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腰包买不到民族的尊严
于一心乘坐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飞往北京的航班。机舱里人不多,他坐
在了靠窗户的座位上,身旁没有乘客。按布加勒斯特的时间计算,现在应该是后半
夜了,他仍没有一点睡意。耳机里播放的广东音乐是吕文成作曲的《步步高》。于
一心欣赏着地道的中国音乐,望着窗外连绵、峥嵘的秦岭,思绪万千:出国还不到
一年,看着飞机上的中国字,听着航空小姐讲的中国话,是那么的亲切;我的名字
叫中国,走到哪里也变不了。
他想起了登机前那不愉快的一幕:今天到布加勒斯特机场后不久,就开始放自
己这个航班的乘客了。和自己一起回国的还有十名中国人。过海关时,中国人的行
李全部被打开,受到了特别“关照”,其它国家旅客的携带物根本无人问津,立即
被放行。看着罗马尼亚海关工作人员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在里面乱翻一通,中国
人除了无奈,又能怎样呢。有个同胞带的巧克力糖也被逐个捏了一遍。这盒原本精
美的礼品经他“蹂躏”后,别说送给朋友,就是自己吃,味道也变了。中国人遭受
污辱呀!
自己前面的一位乘客,个子不高,穿戴整齐,和自己一样也没拿行李。一名海
关工作人员见后,马上把他叫住,要检查他的手提箱。只见这人掏出护照,在那名
工作人员头上“用力”地敲打了几下,然后用很蹩脚的英语说:“看好了!男孩,
老子是大日本国公民!”
说完他把那本让中国人看了极不舒服、封面带有日本国“国徽”图案的护照,
在他眼前一晃,扬长而去。刺激呀!
那名海关人员没说话,泰然自若地看了一眼日本人身后的自己,可能把自己也
当成了日本人,没检查就让通行了。更大的污辱,更深的刺激呀!……
耳机里优美、动听的二胡声,变成了浮躁、喧闹的“迪斯科”。于一心调换了
一个台,看了一眼窗外。脚下的景物告诉他,快到目的地了。
于一心回国的班机准时到达。由于没带行李,当同机的旅客还在那里等候他们
的衣箱、物品时,于一心已经走出海关。前来迎接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他是刘畅的弟弟刘卫,见于一心出来了,马上迎了过去:“姐夫,你怎么这么快就
出来了?”“我没有行李!”“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我姐呢?”“原来是打算和我
一起回来的,可是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木材的接收单位我已经找到了,
一共两家!”
两人走出候机楼。于一心感觉有点热,把手里唯一的一个包递给了刘卫,脱下
西服上衣:“他们要吗?”“要!”“什么价?”
刘卫见开来一辆出租车,冲司机招了招手。车在他俩身边停下。“先上车吧!”
于一心把手里的西服放在后座位上:“接着说,什么价?”“一家一立米一万五,
另一家一万四,两家都说全要!”“怎么相差这么远?”“开价一万五的这家是专
做建筑材料的个体,信誉不错,和我打过几次交道,人还行。另一家是个正规国营
公司,老总是我女朋友家的一个亲戚,他‘黑’点,一立米一万四,每方还得要二
千元的好处费。不过他钱有保证,木材入库后,三天之内货款就能到你的账上。一
千立米就得给他返二百万现金,等于每立米你才卖一万二,两家相差三百万!”
于一心一听这话高兴了:“你呀,马上让我见见这位老总。就这么定了,告诉
他每立米别一万四了,加一千,一万五。一千五百万到我账上后,返他二百万现金!”
“还不如给那个个体呢,他的信誉也不错!”“你不知道,给他二百万,每方一万
三对我来说也算可以了!”“谁跟赚钱有仇呀!”
“做生意不能贪。你女朋友的这个亲戚虽说‘狠’点,但他的钱有保障,能马
上划到我的账上。冲这一点,我花二百万也值,再说肥水也没有外流呀!听说国内
骗子‘产量’不小,吃个早点的工夫就能遇见俩、仨!我没有必要去担风险。”
“可是,他开的价是一万四呀!”
