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一个战火连天的时代,那霸贺文从北方崛起,南方自顾不暇,只能眼睁 睁看他一步步统一北方各国。他以和平渐进取得各个小国共识,成立联合政权, 俨然成为塞外的春秋霸主。 这样和平盛世传了一百多年,直到好大喜功的那霸楚耶继位。 他一心称霸中原的野心让北方诸国渐起不满,但他却丝毫不理会。此外,他 听信国师谗言,认为王后日前产下的孪生子中的么儿是“恶魔之子”,若不加以 杀害,将为那霸国带来无穷后患。 那霸楚耶下令即刻诛杀么儿,将仅存的儿子立为储君,取名“朔夜”,并把 满腔的父爱全给了那霸朔夜。 接着他开始把触角伸向中原,妄想一统天下,可是几次与南方对战皆失利, 便将怨恨转向国中汉人。 他先是把汉人集中软禁首都开阳。仕宦者则在官名上加封“伪”字,更强制 他们以南方儒生打扮上朝。在朝中百般刁难。 这样暴虐的行为让汉人们失去信心,纷纷逃回政局趋近稳定的南方。 国内不平之气渐起,北方小国亦蠢蠢欲动,企图取代那霸氏的地位。眼看那 霸贺文辛苦建立的王朝,就要毁在那霸楚耶的手上…… 二十五年后#那霸国皇城 即使那霸楚耶已是老态龙钟,但布满皱纹的双眼仍锐利地扫向左右两旁大臣。 “据报最近四方不太平静,各位有什么看法?” 被封作“平乐王”的那霸岚立刻站出行列。“赤勒国三番两次阻挠我和其他 邦国贸易往来,儿臣认为该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王者!” 那霸楚耶支手托着下巴,指指右排第一顺位的朔夜。“你觉得呢?” 朔夜堪称那霸国第一猛将,自他成年后,带兵打仗无数次,屡建奇功,爱戴 部属的好名声更是传遍北方。他的骁勇善战,让皇上尝尽胜利的滋味,如今又有 机会品尝胜利的果实,何乐而不为? 朔夜恭敬地拱起手。“儿臣认为此时出兵不妥。” “怎么说?” “长年争战对百姓是一大伤害,以目前情势看来,那霸国尚是北方枭雄,国 力充沛,人民丰衣足食;尽管前几年的战争让国力有些吃紧,经过几年调养生息, 已回到最初壮盛时期……” 那霸岚快口接道:“那不是更该出兵征讨吗?” 朔夜摇摇头,“先祖向来抱着和平的态度调解大漠纠纷。除非对方动用武力, 否则那霸国不会也不该出兵讨伐。何况赤勒国早在先祖时代便自立为王,先祖也 不曾以此为由出兵。”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皇上放弃要赤勒国俯首称臣的念头。 那霸岚双眼逼视着朔夜。“长年处在安平时代,宝剑会变迟钝,盔甲也会生 锈,王兄不懂这道理吗?” 对上胞弟凶狠的眼,朔夜既心惊又无奈。那是看仇人的眼神哪! 这时,朔夜派的耶律辽站了出来。“臣以为可以再多观察,若赤勒国出兵侵 略邻国,我们也好打着”维护各自独立“的口号讨伐。” 皇上斟酌许久,“找人潜人赤勒,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退朝后,朔夜喊住那霸岚,那霸岚没好气地打住步伐。 “王兄有何指教?”那霸岚对朔夜可是一点都不服气。凭什么他是储君,就 因为他是嫡长子?因为他带兵总是百战百胜? 朔夜浅浅一笑,没把那霸岚的不敬放在心上。“母亲近来念着你,你有空就 去陪她老人家吧!” 那霸岚用鼻子哼出不屑。“那霸岚的生母早死了。莫非母亲夜半托梦给王兄 不成?还是早天的烈哥托梦给王兄?” 然后液无视朔夜般地草率一拱手,“还有事,不送。” 朔夜身边的耶律辽忍不住低咒,“他眼中还有没有你这王兄?” 朔夜摇头轻笑。“岚弟只是对我有些误会罢了。” “好几次你差点死得不明不白,这叫有点误会?”耶律辽一点也不认为只是 “误会”这么简单。“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生死?” 朔夜潇洒地跃上黑马,深邃的湛蓝之瞳进出浩然之光。“我无牵无挂,若一 死可让岚弟回归正轨,也是那霸国的福气。” 耶律辽也跨上马。“你若真的死了,姜皇后的处境会更危险。” 朔夜仍然毫不在意。“世界上只有一个那霸朔夜,这点我承认,但你别忘了, 那霸朔夜有两条命。” 他挥手要耶律辽无需多说。