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初识骠骑(1) 第二章初识骠骑 用过饭食,又等了好一会儿,赵破奴匆匆过来,原先是让他们在近处列队等 候将军指示,但看他们平头百姓的打扮,与此间格格不入,着实有些硌眼,遂领 着他们往营侧西面行去。 此时日渐西沉,余辉给面前这片宽阔的草场镀上一层温暖的橘黄,大概经常 被大队马群踩踏的缘故,地上一点残雪都没有。 让他们列队整齐后,赵破奴双手抱胸,盯着草场的远处瞧,自言自语道:" 蹴鞠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蹴鞠?子青与易烨对望一眼,不甚明白。 之前听见那种巨大喧嚣的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几匹 骏马出现在他们的眼界中,马背上的人皆穿着绛红衣袍,显然也是汉军士卒。 只是那几人与其说是在骑马,不如说是在玩闹。 一粒圆滚滚的鞠球在他们彼此间丢来抛去,马蹄不停,马背上的诸人接球抛 球,耍得不亦乐乎。 在奔驰的马背上,比不得平地,众人见这些骑手身子随着鞠球所在方向或倾 或斜,看着便让旁人担心不已,总觉得他们肯定要摔下来了,可偏偏他们便像是 长在马背上一般,无论身子倾斜得多厉害,都稳稳当当的。子青心知,这虽是戏 耍,但若没有极纯熟高超的马术,是决计做不到的。 鞠球被高高抛起,落到地上,引得几匹马儿都前来争抢。一匹玄马兜头跑回 去,骑手仰下身子倒挂在马侧,抢在其他人之前,手轻巧地往地上一抄,将鞠球 捡起。 玄马颇为神骏,知主人心意一般,原地打了个转,那骑手仍倒挂着,顺着这 转势飞旋起来,衣袍飞舞,鞠球就在他手指尖滴溜溜地转着,他朗声大笑。 赵破奴似对这场面已司空见惯,瞧他们耍起来没个够,遂将手指放在嘴边打 了个清亮的唿哨,示意他们留意这边。 听见唿哨声,这些骑手方才弃了玩闹,以玄马为首,径直朝这边驰过来。 眨眼工夫,他们就到了医士们的跟前,马匹打着响鼻,气息直往人脸上扑。 那匹玄马几乎是顶着子青鼻尖站着。 " 这些都什么人啊?逃难的?" 声音来自玄马背上,懒懒地,大概因为剧烈 活动过后,还稍稍有些低哑。 子青抬眼望去,夕阳在他身后,逆着日光的缘故,那一瞬她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见发冠上迸出碎金般的光芒,有些刺眼。 " 他们都是刚送来的医士。" 赵破奴赔着笑答道,又朝玄马后头的其他人招 呼道," 你们若是有毛病的,先过来给他们号号脉,能治的就给治了,别耽搁啊。 " " 先治你吧,你自己个毛病最多了!" 有人笑嘻嘻地将鞠球朝赵破奴砸了过 来,被后者敏捷地躲过,顿时有更多人对他群起而攻之,土块石粒兼而有之。 " 别闹,别闹……我这是军务……" 赵破奴左避右闪,还是被砸中几次,这些人才算解了气放过他。 玄马上头的人倒没有加入这场嬉闹,皱着眉头将眼前的医士们扫了一遍,最 后将目光落在距离最近的子青身上。 " 多大了?" 他突然问道。 " 嗯……" 子青愣了下,因为心虚,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双眸如暗夜中的星 子,明亮而锐利,与他慵懒的神情极不相称,这在她过往的岁月中并不常见。 " 多大了?" 他的语气放得慢了些,不耐烦之余,隐约潜伏着某种危险。 自知年纪不够,扮成男子后更显稚嫩,片刻之后,子青僵硬答道:" 二十有 三。" 随着重重地" 哼" 声,他侧坐马背上,偏着头,抽剑出鞘,剑刃自上而下架 在子青脖颈,凉意直沁入体内。易烨大骇,本能地拉着子青退后,将后者拉得踉 跄倒地。 " 说老实话。" 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他唇角微微勾起,透着猫戏弄老鼠般的快活。 子青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沉默片刻,无可奈何且听天由命道:" 十八。 " " 我要听老实话。" " 确是十八。" 子青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目光清澈见底。 四目交投,片刻之后,他似是信了,啧啧了几声,摇头道:" 十八……就长 了这么个小身板,看来是先天不足,遣回去。" 他如此一说,想来自然是她必被筛除之意。子青怔了怔,有些发急,未及多 想便道:" 您也未到弱冠之年。" " 不错," 他大喇喇地承认了," 怎么,和我比?你这小身板,连戟都拿不 动。" " 若我拿得动呢?您能让我留下吗?" 子青仰头看着他,焦切问道。 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他微微挑眉,直身坐起来,面上的表情明明白白,丝毫 没有掩饰对她戏弄之意。 " 伯颜,把你的长戟给我。" 他朗声道。 后头有人应道:" 诺。" 果然有一人将长戟递过来,他接过,在手上掂了掂,却不给子青,而是朝着 无人处投掷出去,长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斜斜插在地上。 " 把那支戟拿过来,记得是拿过来,不是拖过来。" 他这才朝躺在三丈开外 地上的铁戟抬了抬下巴。 子青并未迟疑,走过去便拿了起来。这是骑兵所用的马戟,比起一般的戟还 要长一些,将近丈余,拿着并不顺手。易烨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间或又偷瞥眼那 位为难她的人,想着该怎么替她解围才好。 始终单手持戟,走到那人面前,子青才放下来。 " 是有些气力," 瞧子青又瘦又小,确是没料到还有些气力,他脸上讥讽之 意渐淡,接着笑道," 可光会扛着戟是杀不了匈奴人的。" 闻言,子青深吸口气,复单手持戟,将戟刺置前高高举起……众人此时都盯 着他二人看热闹,见状不解,不料下一刻便看见长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 美丽的弧线,然后戟刺着地,牢牢地钉在地上。 竟然与刚才他所做的一模一样,只是比他所掷得还要更远些,而他在马上, 她在马下,自是还要比他再难上几分。 众医士倒吸气声不绝于耳,包括骑手们,便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自认也做 不到这般。 " 你……" 他眼中戏弄之意彻底消失,转而替代的是货真价实的不解," 你 在家做什么营生?" 该说实话么?又该说哪部分的实话?说假话么?该怎么说假话?子青不答, 干望着他,因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他是我弟弟," 易烨上前解围笑道," 在家时常上山砍了柴去卖,所以有 把子傻气力。" 说着还拍小狗般摸几下她脑袋,硬是让她把头垂下来,好显得恭 顺些。 " 你们究竟是医工还是砍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