“你放心。他不会看着到手的二百万现金‘飞走’,而不去扑。跟他说,有人
一万四现金收,不要回扣,这样货主还能多挣一百万。你说他会信的。我感觉现在
的行情就是一万五左右,按这个价进,他赔不了,丢不了乌纱帽!另外你们老家山
东盛产花生吧?”“对。”“你们家乡那里的花生好收购吗?”“你要买?我能托
上人。”
“罗马尼亚的花生一公斤一美元。我想过这事,为什么没有中国人做呢?发集
装箱加上运费不合算,赚不了多少;用散装船运输,一次投入太大,那里的中国人
多数还运作不了,没有这么大的资本!”“你不发鞋了?”“鞋也发,我想弄一千
吨花生米过去。木材款到我账上后,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老家山东,现在正好是收花
生的季节!”“去山东没问题,不过这事行吗?”“行。上次我发的那二十个柜子,
都卖得不错。这次木头要出了手,等于我又赢了。我这是在一次一次地赌博,风险
越大,回报率也就越高!” ……
在于一心布加勒斯特的办公室里,周坤填写表格,赵铁坐在沙发上看书。她看
了一眼他:“我还真的挺佩服于哥的,广告才登出去两天,咱的电话就快打爆了!”
刘畅对大强说:“你在外面等电话吧!小周,咱们进屋吧!这里太吵,再把表填错
了,走吧!”
刘畅、周坤、赵铁进了里屋。周坤走在最后面,还没有把门关上,电话铃又响
起来了。刘畅见她把门关上了,问:“收了几个续身份的啦?”“交来护照的,已
经六个人啦!”“这么多?”“电话里打听看病的人也不少!”“我家老于还真行,
有点预见性!”
赵铁显得很兴奋:“您进门前,我俩还说呢,于哥有眼光!”“这话当着他的
面,可不要说。你俩再说他能,老于就更得意了。有一点挺欣赏我家‘老鱼头’的,
就是从不灰心。我们家‘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他总说他自己那是猛虎卧荒丘、蛟
龙进稻田,时乖运蹇,让我别急,等着‘金子’闪光,定会时来运转。一个人的‘
运气’来了,千万得抓住不放,稍微一含糊、错过了,也许就一去不复返了。你俩
现在等于机会到了,切忌松懈,一定咬住不放,这个头开得不错,听外屋的电话就
没闲着!”“我进的药,可能还是少了!”“你的胆子太小,现在担心药不够了吧!
见兔顾犬,还不算晚。我们的货柜快连上了,给我弟发个传真,让他帮你买!”
这时大强推门进来:“有两位先生找你们。”赵铁赶忙起身出去:“是您二位
啊,快请进!”
刘畅和周坤听到有熟人来,也出来迎接。“王经理、费总,里面请。”“进来
坐吧,喝点什么?”
王伟达走进赵铁那间屋,从桌子下面拖出一把木椅,让费武坐。他见赵铁要倒
饮料,摆了摆手:“不用忙,都不是外人,我们坐一会就走。领导这两天贵体欠安!”
“王经理、费总您们谈!”周坤拿着一叠材料和护照出去了。“王经理,您坐
吧!”刘畅也离开了这间屋。
王伟达坐在书柜旁边的方凳子上:“小赵,我和你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没在
意,你原来是个医生呀!看了广告我才知道!”“您怎么不好?”“我没事,是我
们费总!”“我先摸一下脉搏。”说完,赵铁给费武切脉。“您最近感觉哪不好?”
“我就是总觉着累、腰酸!”“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在这里太紧张的缘故。不用吃
药,这里有卖大枣的,买些回家煮点水喝就可以了。”“小赵,你是不是按‘更年
期精神病’,给我们领导调治呢?”
费武忙说:“你不要乱讲嘛!”“真没开玩笑,我在报上看到过,男人也有更
年期,只不过要比妇女晚几年。”“越说越悬了,你才更年期呢!”
赵铁把周坤做的那个号脉用的小枕头放进抽屉里:“我看您没什么大问题,不
过,人上了年纪还是注意点好!”
“别看我们最近生意不怎么样,发一个柜,压一个柜,可是费总活得在意着呢!”
“那些货批不出去,我着急呀!”“现在急有什么用!就您发来的那些东西,批出
去反到不正常了,底价高得吓人,样式老得惊人。我了解您的人品,知道您工作上
的失误仅是‘水平’问题,不是‘猫儿腻’原因。换了别人,肯定以为您吃回扣了!”
“我这次回国,就听到了这方面的闲话!”“您不是没拿吗?怕什么!听蝲蝲蛄叫
还不种地了?”