“我出去透口气,你先回府告诉”他“父王今天 的决定。”说完便离开皇城。 看着飞扬的尘土,耶律辽知道朔夜口中的“他”即是那霸烈。 “若那老头子知道每次带回胜利的人是当年国师说的”恶魔之子“时,不知 道会有什么表情。” 不过他也清楚,皇上永远电不会知道当年赐死的“恶魔之子”,现在仍好端 端地活在皇城之中。 那霸国#东关府 “东关好,你给我站住!” 东关朗的咆哮如一记闷雷划破安静的东关府,只见一位白须长及衣领的长者, 和一名豆蔻少女绕着长廊红柱打转。 “还跑?你还敢给我跑?这回我非要扒下你一层皮不可!”东关朗口气十足 十地凶恶,但少女仍是笑嘻嘻的模样。 不只少女,就连忙碌中的仆人见状也不甚在乎,洒水的洒水。擦拭桌椅的擦 拭桌椅,唯有植在府内的老树稍稍落下几片绿叶,半是调侃、半是好笑地表达对 东关朗的同情。 东关好笑眯起一双眼讨好地撒娇。“我都跟爹您道歉了,您怎么还这么生气 嘛?” “我花了多少时间、多少气力,才千里迢迢请人从中原带回唐三彩,就因为 你一时贪玩而打破,你……你是存心气死你爹吗?” 东关朗跑得气喘如牛,转得头也晕了,一手搭着红柱,一手指着伏在另一根 柱子后头探头探脑的女儿。“现在可不比以前哪!” 他摇摇头叹口气,不用多说,众人也明白东关朗没说完的话。 现今的皇上憎恶中原文化到极点,国内人民与中土商贾交易买卖,必以死罪 论斩。 “爹不常说中土地大物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您很想要?我可是帮爹找 个绝佳理由,请杨伯伯再帮您跑趟中原,带回更珍贵的宝物。这样说起来,您真 该感谢我才对。”说完东关好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覆水难收,再怎么心痛,也换不回一个完整的唐三彩,东关朗也足好认栽了。 “若你娘还在世,一定会狠狠地揍你一顿!” 东关好对东关朗吐个舌头。“若娘真还在,知道爹您又把钱花在那些古董上, 娘才会狠狠地给您一顿排头吃呢!”说完便巧笑倩兮地溜走了。 “这野丫头!”东关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耳尖地听见仆人们偷毙出声,他 立刻转头怒瞪。“还笑?还不赶快给我工作去!” “是,老爷。”仆人们必恭必敬地回答,嘴角却偷偷地上扬。 东关好一溜烟来到离东关府不远的湖畔,潺潺溪水流过眼前,她纵使和父亲 一样不喜欢那霸楚耶老是欺压汉人,但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国家。 那霸国位处靠海,罕见闹早,每年雨季充沛,以农牧为主。平淡稳定的生活、 望眼无际的辽阔天地,养成那霸国人善良又开阔的胸襟,对于国中少数的汉人颇 加尊重,种族歧视的纠纷也十分少见——除了那霸楚耶那个昏君。 东关好像只猫咪般享受暖呼呼的阳光。“这么好的日子。不来这儿泡泡水还 真是过意不去。” 左盼右望,确定没人经过,东关好那双极具东方特色的丹凤眼亮起奇异光彩。 她脱下巧手缝制的皮靴,一双麦牙色小脚伸进清澈见底的水中,嘴里哼着瞎 编的曲儿,溅起的水花让阳光穿透,晶莹剔透,如颗颗耀眼的珍珠。 玩了一会儿之后,她受不了日正当中的毒辣太阳,皱起捆长的眉,正要穿上 靴子准备离开,远方有个男子骑着一匹骏马,朝着她走来。 男子披着绘有金线苍鹰、象征贵族的红斗篷,东关好心头立即喊糟。 虽然那霸国上下都以和善出名,但她可不知道眼前这位达官贵人是不是和皇 上同伙、专找汉人麻烦的坏人。 她越是紧张,软皮制的小靴就越是难套上。 “该死的!”她连声诅咒几句,赶忙把还没穿上的一只小靴拎在手上,“噗 通”一声躲在茂盛水草之后,屏息祈祷这家伙不会“恰巧”路过,“恰巧”口渴 想喝点水,然后“恰巧”发现她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 但她的愿望似乎没能传达到天上,男子俐落地下马,牵着马儿慢条斯理地来 到湖边。 黑色骏马温驯地弯下身子啜饮溪水,男子则落坐岸边。 不会吧?东关好机伶伶地打个冷颤。这家伙是找碴就对了喔? 她小心翼翼以双臂撑在草地上准备起身。正得意自己其实还挺厉害、能躲过 别人耳目时,一把泛若冷光的长剑便抵上她粉嫩的脬f. 