣服,磨道跑了一圈, 看里头已经扫干揽净,箩滓里头也不见有馇皮,心头一发恼了。回到窑里,看哑 哑正在灶头烧火,再想大害回来那夜,让她端碗馇子,她也不说平点,只是鼓堆 着装了一碗,让他至今心疼。想着想着,便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去,几脚将女儿 哑哑踢倒,恣意踩踏。哑哑随即哭嚎,一时间闹将起来,婆娘和儿子都惊醒了, 头探出被窝问咋,也不说动势。婆娘说朝奉:“你疯了,平白无故大早上起来打 娃做啥?”朝奉边打边朝炕上喊:“你们这些现世饱,只知道个睡觉睡觉,家里 是啥都不放在眼里,说吃就吃,说喝就喝,我操啥心,你们哪里晓得?”说完又 打。 正吵喝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朝奉跑出院子,是大害棉衣钮子没扣,扒 在墙头说话,大害说:“朝奉叔,你大早起来打娃做啥?”朝奉慌忙堆上笑脸说 :“你在外多年,不晓得这女子,懒得出奇。天大明了,不说爬起来做饭,一个 劲地睡哩!”大害说:“怪我,昨黑里她给我帮忙推玉米来着。”朝奉说:“这 我晓,你那点玉米不费事,一会儿工夫就推了。”大害说:“也是这,我给娃两 块钱,算是娃的工钱,我不能叫哑哑给我白做活。”朝奉急忙摆手,说:“不要 不要,邻里邻居,做那点活算啥,你甭这相。”大害说:“你接住吧。”说着, 将二元的票子送到朝奉手里,朝奉假意推让。大害说道:“甭客气,这多年我麻 烦你大了。”朝奉红了脸道:“自家人咋能恁说?”大害说:“你一会儿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朝奉点头说好,揣进怀里,这才将心火熄下。回头像吆喝牲口 一样吆喝哑哑:“快做饭,还哭啥哩!”哑哑用袖筒擦泪,忍住哭声,又去灶头 做饭。朝奉蹴在窑门口的板凳上,想那大害有啥话说。越想越觉着不是事,不等 饭熟,就出了窑门,朝大害那边院子里走去。到大害窑门口,喊了一声,大害忙 迎出来。朝奉问:“你做啥哩?”大害说:“烧糊汤。”朝奉说:“你一人忙活 个啥,一会儿过去到咱屋吃不就是了。”大害说:“那咋能成?以后这日子长了。 先头一顿两顿还可以,朝后我自己就该张罗了。”说完,递给朝奉一根纸烟。朝 奉说:“我不吸。”大害说:“你吸着,我烧火,咱俩说话。”朝奉接了烟,凑 近油灯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