费武没听出来王伟达话中的荆棘:“下次你回去发货吧!”“您真是张开嘴就
说,还有下次吗?咱公司的钱全压在这儿了,还拿什么发货?一千多万呀!不过话
说回来了,要是发一千多万的货,全都不好卖,那也是个本事。您怎么就知道哪些
商品不好卖呀?”“都什么时候啦,还说怪话!”
赵铁支招:“你们不是也有车吗!跑跑外地,出去走走,也许能找到买主!”
“跑外地?你看我俩哪个像干活的人。我们费总坐车都嫌累。再说我俩的语言也不
行呀!”“你们压那么多的货,在家里死等也不是个事呀!”
费武叹了口气:“说的是呀!”“不行就按我说的办,甩货,赔了咱认了。钱
回来了,我马上回国发货,再把亏空补上。来个先斩后奏,最终赚钱了,不会有人
追究。”“要是补不上、赔了呢?货只要在这里,账就是平的,没人说咱们做手脚
;要是货卖光了,钱对不上,我就说不清了!”“我就是给您出这么个主意,您掂
量着办!”“费总,我觉得王经理说的有道理,现在钱还是比较好赚。于哥回国进
了一批货,到这里就都卖了。他比王经理晚到罗马尼亚,国内的进货渠道也不如你
们畅通!”“瞧瞧,连赵大夫这样生意场上的外行都看出道道来了,您怎么还执迷
不悟、不开窍呀?”“你们那知道,我有我的难处呀!”
王伟达不管费武爱不爱听:“我知道您的‘活思想’:生意赔了,您的工资一
个子儿不少;买卖赚了,您也不多拿一分。要是让人查出有说不清的问题来,就坏
‘醋’了。革了一辈子命,临要退休了,再来一个晚节不保。”
“最后要是真的赔了,那也没法交待呀?”赵铁这是替古人担忧。他哪知道费
武貌似忠厚的脸皮内部是什么结构,肠子转了多少道弯。王伟达的话外音赵铁也没
听出来:费武这是在卖乖!
费武继续“卖”:“谁说不是呢。我目前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内外交困
’,前后不是呀!你们看我的头发,来罗马尼亚时什么样,现在成什么样?快掉完
了,没几根青丝了!”
王伟达有时成心逗费武玩,心里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直接点破,有意
说话阴阳怪气,使得费武急不得恼不得:“您的话说得不对,我进咱们公司快二十
年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您就是谢顶、少白头。这几年生活好了,安富尊容,经
您那么一调养,我觉得您比年轻时还强了许多呢!”“瞎讲!”“我说的是实话!”
费武没再和王伟达叫真:“我要是在这里再待下去,老骨头非搁在罗马尼亚不
可!”
赵铁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懂他俩说什么:“不至于吧?我摸着您的脉搏挺正常。
您血压不高吧?”“不高?也得让小王给气上去!”
大强推门进来:“老板太太呢?”赵铁指了一下对面的屋:“在那边,什么事?”
“她卖的那个商店,这个月卫生费交了没有?人家打来电话问呢!”“我也不知道,
你过去问问!”大强一听赵铁也不知道,退了出去。
王伟达问赵铁:“于一心的商店卖了?他那个店的位置多好呀,生意够‘火’
的,干吗要卖?”“因为‘高粱地’警察闹得挺凶,他最近又发了不少货!于哥说,
警察查商店时,有时爱找别的毛病;万一他们哪天‘高兴’,查公司账,一看还进
了这么多的货柜,‘捎带手’再‘瞜瞜’上税情况。那就坏事了。”“于一心真是
‘老奸巨滑’,心眼贼多。要不然咱们这帮子人,现在就他的腰包肥!”
费武想起来一个人:“那个李振不是靠提货柜发了吗?”王伟达摆了一下手:
“那是‘老照片’、‘旧快讯’了,现在不行了!”
费武和赵铁几乎同时说了两个字:“怎么?”“现在他和‘CASINO’叫上劲儿
了,那还能有好?李振的‘时代’日暮途穷,即将‘寿终正寝’!现在罗马尼亚的
‘形势’是这样的,于一心同志像初升的‘太阳’,‘喷薄欲出’,日就月将!”