一滴冷汗落下东关好瞬间刷白的脸庞,这真是见鬼了!她怎么会倒楣成这样? “你是谁?”伟岸的男子危险地眯起眼。“刺客?” “我才不是刺客。” “通常坏人不会在脸上刻字。”朔夜知道她没有说谎,因为他在她身上闻不 到任何杀气——要不她就真是个可怕的敌人了。 至于她是谁,他很有时间慢慢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懂?”东关好冷得全身发抖。“我只是到 这儿泡泡水,图个清凉而已,何罪之有?” 看她可怜的模样,朔夜没由来地一阵好心情。他收起剑,裉有风度地伸出手 要拉她一把。“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快起来吧!” “谢谢大人。”她才不想弄脏手呢!她偏过头,双手用力撑住土地,企图靠 自己的力量起身。 她任性叉固执的模样,让朔夜想到脾气又臭又硬的两个胞弟。虽然同样是倔 脾气,但眼前的女娃儿又多出几分纯真与自然,这异样感觉让他感到温暖,莫名 地舒坦起来。 身处朝廷十几个年头,没人敢对他疾言厉色,但朝中人的丑态他也见多了。 多久没如此轻松和人相处?身旁何时才会有如此单纯、将一切喜怒摆在脸上的人? 许久不曾出现的自在感莫名在朔夜心底荡漾开来。 东关好的衣服被水浸泡得沉重不已,草地也又湿又滑,让她无处施力,试了 一次又一次,就是没办法站上比她高两个头的岸上。 东关朗在朝中被愚弄,比起自己现在的狼狈不堪,不知哪个比较惨喔? “气死我了!” 被她的怒骂给唤回神,朔夜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娃儿一身长裙被青苔、泥浆喷 得到处都是,连小脸蛋也抹上一层泥土。 “哈哈哈……”他忍俊不住地笑开嗓子,气得东关好真想抓把泥巴堵住他狂 笑的大嘴。 越想越觉委屈,无缘无故被误会成刺客就算了,还弄得一身泥泞,回去爹一 定又要训她一顿了!她觉得自己好倒楣。鼻子一酸、嘴巴一扁,眼看泪珠儿就要 掉下来。 朔夜见她两眼通红,也不好再袖手旁观。“让我帮你一把吧!” 从她娇小的身子及不似国人如刀凿出的五官,朔夜判断她应是汉人。怕她又 倔强地不肯,他微弯下身,轻轻松松就把她拉出奋斗老半天的地方。 “谢谢。”她万分不情愿地道谢,打算立刻逃离这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到 这里来了。 “等等。”朔夜不费吹灰之力地拦下东关好。 她翻了个白眼。“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在下不过想知道姑娘芳名。” 东关好冷冷一笑,“区区一名乡间野妇,不足大人挂齿。” 若只是一般平民百姓,怎会在农忙之时还有闲情跑来湖边泡水消暑?更何况 她一身上好的衣料,早已泄漏出她的不平凡。 朔夜不再追究,见她一脚穿着皮靴、一脚光溜溜的,忍不住又笑起来。 顺着朔夜的目光,东关好不禁又恼火起来。“笑什么?若不是你,我也不会 遗失我的小靴子。” 朔夜不禁为自己叫屈。“若不是你心里有鬼,又何必躲进水中?” “谁心里有鬼啊?”东关好咬牙。 朔夜正想多逗逗她,耶律辽骑着快马奔了过来。 趁着朔夜转头分心之际,东关好使出吃奶的力量,憋足气儿,直直朝着反方 向奔去。 “等等!” 她连爹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更何况是她最瞧不起的贵族?撩起长裙,她更是 没命地往前跑。 耶律辽拉住马缰,往朔夜的目光望去。“好熟悉的人。” “你认识她?”朔夜微愣。为什么自己的口气竟漾着一抹酸味? 嗅出朔夜的不悦,耶律辽扬起眉,“应该是汉人官的千金吧?” 耶律辽也非那霸国人,在异族为官,自然和朝中汉人官僚惺惺相惜。 把一切看得平淡或许是个优点,但朔夜贵为储君,清心寡欲并不是老百姓的 福气,朔夜会对别人产生兴趣,耶律辽感到很开心。或许他终于肯认真正视自己 的身分了。 耶律辽忍不住调侃。“怎么?开始觉得有所牵挂了?” 朔夜没有回答。“走吧!是不是烈弟找我?” 他牵遇黑色骏马,没再多说什么,和耶律辽一起奔回皇城。 ---------- 晋江文学城