费武对于一心的印象一直不错:“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一般人!”“这又不是
您当初看不惯人家的时候了,说人家个体户没觉悟,挣了钱也上不了档次。另外,
要不是我从机场把他们接到咱那儿,还能有后面的这些故事?”赵铁同意:“这倒
是,我们这些人,都得念王经理的好!”
王伟达想要引出下面的话:“我们公司的买卖,在令人尊敬的费总亲自英明领
导下,是一月不如一月、一天不如一天、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啦!”当着赵铁的面,
他多少还得给“领导”留点面子。这几个月通过与费武“零距离”相处,王伟达真
正感受到了,同一个不折不扣的、“腹为饭坑,肠为酒囊”的特级“废物”一起生
活、工作的“乐趣”。
费武刚要辩解,被赵铁用话岔开:“也不能全怪费总,人要倒霉了,走平道都
能把腿摔瘸了!”“小赵的话有道理。再说了,你那里就没一点责任?”王伟达知
道费武在推卸责任。“您也得听我的呀!”“你尽出些馊主意!”“还别嫌我发牢
骚,您也得替我们想一想。就您这么种干法,不出两年,钱就得赔光,公司就得倒
闭。那时您是‘光荣’退休了,回家享清福去了,退休金一个不少。我们呢?我也
五十岁的人了,单位没了,就得干瞪眼,也没什么特长,到哪找工作去呀?全家喝
露水呀?那时你给发生活费呀?”“我凭什么?”
“结了!到那时您要管我,现在天天喊您万岁都成。我还跟您说句心里话,咱
们的货要是总这么压着,死不死、活不活的,我还真得回国啦!领导要是了解这里
的情况,不是吓唬您,我全招!到时候别说给您奏本!”“这事咱俩回家再聊,别
在这里说!”“我觉得王经理讲得有道理,不能这么等着!”
费武这几天能好受吗?国内公司急着要回款;这里货一点卖不动;王伟达不同
心同德不说,还总不依不饶;货又都是自己做主发的,现在几乎成了“四面楚歌”
的局面。他心急如焚,无所措手足。费武想:罗马尼亚的国营公司,发货人吃回扣
的多了,只不过他们的货到这里后,赚多赚少最终还都能卖出去;只要不赔钱,怎
么着都没事,吃了也就吃了。然而自己公司一千多万的货如果全扔在罗马尼亚,单
位的领导肯定要追查此事,不可能得过且过、敷衍塞责。其实全加起来,自己收的
好处费,还不到二十万人民币,真算不了什么!当然要是按法律条文套,那就得要
老命喽。幸亏收钱时没有留下任何字据,可是自己还是睡不着觉,真是怪了。……
刘畅一人在办公室里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从门镜里看是吴玉,马上打开门
:“请进!”“你们这里条件不错呀!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都忙自己的
事去了!”“雇员呢?我听说你们找了一个会说中文的小伙子?”
“对,他去机场接我家老于去了!”“于哥回来了?”“今天的飞机。哎,你
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没开店?”“我把店给卖了!”“你也卖了?怎么啦?”
“我准备干别的?”“干什么?”“给中国人往国内‘回’钱。”“‘回’钱?那
多危险呀?”“是悬点,可是它真来钱!”
“怎么个带法呀?”“这不是找您来了吗!您得帮我个忙!”“别那么客气!
我能干什么呀?”“我跟张让离婚的手续还差一点,麻烦您帮我催一下!”“干吗
这么急?”“我想结婚!”“结婚?跟谁?”“就是收养我儿子的那个外交官!”
“他老伴不是出车祸才死吗?”
“是呀,他们‘洋人’外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其实他们一天也离不开女人。
我们约会总共没有几回,他已经向我求两次婚了!”“那你怎么想?”“反正现在
也是瞎混,我觉得他人还挺不错的。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外交官身份往外带钱!”
“他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吗?”“不知道!”
“嫁给外国人?你可得考虑周全。我是不喜欢他们,臭胳肢窝,一身的毛……。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下面的话,刘畅没好意思往下说。难怪今天见到吴玉,
感觉她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脸上添了许多小皱纹。这个外交官少说也得五十多岁了,
他俩这才“好”上几天呀,就给吴玉“摆弄”成这副模样了。如果他们洋人真像吴
玉所说的那样“一天也离不开女人”,我们中国妇女哪受得了呀?吴玉才是“她那
位”岁数的一半,都被“摧残”成这个样子,就更甭说中国女孩子嫁给同龄的洋小
伙了,那日子怎么过呀!刘畅自觉不自觉地想起了赵男,她真是太可怜了。现在似
乎一下子明白于一心为什么千方百计想救她出来的理由了,他是对的。丈夫开始表
示要救赵男时,自己还产生过嫉妒心,真是不应该。
吴玉见刘畅没言语,以为她有话不便讲出口。“没事,说吧。您是为我好,真
的没关系,说他我不会生气的。其实对他们洋人我同样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我
觉得他是一片真心!”刘畅下面的话还是不易出口:“成与不成你自己最后定夺,
我仅是作为朋友给你提个醒,供你参考。张让那边没事,我可以去说!”
这时于一心和大强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吴玉满脸笑容:“于大老板,你好,回
来了!”于一心放下手中的行李:“吴玉,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这回……”刘
畅心疼丈夫:“刚下飞机先休息会儿再说吧!吴玉你也别走了,在我们这里吃饭吧!
一会小赵他俩也回来,咱们包顿牛肉馅饺子。一来给你祝福,二来欢迎老于安全归
来。大强,你晚上要是没什么事也在这儿吃吧!”“不啦,我还要去见女朋友!”
“没关系!你走你的。”“那我先走了!”大强说完,下班回家了。
吴玉问于一心:“又发什么好货过来了?”“我弄了点花生!”“花生?我能
给你销点,土耳其那边要!”
刘畅拿来一套干净衣服递给爱人:“吴玉的这个关系马上就能用上了!”“还
真是,我听他说过,土耳其的‘小食品’业很发达,多半用于出口,对花生的需求
量相当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了我。咱们这儿吃的小点心、糖果,都是土
耳其生产的,全是阿拉伯人从那边倒腾过来的。”“我帮你销吧!最好别让我白干!”
“给你一个最低的优惠价,你赚多少我也不眼红。你挣得越多,我越乐!我有
这个气量。”“赚你的钱,觉得过意不去!”“这是两个概念,朋友是朋友,生意
是生意。都得在这里生活,不挣钱吃什么呀!”“具体是什么价格?”
“你放心,不会高的,肯定比我放货的价格还要低。不过咱可有话在先,罗马
尼亚的市场你不能介入,别我前门批给你了,后门你又就地给卖了!”“那我不会!”
“等我算出了具体售价,先通知你!”“一言为定!”
于一心进卫生间洗澡换衣服去了。赵铁、周坤回来了,相互寒暄了几句,然后
大家开始忙着包饺子。屋里的“同志们”说说笑笑和一家人似的。
于一心从卫生间出来,用毛巾擦着头:“最近见到王经理、费总了吗?”周坤
擀饺子皮:“几天前他俩还来这里找‘赵大夫’看病呢!”“这次回国,我去了趟
王经理单位,见到了他们公司的老总。据说他们公司在罗马尼亚压了一千万人民币
的货。这怎么可能呀?王经理比我来得早,我发什么货还是请教的他呢!”
赵铁为王伟达打抱不平:“他们压货跟王经理没多大关系。我和周坤那时总拉
他们的货卖,知道一些情况。那个白白胖胖的费总,养尊处优,真干不了什么?来
罗马尼亚半年多,回国倒挺勤,光我知道就有五、六次了。货都是他弄过来的。”
“他们都发什么了?压这么多的钱?”“发的那些货别说批,就是零售都没法卖,
价格高不说,款式看着就不行,没人喜欢。”“他们老总挺着急的,想要了解这里
的情况。我能说什么呢!听他的意思,要让王经理管这儿!”“不过我看费总脾气
挺好的。王经理当着我的面,那么数落他,也不急!”
周坤插话:“人家当了多少年的官啦?那次跟我说,他 19 岁正式被任命为股
长,一下子可以管六个人!三十一岁就当上了灯泡厂的‘割位会主人’。(应该是
:革委会主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古怪的官衔。”
“他动不动就讲……”赵铁学费武的口吻:“‘我那会是一千多人的大厂子厂
长,每年生产七十八万零两千只灯泡。’真看不出他以前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于一心从周坤手里接过一叠饺子皮:“咳,他当厂长那会和现在不一样,当时
是计划经济,只要领导看上你了,就能当官。不象现在,特别是做企业的领导,你
如果是‘赖狗’,扶上墙也没用,还得掉下来。因为下面的人跟着他,真没饭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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